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趙雲、龐統和徐庶等一幹仍然心系漢室的臣子,自然對大漢天子的駕崩感到震驚,痛哭不已;而像郭嘉、沮授、張遼等人,早已對漢室的概念比較薄弱,雖然滿臉的哀戚,其實心底卻帶着幾分喜悅之情。劉協一駕崩,最後一個名正言順的大漢天子就此作古,接下來因爲群雄并起,就算再立一個天子,也未必能被天下其他諸侯所認可,漢室這趟渾水隻會越來越渾,這是公孫白渾水摸魚的好時機,也是他們的最大盼頭。
不一會,國公府的下人端着一大疊白绫走了進來,于是大堂之内衆将紛紛纏上白绫,披上素袍,一眼望去,雪白一片。
公孫白緩緩的站起身來,轉向諸将,厲聲喝道:“逆賊曹操,膽敢弑君,此仇不報,枉爲漢臣,諸位即刻整頓兵馬三十萬,十日之後出征,揮師南下,直搗許都,爲陛下報仇!”
大堂之内,群情激奮,響應聲如雷。
“直搗許都,爲陛下報仇!”
“直搗許都,爲陛下報仇!”
“直搗許都,爲陛下報仇!”
呼喝聲持續了許久才停歇下來,這時一道聲音傳來:“且慢!”
衆人臉上充滿訝異之色,紛紛轉過頭來,卻見郭嘉排衆而出,走到公孫白身前,緩聲道:“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先皇駕崩,宜先立新君,再舉兵複仇,否則師出無名,反被居心叵測者占據大義!”
話音未落,全場一片靜寂了下來。
郭嘉說得沒錯,漢帝駕崩,又無子嗣,正是搶立新君的好時機。誰先立了新君,誰就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這個和“挾天子以令諸侯”是同樣的效果。但凡事都是有雙面性的,立新君固然能占據道德制高點,但也會成了自己的束縛,就像劉協之于曹操。新君若是有自己的想法,不甘大權旁落,則公孫白便會束手束腳,稍有一個不慎,便成了漢賊。于是天下便會多出一句話,“白托名漢臣,實乃漢賊也”。
郭嘉似乎看懂了衆人心中的疑惑,輕輕的走到公孫白身邊,高聲道:“先帝無後,按例當立宗親。天下宗親,可爲天子者,舍太傅其誰?”
公孫白眼中神色大亮,衆人也紛紛擡起頭來。
太傅劉虞,德高望重,深得天下人之心,無論是寒門還是士族,均對其十分敬重,的确是天子的不二人選。而更重要的是,劉虞在公孫白爲大将軍之前,一直是公孫白的頂頭上司,但是基本對公孫白未有過幹涉,都是全力支持。
不過,在郭嘉的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劉虞再過兩年就七十歲了,七十古來稀,劉虞還能活幾年?劉虞的兒子劉和也接近五十歲了,劉和庸碌無能,聲名一般,又無子嗣,到時還不隻得任公孫白做主,能翻出什麽浪花?一旦公孫白一統天下,氣候已成,到時讓劉和禅讓,甚至來個被駕崩啥的,完全毫無壓力。
公孫白微微點了點頭,對衆人問道:“諸位以爲如何?”
回答他的是一緻的肯定的答複:“非太傅無以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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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太傅府。
這是公孫白給劉虞設立的臨時府邸,堂堂太傅,總不能讓他一家老小來了住驿館。
劉虞開春的時候就來了,爲的是觀摩玉米種植技術,便于在幽州推廣,順便帶着一家老小來邺城遊玩,畢竟邺城的春天要比幽州來得早一些。
府邸門口,一隊守衛排成兩列,肅然立在大門兩旁,這是公孫白派出的精銳甲士,以護衛太傅府的安全。
叩嗒嗒~
街道口響起一陣馬蹄聲,隻見兩騎緩緩馳來,馬背上端坐着兩個秀麗的少女,當先那名女子十六七歲左右,隻見她眉如山黛,一張蓮臉白裏透紅,彈指欲破,發髻平雲重疊,膚白如玉,脖頸修長,雙眸黝黑亮,有如黑漆一般,更加襯托出她美的動人心魄。
而更爲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背上還背着一個劍筒,更顯得英姿飒爽,全身洋溢着一股少女的青春氣息,更加令人迷醉。
來者正是太傅府的大小姐劉淩,時隔兩年多的時間之後,愈發顯得亭亭玉立,秀美動人,惹得太傅劉虞長歎“也不知誰家小子有此福氣能娶得淩兒”。在那個時代,十六七歲已經是恨嫁的年紀了,求親者絡繹不絕,踏破了太傅府的門檻,卻無一例外的遭到拒絕,每次即使遇到出身好、條件不錯的顯貴人家的公子,不但劉和滿意,劉虞也較爲滿意的,卻被劉淩一概以“孩兒還想陪伴祖父和父母幾年”推拒。劉虞甚寵此孫女,一切由着劉淩,父親袒護,劉和也無可奈何,隻得聽之任之。
希聿聿~
随着胯下駿馬的輕嘶,劉淩一勒缰繩,那馬便緩緩的停了下來,劉淩翻身下馬,将馬缰扔給迎上來的家奴,緊接着身後的貼身侍女也跟着下了馬,兩人說說笑笑的往府門内奔去。
就在兩人即将踏入府門的那一刹那,在他們背後又響起了一陣馬嘶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驚得兩人齊齊回頭。
不知何時突然來了數十騎兵馬,齊刷刷的停在了府門口,齊溜的高頭大馬,卻全部頭纏白布,全身白衣。這一刹那間,突然來了這麽多白衣人,驚得門口的侍衛一陣慌亂不已。
正詫異間,身旁的侍女突然低聲道:“魏公!”
劉淩心頭一跳,擡眼望去,便看到了剛剛從汗血寶馬之上翻身下馬的公孫白。
那個曾經救過她的性命的男子,那個令她朝思暮想的人兒,一如既往的風華絕代、豐神如玉,卻又增加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和風範,令她心中砰砰亂跳。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若是在七八年前,公孫白見到她,肯定會親昵的一把将她抱起,而在三四年前,公孫白則會揉一揉她的頭發,而現在的公孫白,則是滿臉凝重,隻是微微朝她點了點頭,立即率着數十人齊刷刷的奔了進去。
劉淩微微有點失望,但是随即便感覺到即将有大事才能發生,急忙緊緊的跟了上去,在她心底最擔心的是,祖父會和公孫白之間發生點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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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之内,早已得到消息的劉虞,正無力的癱坐在軟席之上,臉色陰沉,顯得格外的蒼老和憔悴,頭上的白發似乎突然增加了許多。
天子,終究還是駕崩了,作爲漢室宗親,他心中的沉痛,無人能體會。
當年,袁紹和韓馥兩人欲立他爲帝,以避免天子落于叛賊董卓之手,朝綱難以爲繼的尴尬局面,然而他堅決的拒絕了。
在他的心目中,君臣綱常不能廢,劉協既然還在,就是漢室唯一合法的天子,否則劉漢天下将愈發大亂,最終社稷将落于他人手中。
曾經一長段時間,尤其是公孫瓒不聽調遣、與他相争的時候,令他迷茫困惑不已。最終是公孫白給他帶來一絲希望,而且這絲希望愈來愈亮。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堅定的支持着公孫白,有了劉虞這個漢室宗親、當朝太傅的支持,公孫白雖然不及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威風,但是在政治上也減少了很多阻力,北地諸州的世家大族鮮有抵觸者。
當公孫白在北地稱雄的時候,劉虞尚且擔心他是否能與坐擁中原五州膏腴之地的曹操抗衡,直到官渡之戰後,劉虞信心大增。小天子和公孫白關系也匪淺,是拜過把子的莫逆之交,公孫白必當成爲天子的股肱之臣,這使他他似乎看到了大漢中興的希望,這樣他将來到九泉之下,見到列祖列宗,也算有個交代,公孫白終究也算是他扶持起來的。
然而,今日邺城之内,鍾鼓齊鳴,一道從魏公府内傳來的消息,徹底将他擊倒了,令他差點崩潰。
劉漢天下,真的到了盡頭麽?
劉虞雙眼失神的望着房頂,心如死灰。
這一刻,他突然有點恨公孫白,在如此的大好形勢之下,他完全可以一鼓而下,直搗許都,卻一直求穩,才導緻今日之恨。
嘩啦啦~
屋外傳來一陣急劇的腳步聲,随即又靜寂了下來,緊接着,又有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逐漸進了大堂,最後在他的背後停了下來。
劉虞沒有回頭,不用回頭,他已知道來的是誰。
“公孫白拜見太傅!”
劉虞依舊紋絲不動,隻是淡淡的說道:“國公禮重了,國公之爵,猶在劉虞之上,豈有以上拜下之禮?”
公孫白道:“太傅在公孫白心目之中,永遠是長輩,當以長輩之禮敬之?”
劉虞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屋内一片靜寂無聲。
許久,劉虞才長歎一聲:“若是你早日出兵,何至如此?如今天子駕崩,大漢将何去何從,我劉虞又将何去何從,他日于九泉之下,有何顔面去見列祖列宗?”
公孫白神色一肅,沉聲道:“白曾與先帝梅林結義,忝爲禦兄,如今先帝駕崩,白心如刀割,心中之痛不下于太傅。隻是如今天下大亂,先帝又中道崩殂,能救漢室天下者,唯有太傅耳?”
劉虞一驚,彈坐而起,嘶聲問道:“什麽?”
公孫白突然朝後一伸手,身後不遠的郭嘉急忙端起早已準備好的冕服,這是公孫白下令将全城最好的裁縫全部集中起來,花了三個時辰趕制出來的。
呼~
公孫白雙手猛然揭起冕服,抓住衣領在空中抖了兩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披在了劉虞的身上,然後啪的跪倒了下來。
“先帝駕崩,并無子嗣,如今漢室宗親,天下所望者,唯有太傅!臣敬請太傅繼位登基,引領群臣,一統四海,重整漢室江山,能救大漢者,唯太傅耳,還請切勿推辭!”
話音剛落,在公孫白的身後,又撲通撲通的跪倒了一地。
(看到标題,想着公孫白登基的孩紙們,你們想多了……此刻的形勢,公孫白還沒到登基的時候,隻能繼續打劉虞的牌,期待後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