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天際處雷聲滾滾,連綿不絕,随即湧現一抹黑線,那抹黑線越湧越粗,逐漸形成一片遮蔽了天際的烏雲,那烏雲又越湧越近,滾滾而來,逐漸遮蔽了視野之中的半個天空。
那不是烏雲,而是無數的兵馬黑壓壓的湧了過來,如同滔天大浪一般,席卷了整個草原,不一會視野能望到的地方都被無窮無盡的騎兵所覆蓋,如同汪洋大海一般,天地之間再也看不到半點草原的綠色。
一眼望過去,天地之間除了攢動如巨浪翻滾般的騎兵,再無他物,就連那原本明亮的天空,也陰沉了下來。
無窮無盡的騎兵浪潮之間,一杆繡着一匹插翅欲飛的馬鹿大旗之下,轲比能屹立在一輛八駕馬車之上,神威凜凜,盡顯鮮卑之王的氣勢。
在他的身後,足足有二十五萬兵馬,連同随軍的牛羊,再加辎重,足可覆蓋方圓兩公裏的面積,遠遠的望過去,便是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效果。
二十五萬匹駿馬,便是一百萬隻馬蹄在叩擊地面,能令整個地面都在顫抖,在呻吟,即便是勇猛如呂布的猛将,見到如此多的兵馬,便也會如同東海之巨浪鋪天蓋地而來一般,任你武藝天下無敵,也如同滄海一粟一般,無力抵抗。
數騎斥候飛馬奔來,奔到轲比能的座駕之前,大聲禀報着打探到的軍情。
轲比能手中的長劍高高的揚起,霎時間,身後便響起了連綿不絕的低沉的号角聲,身後那一片正洶湧上前的鮮卑騎兵便紛紛減緩馬速,最終完全停了下來。
轲比能悠然回首,隻見身後的鮮卑騎兵影影瞳瞳,猶如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一般,霎那間,胸際湧起一股莫名的豪情。
這一次,他将鮮卑族的青壯搜刮了七成以上,爲的是以絕對壓倒性的優勢擊潰公孫白,再大舉南下,奪得那遊牧民族夢寐以求的、水草豐美的河套草原,還有那被公孫白治理得極爲富庶的幽州和遼東。
數年來,公孫白成了他,乃至整個鮮卑族人心目中難以抹卻的陰影,但從今日起,他将要把公孫白徹底踩在腳下,将漢人徹底踩在腳下,重建彈汗山王庭,成爲真正的草原霸主。
漢人派三路輕騎,四處襲擾鮮卑人駐地!
聽到這個消息的轲比能不覺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森然自語道:“七千兵馬,足足占了漢人總兵力的四分之一,本單于就讓這三隻兵馬有來無回,永遠都回不到彈汗山王庭,如此一來,強攻彈汗山王庭,便會減輕了四分之一的阻力。”
他回過頭來,高聲喝道:“拓跋大人何在?”
拓跋诘汾立即應聲而出。
轲比能沉聲喝道:“你父子倆率兩萬精騎,遍尋漢将太史慈部,務必将其攔截和圍殲,不得令其走漏!”
拓跋诘汾應諾。
轲比能又接着繼續發号施令。
“素利大人,你率一萬五千兵馬,搜尋漢将趙雲部,務必截而圍之,不得有誤。”
“彌加大人,你率一萬五千兵馬,搜尋漢将文醜部所在,務必将其全部截殺!”
号令完畢之後,五萬兵馬從陣列中緩緩馳出,等候号令。
轲比能繼續喝道:“漢軍遠來,地形不熟,你等每軍多帶玉帶雕探路,一旦探得漢軍所在,便可圍而攻之,最不濟也不可讓其南歸。”
五萬鮮卑将士哄然響應。
嗚嗷~
長空之中,十數隻玉帶雕唳叫着飛向高空,然後随着主人的号令聲,朝不同方向展翅而去。
鮮卑族人,不乏常年訓練玉帶雕爲生者,故轲比能的麾下各部軍中,皆有訓練娴熟的玉帶雕,在茫茫的草原之上,有玉帶雕探路,如同多了一個雷達一般。
……
玉帶展翅,在天空之中自由自在的翺翔,一雙雕眼将地面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哪怕是一隻野兔也不能躲過它的眼睛,更不用說是大隊的軍馬了。
響亮的唳叫聲,不時傳來,進入素利的耳朵中,變成了各種各樣的信息和情報,襲擾鮮卑駐地的漢将趙雲部的動向,也逐漸越來越清晰起來。
一萬五千兵馬對兩千,隻要遇上了,便無論如何都是一場絕對的碾壓和圍殲之戰,所以素利雖然四處聽到鮮卑人的駐地被襲的消息,也聽到鮮卑各部落大亂,紛紛往北遷徙的消息,但是仍然能沉得住氣來。
随着趙雲部的動向越來越清晰,素利的心情也越來越激動起來,這隻摧毀了他的邑落,殺了他的父親的漢軍,終将血債血償,死于他的戰刀之下。
一道瑟瑟的秋風,從草原上掠過。
趙雲站在山丘上,望着北面方向,雄偉的身軀,帶着絲絲威嚴的氣息。山下的白馬義從将士,全都安靜了下來,隻是無聲的望着趙雲的背影。
山丘東面的兩裏之外,有一片疏林,疏林的背後,則是一個鮮卑大邑落,足足有千人。
連續奔襲了十八天,洗劫了大小邑落三十餘處,趙雲不得不決定暫時收手,準備掃蕩這處邑落之後,便率兵撤回彈汗山駐地。
不爲别的,隻因爲他隐隐感覺到了一股不祥的預感,雖然莫名其妙,但是卻又那麽真實,這是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将通過長年累月的戰場厮殺中得來的預感,雖然顯得莫名其妙,卻又顯得那麽真實。
夜色如水,趙雲靠在一塊石頭上,仰望星空,想起了遠在邺城的蔡琰。
胡思亂想之中,趙雲緩緩的閉上眼睛,準備假寐一小會,爲接下來的夜襲蓄精養銳,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了急劇的馬蹄聲。
趙雲呼的翻身坐了起來,順着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的确有動靜,而且前來的騎兵還不少,估計有十餘騎。
“将軍,好像是鮮卑的偵騎!”有人低聲呼道。
趙雲眉頭一蹙,沉聲喝道:“去一隊人馬,殺了他們!”
身旁的一名隊率,立即率着五十名精騎,手舉着明晃晃的缳首刀,沖了過去。
月色如水,灑在草原上。
大約有十六七個鮮卑人組成的偵騎,正朝這邊飛馳而來,同時發出一連串的喝問聲。
回答他們的是一片雪亮的刀光,轉眼之間,五十名白馬義從已然将那十幾名鮮卑偵騎團團圍在中間,能作爲偵騎的,當然都是鮮卑人中的精悍之士,但是在白馬義從面前卻是根本不夠看,衆白馬義從直接揮起了缳首刀,帶起一道道絢麗的光影,向鮮卑人絞殺而去。
喊殺聲,兵器的碰撞聲,以及戰馬的嘶鳴聲,混在一處,并沒有持續太久,轉眼之間便已平靜了下來。
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不是衆白馬義從不願留下活口,而是這些鮮卑偵騎一個個拼死力戰,根本就毫無投降之意,哪怕已然被長刀架在脖頸之上,仍然想要反攻一刀,逼得衆白馬義從不得不殺之。
随後趕來的趙雲,見到這般光景,又望着遠處那片疏林之後的邑落,心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趙雲眉頭緊蹙,低聲道:“附近恐怕有大隊的兵馬埋伏,隻要我等一旦沖入那處邑落,伏軍便會出現。”
“此處邑落連男女老少也不過千人,就算全體出動又如何,還不是刀下之鬼?”一名軍司馬不屑的說道。
“區區一個邑落之中,豈會有如此悍不畏死的偵騎?恐怕是鮮卑軍的主力兵馬到了。”趙雲沉聲喝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此撤兵,返回彈汗山,反正這些日子殺也殺爽了。”那名軍司馬道。
趙雲搖了搖頭,冷笑道:“若是連對手的虛實都沒看清,就此撤走,豈是我白馬義從的風格?全體集結,随本将來!”
趙雲翻身上馬,率着兩千白馬義從,滾滾向那處邑落疾奔而去。
……
邑落之中,一片甯靜,牧民們似乎全部進入了夢鄉。
然而,這處看似甯靜的邑落之中,卻聚集了數千鮮卑騎兵,一個個舉着弓箭,躲在營帳的陰影之中,蓄勢待發。
在邑落的西面數百米之外,還有一隻上萬人的精騎在待命,隻要邑落中火光一起,便會縱蹄而來,迅速将入侵之敵包圍于其中。
一張無形的大網,正等着趙雲麾下的兩千白馬義從來自投羅網。
就在衆鮮卑騎兵嚴陣以待之時,邑落的東面突然毫無征兆的綻放起一團火光,緊接着,無窮無盡的火光便從邑落的東面亮了起來,仿佛滿天星辰,璀璨奪目,在那忽明忽滅的、幽幽燃燒的火光之中,隐隐可見一排排舉弩搭箭的騎影。
下一刻,那一點點的火光便已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織成綿綿無際的流星火雨,向着鮮卑邑落之中攢落,火光落在那遍地的營帳之上,瞬間燃起熊熊的烈火,照亮了整個邑落。
殺!
邑落内的鮮卑人豈肯坐以待斃,紛紛終身而出,殺向邑落之外。
就在此時,邑落西面的素利,見到邑落内火光大起,當即拔劍怒吼起來:“殺!”
一萬多名鮮卑騎兵,紛紛催動胯下戰馬,如同奔湧的潮水一般,向着邑落滾滾而來,向南北兩面包抄,意欲将入侵之敵團團圍困在中間。
火光照亮了整個草原上的天空。
尚在邑落東面百餘步之外,憑借着大黃弩的恐怖射程射出火箭的白馬義從,眼見得邑落西面突然亮起一大片浩瀚的火光,不覺心頭大驚。
敵軍的兵馬是自己的數倍,剛才若是沖入了邑落之中,倉促之間若不能撤出,便會成了鮮卑人的甕中之鼈。
鮮卑人果然有伏兵,而且還是主力大軍!
趙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舉起手中的長槍,嘶聲怒吼:“向南,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