大堂之内一片靜寂。
劉虞從跪倒一地的謀臣武将的臉上緩緩掃過,最後定格在公孫白的臉上,久久無語。
他的雙眼中光芒閃爍,眼神如同利刃一般盯着公孫白,突然問道:“如今你已獨占七州之地,曹操已是冢中枯骨,其餘劉表、孫策、馬騰、韓遂、張魯和劉璋等人,皆碌碌之輩,天下還有誰能與你抗之?你爲何不自立?”
“什麽?”
公孫白大驚,猛然跳了起來,急聲道:“陛下,這玩笑可開不得,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陛下可别害我。”
劉虞氣得直哼哼,原本想詐他一詐,誰知反被他打蛇随棍上,落實了“陛下”稱呼。
不過以老家夥的閱曆,不是這麽好忽悠的,臉色一闆,語氣變得更加嚴厲起來:“你可敢起誓,永不背叛大漢?”
大堂之内再次沉寂了下來,靜得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到,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望着公孫白。
劉虞老狐狸很顯然給公孫白挖了一個大坑,當着在場的如此之多的謀臣武将,公孫白避無可避,隻能乖乖表态,而一旦起誓再反悔,又必然爲人所不齒。
誰知公孫白根本就沒有半點遲疑,當即朗聲道:“臣公孫白願終生不背叛大漢,如違此言,天打雷劈,萬箭穿身!”
衆人紛紛籲了一口氣,趙雲、龐統和徐庶等人則露出了敬佩和會心的笑容,其他諸将雖然心中微微有失望,但是也知道公孫白在這種情況之下毫無選擇,隻有郭嘉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大漢,不一定是劉(漢),也可以是公孫漢,魏公之心計,無人可比。”
劉虞的臉色終于恢複了平靜,語氣也變得緩和了起來:“你若早日出兵,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如今逼得老夫晚節不保,隻得……”
話音未落,底下立即傳來雷鳴般的山呼。
“臣等恭喜陛下榮登大寶,臣等賀陛下萬年!”
山呼聲驚得緊随而來的劉淩不知究竟,急匆匆的闖入了大堂,然後便看到了公孫白從郭嘉身前的托盤之上取起天子冕冠,恭恭敬敬的替劉虞戴上。
刹那間,劉淩恍然如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許久才撲通跪倒在地。
“孫臣劉淩,恭喜陛下榮登大寶,賀陛下萬年!”
****************
“皇帝臣虞,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後土神隻:漢有天下,曆數無疆。曩者王莽篡盜,光武皇帝震怒緻誅,社稷複享。自桓、靈以來,或宦官專權,或外戚弄政,帝室甚微。先有十常侍之亂,又有董卓、李傕、郭汜等賊劫持皇室,今又有有曹操亂國弑君,舉世皆驚。漢室江山,動蕩不安。值此危難之際,虞畏天之威,又懼漢邦将湮于地,乃惶恐繼之,以重整江山社稷,造福蒼生,祚于漢家,永綏四海。”
公元203年春,原漢室宗親,太傅劉虞,在魏公公孫白等人的擁立之下,在邺城祭拜天地,隆登大寶,改年号爲永漢,成爲大漢曆史上被史家認可的第二十五帝。
同時追劉協谥号爲懿,史稱漢懿帝。
溫柔賢善曰懿、溫和聖善曰懿、體和居中曰懿、愛人質善曰懿……懿,自然是美谥。其實曆史上曹睿給劉協追谥爲獻,也是一種美谥。獻,博聞多能曰獻、惠而内德曰獻、智哲有聖曰獻、聰明睿智曰獻……并非從字面上理解的意思将皇位獻給曹丕。不過雖然隻是曆史上的曹氏追谥,如今曆史已偏移,這個谥号和曹氏已沒什麽關系了,但是公孫白還是不願用曹家的谥号。
新帝登基,自然是要封賞群臣,公孫白原本應該是第一個要封賞的,奈何其爵位已到頂,再往上就是封王了,在這敏感時期就算劉虞願封公孫白也不敢受,于是恩賜加到了兒子公孫瑜和公孫琨的頭上,兩個小崽子尚在吃奶便被封爲三等侯(亭侯)。
公孫白不能再封賞,麾下的謀臣武将官階卻都不高,此番卻得突飛猛進的晉升。
趙雲被拜爲征南将軍,郭嘉拜爲太常,龐統拜爲衛尉,徐庶拜爲少府,拜陳群爲太仆,拜沮授爲大司農,拜田豐爲光祿勳,張郃拜爲鎮南将軍,張遼拜爲鎮西将軍,太史慈拜爲鎮北将軍,高順拜爲鎮東将軍,顔良拜爲安東将軍,文醜爲安北将軍,田豫爲安南将軍,高覽爲平南将軍,管亥爲揚武将軍,其餘諸将各有封賞。
封賞完畢,新君第二道聖旨便是下達讨伐曹操的命令。
邺城南門外。
公孫白麾下三十餘萬大軍屯集。營帳連綿數十裏。
最前頭搭着一個三層的主将台。台上插滿五色旗幟,正中間豎着一面大旗,上書一個鬥大的“漢”字,在大漢龍旗的旁邊,又有一杆繡着“公孫”二字的大旗,兩面旗在風中獵獵飄揚,令人豪氣驟生。
台下戈戟如林,甲衣如雪,接天鋪地,連綿不絕。一面面大旗書寫着趙雲、張郃、太史慈、張遼、高順等将領的姓氏。
五千白馬義從居中,左右分别是墨雲騎和飛狼騎,共三萬精騎,再往兩旁,則是十萬太平軍、八萬解憂軍和十萬安濟軍,合計三十一萬兵馬,後面更有辎重糧草無數,雜兵、輔兵等如雲。
三十餘萬兵馬,個個手臂之上,頭盔之上全部包纏着白布,一眼望過去,盡是白茫茫的一片,如同白色的海洋一般。
隻見公孫白長身玉立,頭上纏着白布,身上披着雪白的長袍,腰懸三尺青鋒,慨然走上主将台。後面趙雲諸将各分立兩旁。公孫白接過邊上遞過來的三柱香,虔誠的拜了三拜。慷慨而略帶悲泣的聲音大聲念道:
“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賊臣曹操,乘釁縱害,弑殺至尊,虐流百姓。白等懼社稷淪喪,糾合義兵,并赴國難。凡我大漢子民,齊心戮力,以至臣節,必無二志。皇天後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
其聲激昂,其語哽咽,淚流滿面,神情悲壯。衆人無不熱血沸騰,涕淚交零。
嗚嗚嗚~
凄涼的号角聲悠然響起,緊接着一排排編鍾被敲響,在主将台的上空,響徹着悲憤而慷慨的曲音,使得那些原本心如鐵石的将士也忍不住潸然淚下,四周前來送行的大臣和百姓也是哭聲一片。
公孫白宣讀完讨賊檄文,猛然拔出腰中破天劍,直刺蒼穹:“出征!”
咚咚咚~
戰鼓聲起,一隊隊軍馬拔寨起營,滾滾而出,往南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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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吳縣,吳侯府。
後花園中,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擡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粉紅的世界,芳香沁人心脾。
桃花深處,琴聲淙淙,一位佳人坐在一架古琴之後,憑案而撫。隻見那女子眉如畫黛、肌膚如雪,一張蓮臉彈指欲破,一雙如同新月般的秀目,洋溢着江南女子的無限風情和溫柔。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紅,令人望而生憐。
在那女子身前的空地上,一人執槍而舞,隻見那人二十七八歲左右,身長近八尺的,猿臂豹腰,一杆大槍舞得虎虎生風,正是江東小霸王孫策。
一曲終了,孫策收槍而立,面不改色氣不喘,回過頭來,大步走向那女子。
那女子滿滿的倒上一樽美酒,款款起身,迎向孫策:“夫君辛苦了。”
一口吳侬軟語,如同江南的春水一般,柔柔的,輕輕的,令人覺得全身骨頭都變輕了起來。
這名女子自然便是江東二喬之一的大喬。
“将軍,将軍……江北急書!”
兩人正濃情蜜意之時,突然一人遠遠而來,神色匆忙,正是孫策的心腹家将周善,演義中趙雲截江奪阿鬥時,被張飛所殺的那位。
孫策急忙神色一肅,輕輕的推開大喬,迎向周善,接過一封火漆密信,匆匆一閱之後不禁神色大變:“速速請公瑾來!”
不一會,白衣勝雪、風度翩翩的周郎便已趕到了孫策的廂房之中。
周瑜與孫策自幼便是至交好友,跟随孫策多年來立下不少供給,其生得一表人才、風華絕代,又文韬武略、智計百出,隐然是江東年輕一代的翹楚,如今又是孫策的連襟,自然更是情若兄弟。
進得孫策的房中,自然也無下屬的覺悟,見孫策滿臉陰霾,忍不住要打趣,卻見孫策擺了擺手,遞上那封密信。
周瑜看完密信之後,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雙眉緊緊的蹙起。
“主公意下如何?”周瑜問道。
孫策淡然道:“魏公威震北地,戰無不勝,又文治武功,無人能及,天下群雄,又有何人可比肩?太傅乃漢室宗親,德高望重,又體恤民情,正是天下所望,如今先帝無子,合當繼位。今曹賊弑君,禍害至尊,孫策既爲漢臣,當發義兵,呼應魏公,合力剿賊。”
周瑜不語,緩緩的在屋内走了一圈,這才緩聲說道:“曹賊原本在魏公的打壓之下,已是苟延殘喘,如今又禍害至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死期已不遠矣。主公若再發兵襄助,則曹賊死得更快。隻是曹賊一死,魏公的下一個目标會是誰?魏公橫掃群雄,一統天下之勢已是必然,掃除曹賊之後,則中原五州盡歸其手,馬踏江南是遲早的事情,劉表爲漢室宗親,或許魏公還少有忌憚,那麽第一個要掃除的便是主公!”
見孫策臉色已然變白,周瑜繼續說道:“那麽在主公的面前便隻有兩條路,要麽戰,要麽降。周瑜若降魏公,不說榮耀如郭嘉、龐統、徐庶等人,可位列公卿,至少不失州郡之職,然則主公若降魏公,則又如何?魏公之狠絕,天下聞名,曾滅匈奴一族,鮮卑一族也如同滅族無異,手中殺過的異族俘虜又何止十萬,其一向喜歡斬草除根,又會怎生處置主公?”
孫策猛然拍案而去,沉聲問道:“然則何以處之?”
周瑜的神色變得愈發凝重起來,一字一句的緩聲說道:“主公與公孫白之間,既然已必有一戰,那麽主公與魏公之戰便自今日而始!先帝無子,凡漢室宗親皆可繼位爲帝,公孫白可立劉虞,而今劉岱之子劉平避難于江東,亦是漢室宗親,主公何不立之?”
孫策猛然驚得跳了起來,許久才平靜下來,他突然想起多年前,他和公孫白于許都分别之時的話。
“此次一别,不知他日再見大将軍之時,是否是兵戎相見之日。”
“若是則又如何?”
“若是真有那麽一日,末将願戰死在大将軍手下,雖敗猶榮!”
“很好,好好活着,不要死在刺客手中,否則本侯看不起你。”
“末将遵命!”
……
沉吟了許久,孫策才一拍案幾,沉聲道:“既然退無可退,那就依公瑾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