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
一個身披盔甲、風塵仆仆的高大将領,手中的長鞭高高舉起,拼命的鞭打着胯下的良駒,在冀州大地之上疾馳而行,背後煙塵滾滾,駿馬已絕塵而去。
此人正是被公孫白釋放的顔良,正急匆匆的要奔來向袁紹報信和請罪,他胯下雖然是八尺良駒,終究快不過冀州斥候接力棒式的急報,也快不過雙馬換乘的白馬義從信使。所以終究是慢了半天的時間。
終于,鄚縣那高大的城牆映入了眼簾
希聿聿~
随着一聲馬嘶聲,馬背上的顔良一拉缰繩,那馬兩隻前蹄昂然而起,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夕陽如血,照耀在顔良那丈八鋼矛的利刃之上,熠熠生輝。
顔良一把摘下頭盔,望着遠處的鄚縣城牆出神,許久,他才一咬牙道:“顔某問心無愧,就算是護主不力,該罰就罰,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顔良跟随車騎将軍六七年,出生入死,難道車騎将軍還能殺了我不成?”
下定決心之後,顔良雙腿一夾馬腹,鞭馬如飛,想要搶在城門關上之前進入城門。
耳旁風聲呼嘯,平原在腳下飛速的往後逝去,很快就奔馳到了城門之下,然而終究那城門還是被關上了。
顔良緩緩的擡起頭來,望着城樓上的守軍,發出一聲爆喝:“我乃顔良也,速速開門!”
聲如暴雷,城樓上嘩然大亂,不少士兵紛紛趴到垛堞之上,望着城下的顔良,卻無一人應聲。
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城樓上仍然既無人答應,也無人開門,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顔良的心頭,終于他忍不住又大喝了一聲:“我乃中郎将顔良也,爲何還不開門?”
這一次,顔良含怒而吼,多年來的積威驚得城樓上的守卒魂飛魄散,一個軍司馬小心翼翼的從垛堞上探出頭來,高聲喊道:“顔将軍,奉高将軍之命,城門一旦到晚上被關,無高将軍之令不得開門,末将已派人飛馬傳報高将軍,還請稍安勿躁!”
高将軍自然就是袁紹的外甥高幹。顔良無奈,隻得在城下等候。
過了不久,城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樓下的可是顔将軍?”
顔良擡頭一看,隻見城樓上一名身披铠甲的将領,昂然立在城樓正中,正是高幹,急忙回道:“元才,我乃顔良,請速速開門!”
高幹笑道:“顔将軍稍等!”
伸手一揚,那千斤閘門便被緩緩的絞動了起來,眼看已然升起兩丈多高,顔良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一催胯下駿馬,疾奔往城門,沖入了城門甬道。
眼看即将奔出城門甬道口,突然一道道黑影迎面拉了起來,顔良收勢不及,馬前腿被那幾道黑影一擋,登時發出一聲暴烈的嘶鳴聲,栽倒在地。
絆馬索!
顔良不禁大驚,将鋼矛往地上一撐,一個翻身,輕輕落地。
嘩啦啦~
從城門甬道兩側湧現出無數的河北軍士兵來,一杆杆鋒利的長槍如同森林一般對準了他,在那密集的長槍兵之後,則是一張張大弩,那森然的箭頭齊刷刷的瞄準了他的胸膛。
轟!
背後的千斤閘門也轟然墜落,斷卻了他的後路。
顔良勃然大怒,手中長矛一抖,向前逼了一步,絲毫沒将面前的槍刃放在眼裏,怒聲吼道:“大膽,你等竟敢對本将無禮!”
那些河北将士,誰人不知顔良的武勇,眼見顔良逼近,被他威勢所迫,竟然情不自禁的跟着退了半步。
哈哈哈~
随着一陣大笑聲,高幹已然提着長刀從城樓上緩緩的走了下來,然後走入人群之中,朝顔良一抱拳,笑道:“顔将軍,你孤身而回,卻失陷了二公子,有人懷疑你已叛變投敵,高某不得不防呐。故還請顔将軍配合一下,一旦查得将軍乃清白之身,自然還将軍自由。”
顔良心頭一沉,随即怒吼道:“老子跟随主公,也有六七年了,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你敢懷疑本将?”
高幹陰測測的笑道:“二公子被害,事關重大,不得不查。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果将軍自問無愧,就請先委屈則個,待到了主公那裏,自然見分曉,高某也是奉命而爲,還請理解。”
顔良眼中神色閃爍,望了望面前的密集如林的河北士兵,長歎了一聲,将手中的鋼矛扔在地上,對高幹說道:“高将軍,請吧!”
高幹冷冷一笑,伸手一揮,身後的河北将士立即如狼似虎一般,蜂擁而上,将顔良用繩索綁了個結實,終究畏懼他的武勇,又給他加了腳鐐。
……
廂房内,袁紹正有氣無力的躺在卧榻之上,身旁的兩個婢女正在給他喂藥。
這時廂房之外,腳步聲響動,接着便聽到高幹的聲音:“顔良護主不力,且有通敵之嫌,小甥已将其捉拿歸案,還請舅父發落。”
袁紹眼中突然厲色一閃,沉聲喝道:“帶進來!”
“遵命!”
随着鐵制的腳鐐嘩啦聲響動,披頭散發、五花大綁的顔良被高幹等人推了進來,跪倒在袁紹面前:“罪将顔良,拜見主公!”
袁紹緩緩的擡起頭來,掃了顔良一眼,冷冷的問道:“顔良,我叫你保護顯奕,爲何顯奕遇害,你卻生龍活虎般活得好好的,從實招來!”
顔良心頭一沉,朗聲道:“末将無能,被那趙雲纏住,不及救護二公子,還請主公賜罪。”
袁紹冷哼了一聲:“你一向武勇無敵,和趙雲的武藝不相上下,亂軍之中,就算你戰不下趙雲,爲何會被他纏住?既然被趙雲纏住,爲何又能逃脫性命?”
顔良心中無愧,當即如實答道:“那趙雲不知爲何,武藝大增,上次在易城之時,末将已不是其對手,此次末将被白馬義從團團圍住,已然無法脫困,終究被趙雲擊敗而被擒,卻被公孫白放出,故此能得逃脫性命。”
嗯~
袁紹原本隻是對顔良未能保住兒子的性命,心存愠怒,存心要整治顔良,以洩心中怨氣,倒未真想到顔良會投敵,結果顔良這老實人這麽一說,他的神色微微一動,鼻子裏發出長長的鼻音,顯然已動了疑心。
這時旁邊的高幹煽風點火道:“顔将軍與公孫白交情不錯啊,據我所知,我軍将領一旦落入公孫白手中,是不可能活着回來的,譬如張郃和高覽,顔将軍已然被擒,居然能全身而退?”
顔良勃然大怒,嘶聲吼道:“顔某跟随主公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此次也是身中槍傷數處,險些喪命,難道主公要懷疑顔某麽?既然如此,請斬我頭!”
袁紹見顔良滿臉剛烈和慷慨的神情,心中倒也于心不忍,不管如何,顔良畢竟是他麾下第一勇将,于是擺了擺手道:“松綁!”
有侍衛拔刀割斷顔良身上的繩索,顔良籲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滿臉感激的對袁紹一拜:“多謝主公不殺之恩!”
話音剛落,卻聽一旁的高幹陰測測的說道:“顔将軍既然說身中數處槍傷,險些喪命,能否讓主公看看傷口?”
“好!”
顔良當即應聲,将衣甲解開來,露出胸口鼓囊囊的肌肉來,給衆人查看。
廂房内,空氣瞬間凝結住了。
顔良的胸膛之上,除了發亮的肌肉和胸毛,哪裏有半點傷口!
望着衆人目瞪口呆的神情,顔良瞬間明白了過來,當即面如土色,嗫嚅道:“公孫白放走末将之時,動用仙術……不,妖術替末将療傷,故此傷口已愈合……”
嘿嘿~
高幹發出一陣陰測測的笑聲:“顔将軍,這個謊言似乎不太高明啊。”
顔良正要強自辯解,卻聽袁紹發出一聲怒喝:“來人,拿下!拖出去斬了!”
衆軍士再次一擁而上,将顔良架住,再次綁了個結實,然後往外推。
“且慢!”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急呼。
卻見沮授急匆匆的奔了進來,對袁紹高聲道:“主公,顔将軍一向忠心耿耿,絕非内奸。再說,如今大戰在即,臨陣斬将,實爲不吉啊!”
袁紹的臉色稍緩,冷哼了一聲道:“帶下去,關入大牢之中,待得破了公孫白,再慢慢審問不遲。”
顔良一言不發,任由衆将士推搡着出了房門。
就在出門的那一刹那,他回頭深深的望了袁紹一眼,眼中充滿無盡的凄涼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