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時間過去了,城下大戰的痕迹已經被沖刷得了無痕迹。隻有那道塌頓留下的土牆,有些許殘垣斷壁還留着,見證着去年的那場大戰。
那日旌旗如雲,戈戟如林,烏桓王昂然立在戰馬上,在漢軍營前盡情展現烏桓鐵騎的無敵兵鋒;那日千乘如雲,萬騎如雨,三郡烏桓精銳氣勢洶洶而來,恨不得一口氣踩踏土垠城牆。這些景象似乎在一轉眼間,就已經煙消雲散。隻有隐隐一道大隊人馬行軍的痕迹,一路向北,消失在天的盡頭。
五千人馬,隻是牽着馬靜靜伫立。一千二百名白馬義從,一千二百名白馬義從輔兵,還有三千墨雲騎,拉出了好長的隊列。甲包兵刃,羽箭幹糧,所有物資器械,都一應俱全。
而吳明和嚴飛所率的兩千步卒,則留下來鎮守土垠城和整個右北平郡的安定。
公孫白身着鎏金皮甲,手提一丈三尺長的遊龍槍,昂然端坐在雪鷹寶馬的背上,身後的一襲雪白大氅獵獵随風招展。在他身後,趙雲、太史慈、管亥等将,個個全身披挂,神色冷峻,不怒自威,今年來的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已使他們身上多了一股必勝的信心和氣勢。
而那些漢軍騎兵,尤其是那些白馬義從的百戰老兵,個個精神抖擻,昂然肅立,殺氣和戾氣沖天,大有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之勢。
公孫白高高的舉起了長槍,全場将士屏住了呼吸,齊齊的朝他望去,霎時無聲。
公孫白氣運丹田,将自己的聲音伸展開來,清晰的傳入每一位漢軍将士耳中。
“将士們,你們爲何而戰?”
全場一陣雅雀無聲。
爲何而戰?沒有人能回答。有人爲加官進爵而戰,有人爲榮耀而戰,有人爲饷銀而戰。也有人爲報答主将而戰,更多的人隻是被動的爲戰而戰,因爲他們要麽戰,要麽被敵軍殺死。要麽怯戰脫逃被主将責罰、被同僚鄙視,所以不得不戰。
我們爲何而戰?許多士兵心底裏問道。
我們爲何而戰?将領們一個個擡起頭來,雖然每個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的答案,但是他們都在等着公孫白的答案。
尤其是趙雲,心中突然似乎被觸動了什麽。充滿希冀的望着公孫白。他投公孫瓒,隻因爲公孫瓒能出兵讨伐董卓逆賊,能抗擊北方異族,殺得那些欺淩漢人的異族聞風喪膽。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内,公孫瓒的所作所爲令他大失所望,若非對公孫白情誼深厚,甚至一度認爲劉備才是真正的明主,差點動了跟随劉備的心思。而後來,随着公孫白的獨立開來,他的心思才逐漸回到了公孫白心上。認定了這個小徒弟爲主,可是他還是想聽聽公孫白的答案。
公孫白高聲喊道:“沒人回答,就讓本侯來回答。在回答之前,我且問你們:你們想不想過安定的日子,餓了有飯吃,冷了有衣穿,病了有醫治,晚上有嬌妻暖床,白日有幼兒繞膝,能奉養自己的父母?”
“想!”
全場靜寂了片刻。随即響起咆哮般的怒吼,直沖雲霄。公孫白的這句話擊中了他們的心坎,讓他們發自内心的高聲響應。
公孫白等呼聲安定下來,才傾盡全力。高聲喊道:“好,那本侯就告訴你們,本侯的目标就是讓天下人人都有飯吃,有衣穿,能娶妻生子,能奉養父母。能過上安定的日子。要問本侯爲何而戰,本侯就是爲漢室天下而戰,爲蒼生黎民安而戰!”
“爲漢室天下而戰,爲蒼生黎民安而戰!”
呼喊聲沖天而起,震蕩雲霄。這一刻,所有漢軍熱血沸騰,豪情萬丈。人群中的趙雲,呆呆愣愣的望着陣列前的那個白衣如雪、豐神如玉的少年,那個纏着他喊師父、時不時裝瘋賣傻的少年,潛然淚下。
公孫白手中的長槍再次高高的揚起,全場的呼聲逐漸平息了下來。
“如今鮮卑惡狼侵我漢土,殺我同胞,當何以處之?”
“殺!”
“敵騎十萬,我軍五千,你等可敢一戰?”
“戰!”
呼喊聲越來越齊整,越來越響亮,雖隻五千人,那滔天而起的戰意卻氣壯山河,驚天動地。
公孫白長聲大笑,馬鞭北指:“走!随本侯往北而去,擊殺胡虜!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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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北平郡北部,一處上百戶漢人的村莊。
在村莊延伸向方山上的白雪緩坡上,一支隊伍就像一頭奔行在荒原上的野蠻巨獸,除了鐵蹄撞擊荒原的如雷蹄聲,就是馬上的騎士不斷發出的怪叫,聲勢駭人。
遠遠的雖看不清那些人的裝束,隻聽這怪異的嚎叫,村莊裏的百姓都知道,這是一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鮮卑騎兵,他們劫莊來了。
大地微顫,村中百姓已發出哭喊之聲,鮮卑騎兵象蝗蟲般疾撲過來了。
那嚣張至極的聲勢一時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從山下疾撲下來的鮮卑騎兵呼嘯着穿莊而過,驚惶跑上街頭的百姓被長刀一拖,借着馬的沖勢,毫不費力地就斬下了頭顱。
盡管是從山中小徑偷襲過來的小股部隊,鮮卑騎兵仍保持着草原上攻擊對手的習慣,并不急着侵入各家各戶搶掠财物,而是一沖而過,借助凜厲的聲勢,沖垮敵人的隊形,打消敵人所有的反抗勇氣。
他們事先得到的情報這小村莊并未駐紮官兵,他們穿莊而過的目的就是爲了防止村民逃跑了,戰馬沖至村頭就要立即折返,開始逐戶搶掠殺戮。
然而沖在最前邊的鮮卑騎兵飛快地掠至村口,卻愕然發現上千名嚴陣以待的官兵肅立在哪兒,張弓搭箭,矢密如林。
但是他們已來不及分析爲什麽突然村裏冒出一隊官兵了。這隻鮮卑騎兵是蒲頭的親兵部曲,号稱鮮卑騎兵最兇悍的一支,這支派來搶糧的千人隊更是骁勇善戰,微一錯愕,就悍然嚎叫着揮舞兵器猛撲過來。
後邊看見這裏狀況的鮮卑騎兵都撥馬沖來。一邊摘弓搭箭,鮮卑人善于騎射,馬上張弓搭箭極爲娴熟,片刻的功夫已進入攻擊狀态。
咻咻咻!
不等他們靠近。一陣密集如雨的弩箭已激射而出,又快又狠,瞬間将一百多步外的鮮卑騎兵射倒一片。
臂張弩!
那長達三尺多的三棱狼牙箭,雖然隔了一百多步的距離,但是卻保持着恐怖的攻擊力。一個個鮮卑士兵身着皮袍的精壯身軀被瞬間穿透,箭頭透背而出,倒斃于馬下,就是那些雄健的馬匹,也承受不了這一箭之威,瞬間被秒殺。
在這恐怖的弩箭之下,前面兩排的騎兵幾乎是瞬間被秒殺,無一活命,包括那名千夫長,一支千人的騎兵不過瞬間便被射倒了兩三百人。
“白馬義從。他們是白馬義從!”有人終于認出了前面那群跨騎白馬的魔鬼,嘶聲大吼。
白馬義從的兇名,威震草原,即便是兇悍的蒲頭也一再叮囑部曲一旦見到白馬義從,不要與之交戰。
“同等兵力之下的漢軍,盡可與之交戰,但是白馬義從除外,一旦遇上,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逃命!”這是一些鮮卑老兵對族人的忠告。
當年公孫瓒不過率着二三十名白馬義從,便擊潰了近千人的鮮卑精騎。令鮮卑人如同烏桓人一樣,對白馬義從存在着深深的敬畏感。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剩下的數百名鮮卑騎兵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再無戰心,紛紛調轉馬頭,拼命的狂奔而逃,直奔村口而去。
等到他們疾奔出狹隘的村口時,才發現他們面對的是更加密集的漢人騎兵,那箭雨更加密集。剛剛沖出村口的上百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淹沒在那如同傾盆大雨般的弩箭之中,渾身插滿箭镞,摔倒于馬下。
眼看前面有弩箭圍堵,背後有窮兇極惡的白馬義從滾滾而來,這群鮮卑騎兵終于崩潰了,有人自作聰明的喊道:“漢人不殺俘虜,我等降了吧!”
嘩啦啦!
走投無路的鮮卑人,紛紛翻身下馬,扔下武器,舉手投降。
兩旁的漢軍騎兵已然持着弩箭圍了上來,将地上的鮮卑騎兵團團圍住。
“怎麽辦?”趙雲望向公孫白。
公孫白眼中殺機凜冽,臉上卻露出春暖花開般的笑容,高聲道:“告訴他們,我們漢人對待俘虜,都是很優待的,請他們交出武器,然後到村外挖上一個大坑,好掩埋他們的族人。”
一名懂鮮卑語的将領剛剛翻譯完,被俘的鮮卑人立即露出感激的神色,對着公孫白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下去。
村外,殘餘的五六百名鮮卑俘虜徒手奮力挖了一個大大的土坑,有人雙手已經挖的血淋淋的,這些俘虜一邊挖坑,一邊不時交流着憤怒的眼神,或者竊竊私語着,大抵意思是一旦獲得自由,一定要領大隊人馬前來複仇。
土坑越挖越大,眼看已足夠埋上千人,而死去的鮮卑騎兵不過四五百人,一名鮮卑百夫長終于忍耐不住了,恭聲問道:“尊敬的漢人長官閣下,感謝您對我們鮮卑人的仁慈,隻是這土坑已足夠掩埋我們死去的族人,請問是否還要挖下去?”
公孫白聽完部将的翻譯之後,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猛地一揮手,高聲喊道:“送他們上路!”
嗬!
弩箭如雨,正在挖坑的鮮卑俘虜們一個個慘叫着栽倒在土坑裏,那名百夫長不甘的朝着公孫白怒聲大吼。
那名精通鮮卑語的将領正要翻譯,公孫白已然擺了擺手道:“告訴他,本侯隻說優待他們,沒說不殺他們。不但管殺還管埋,本侯已經對他們很仁慈了,他們應該感謝本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