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話音剛落,不但許攸的臉色變了,就連曹操的臉色也變了。
“仲德此話從何說起?”曹操沉聲問道。
程昱指着許攸喝道:“公孫白麾下有郭嘉和徐庶,郭嘉号稱北地第一鬼才,徐庶也是鹿門書院三傑之一,再加上公孫白本人也頗懂謀略,豈會留下如此明顯的漏洞?我料其中必然有詐,此賊必是公孫白派來的間諜,前來诓主公上當!”
大帳之内的氣氛陡然凝結起來,衆人紛紛用狐疑的神色望向許攸,曹操則沉吟不語。
許攸神色慘白,當即拔劍而出,慘笑道:“我原本在公孫白麾下,不料子侄被害,今投明公,又被同袍生疑,此乃天欲滅我許攸是也!”
說完将寶劍往脖頸處一伸,剛要到脖頸,隻聽咣當一聲,曹操早已拔出倚天劍,一劍将他的佩劍擊落。
曹操一把抓住許攸的手,急聲道:“子遠何故如此激烈,我自信之,休得生疑。”
就在此時,又有一名虎衛軍快步而入,奔到曹操耳旁,低聲說着什麽,曹操聽了之後,再無疑慮,沉聲喝道:“子遠來誠心來投,休得妄議,以寒賢士之心。”
程昱朝賈诩望了一眼,隻見賈诩眼中依舊滿臉的疑惑,心頭一橫,繼續說道:“子遠誠心來投,想必不會有假,就怕子遠也中了郭嘉等人的詭計,此事的确像是圈套。公孫白豈會将糧草盡皆囤積于一處?”
許攸見曹操已然表态,也豁出去了,當即冷笑道:“如今風雪将起,糧草運輸多有不便,況且彼時運輸頻繁,安知不會被你等趁機而劫?我親眼見得烏巢之前,糧車雲集,至少上百萬斛,這還是一天所運之糧,豈會有假?”
此時的曹操雖然急于定勝負,但并非像曆史上那般因糧草盡絕而不得不當機立斷,孤注一擲。
他擡頭望向賈诩、滿寵、劉晔、樂進、曹仁等人,問道:“諸公以爲如何?”
大帳之内頓時活躍起來,議論紛紛,一番争論下來,主戰者竟然以壓倒性的優勢擊敗了觀望者,這主要是因爲像典韋、許褚、曹仁、曹洪、樂進、李典、蔡陽等一班戰将,早已憋屈多時,恨不得立馬開戰,自然支持偷襲。
就連滿寵也道:“偷襲烏巢糧倉之兵馬,無須太多,五千精兵即可。即便偷襲失敗,也無關大局,若是成了,則大局已定,公孫白的上數百萬斛糧草付之一炬,軍心豈會不亂?屆時待得烏巢火光大起,明公再一鼓而下,必然大破賊軍也!”
曹操舉目望去,整個大帳之内,就程昱心中存疑而堅持不出,賈诩很顯然也是站在程昱這一邊的,但是因爲其新投不久,不願與一班曹軍舊部生隙,隻是沉默不言。
曹操不禁猶豫不決起來,因爲他知道賈诩之能,此人心存懷疑的事情,一定有他懷疑的道理。
“報~”一名虎衛軍急匆匆而入,高聲喊道,“京師來旨,還請魯公出帳迎接欽使!”
曹操臉色猛然大變,急忙率衆出帳相迎。
等到接旨完畢,安頓欽使之後,已然接近黃昏時分,曹操再次率衆入帳,繼續讨論。
這一次,曹操已然完全下了決心,對帳内諸将喝道:“諸公休得再議,我意已決,就于今晚派精兵突襲烏巢,盡毀賊軍之糧,再與賊軍決一死戰!”
原來那從京師傳來的聖旨,竟然是劉協呵斥曹操的聖旨,說他大動兵戈,橫征暴斂,使得民不聊生,五州之地的士族和地方官員,紛紛上奏告曹操,故勒令曹操即日與公孫白和談,商讨退兵之事。
這一道聖旨,對于曹操來說,無異于火上澆油。由于公孫白的存在,使得他對處于自己傀儡之下的大漢天子,雖然沒怎麽當回事,但是也不敢像曆史上那般肆無忌憚。
“曹仁、李典,何在?”
“末将在!”
“你等精選五千精兵,自兩更時分出發,打公孫軍旗号,務必于三更之時,趕奔到烏巢并急襲之,不得有誤!”
“遵命!”
曹仁是曹家第一将,文蹈武略俱全,而李典更是穩重,頗懂謀略,又不與人争功,與軍中諸将都相處融洽,辦事更是令人放心,所以被曹操賦予重任。
“且慢!”許攸突然高聲道。
衆人齊齊将視線落在許攸的身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卻聽許攸慨然道:“賊軍一路哨探較多,警戒嚴密,就算打賊軍旗号,未必能通行到烏巢,末将願随兩位将軍一同出征,作爲向導。末将才出營半日,想得賊軍必然不察,就算有人起疑,臨近烏巢的兵馬也必然不會知曉。”
說完,他又對曹仁和李典兩人說道:“我自願跟随在兩位将軍身邊,如若有詐,兩位将軍斬殺許攸易如反掌耳!”
衆人齊齊籲了一口氣,信心愈發增加了幾分,曹仁和李典兩人也露出恭謹的神色,對許攸抱拳道:“先生高義,我等佩服!”
曹操滿意的點了點頭,颔首道:“好,就依子遠之計!”
三人應聲而去之後,曹操又高聲喝道:“其餘諸将,立即整頓兵馬,于兩更時分集結待發,一旦見得烏巢方向起大火,便随我一同率衆殺往賊營,一舉踏平之!破賊大計,宜在今日!”
“喏!”衆人齊聲應諾。
程昱和賈诩兩人對視一眼,滿臉無奈之色,搖搖頭不語。
……
夜色如水,星光滿天。
官渡,土崗之下,五千精兵悄然無聲的立在土崗的陰影之下,不仔細看根本不知道這裏還伫立着一隻軍馬。
大軍之前,曹仁身披鐵甲,手執鋼槍,跨騎良駒,傲然而立,緊随他身後的李典和許攸則落了半個馬頭,都是一樣全身戎裝,滿臉肅然之色。
在他們的身後,五千精兵個個身穿特制的魚鱗細甲,這種細甲是用精鋼鱗片穿附于皮甲之上,十步之外,普通弓弩難透,比起鐵甲輕便了許多,比起皮甲的防禦力又增加了許多。
每個人手執精鋼打制的缳首刀,背負大黃弩,無論是兵器還是铠甲,都是一般士兵遠遠比不上的。再加上他們個個身材高大,武力強橫,不說以一當十,比起普通士兵以一當三還是可以的,雖然不過五千兵馬,卻是除虎豹騎和虎衛軍之外的最精悍之士,個個都是百戰精兵。
除了兵甲裝備,每人身後還背負着一束柴薪,上面潑了魚油,隻需一絲火星便可點燃,除了柴薪,他們箭壺之中的利箭,也全部是綁了浸透油脂的棉布的火箭。
一騎從高崗上飛奔而下,奔到曹仁面前,低聲禀道:“啓禀将軍,二更時分到。”
曹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了望頭上那燦爛的星空,長槍一指:“出發!”
身後的令旗一揮,腳步聲驟然而起,跟随曹仁、李典和許攸三人,盡打着公孫軍旗号,快速往前而去。
一路上,衆人避開公孫軍哨探,繞開公孫軍連綿近十裏的大營,直奔烏巢方向而去。
等到接近烏巢十裏之外的時候,哨探和營寨逐漸多了,很多人見得打的是自家旗号,并不多問,當然偶爾也有寨兵和哨探相問,就說是廖化的兵馬,奉命到烏巢護糧。
鎮守烏巢的是周倉和裴元紹,而廖化與兩人都是山賊出身,一向關系甚好,公孫白派廖化的兵馬前往護糧,道理上是十分适宜的。
然而越接近烏巢的時候,警戒越來越森嚴,盤問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終于,在距離烏巢五裏之外的時候,數名寨兵突然出寨相迎,高聲喝問:“哪一部的?”
“我等乃廖化将軍麾下,奉魏公之命前往烏巢護糧!”曹軍之中有人高聲應道。
“曹操是怎麽死的?”對面的寨兵突然高聲問道。
曹仁和李典兩人齊齊臉色大變,轉頭望向許攸,眼中露出森寒之色。
許攸露出尴尬的神色,苦笑道:“此乃賊軍口令。”
這時對面的寨兵已然不耐煩了,高聲喝道:“爲何不答口令?”
這時許攸急忙向前答道:“被尿憋死的。”
這一瞬間,五千曹軍瞬間淩亂了,全場寂靜無聲,李典倒還好,曹仁卻是勃然大怒,恨不得抽許攸幾下,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對面的寨兵哈哈一笑,紛紛讓開道來,衆曹軍繼續向前急行。
卻聽得曹仁暗中低聲怒罵:“公孫白小兒,豈敢如此侮辱主公,今夜破得賊軍,必斬下公孫小兒的頭顱當尿壺!”
有了口令,又有許攸爲向導,再加上打着的是公孫軍的旗号,雖然盤查越來越嚴密,但是卻一路有驚無險的靠近了烏巢。
終于,烏巢逐漸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夜色之下,重重的營栅之後,是星羅棋布般的糧倉,足足綿延數裏之地,那糧草看起來至少有上千萬斛。
護糧大營之内,燈火通明,遠遠可見巡邏的士兵來來往往,再往近時,甚至可依稀看到轅門口的守衛,正在沒精打采的靠着門柱聊天,顯得十分懈怠。
曹仁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他回頭望了望許攸,隻見許攸也是滿眼熱切的神色,并無異樣,心頭稍安,手中長刀一舉,高聲喝道:“殺上去,破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