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河,隻是漳河的一條小支流,在地圖上很難找到,若非袁紹和公孫瓒在此一戰,隻會和其他小河一樣,籍籍無名。
此時正值冬季,枯水季節,河兩岸露出大片的河灘和密密麻麻的砂石,不過就算是枯水,深處也有一人齊腰以上的深度,有的地方甚至達到了五尺多深,無論是公孫瓒還是袁紹,若是想涉水渡河而擊,恐怕純粹就是找死。
河水的深度,袁紹派人探過,公孫瓒也派人探過,所以兩軍唯一能跨河而擊的路徑,隻有磐河上的界橋。
界橋是一座寬達三丈多的石橋,說起來已經算是一座很寬的石橋了,可是作爲戰争通道,卻很顯然過于狹隘,所以袁紹才派大軍屯守在界橋之東的河岸邊。
轟隆隆!
七萬多大軍,馬步混雜,如同一朵烏雲一般滾滾而來,然後緩緩的在磐河西岸邊停了下來。
磐河兩岸,旌旗如雲,戈戟如林,密密麻麻的甲兵遮蔽了兩岸,漫天的殺氣令那無聲緩流的磐河水似乎也凝滞起來,天上的陽光似乎也變得黯淡起來。
公孫瓒冷眼望着對岸黑壓壓的一片冀州軍,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嘲笑。連日來的摧枯拉朽,一路高歌,令公孫瓒信心暴漲。眼見對方人馬不如自己雄壯,兵力也少于自己,再加上基本都是步兵,而自己這邊連白馬義從共有五千騎兵,實力顯然壓對手一籌,令他明顯輕視對面的冀州軍。
他轉身回頭,望向身後的公孫白,雙眼中充滿暖暖的笑意。
公孫白在他心裏已經成了十足的寶貝疙瘩,原本說好的搶地盤的争奪戰,被公孫白搞出個“十罪之檄”,這場分贓不均的找場子的戰鬥,瞬間變得高大上起來,成了一場正義之戰,一路上順風順水的就殺到了冀州腹地,很快就要直搗冀州治所邺城了。
不過此刻端坐在雪鷹寶馬上的公孫白的臉上卻沒了那種沒心沒肺、人畜無害的笑容,似乎卻是滿臉憂慮之色。
這小孽畜,自從出兵以來,就是這副德性,莫非思春了,想他那一妻一妾了?唉,打完這場戰,整個冀州就是老子的了,不用和劉虞那厮明争暗鬥了,到時一攻下邺城就給他完婚吧,馬上十六歲了,年紀也不小了。
他眼中依舊充滿笑意,聲音卻變得威嚴起來:“白兒,随爲父去見見袁紹小兒!”
“見袁紹?”公孫白迷迷糊糊的擡起頭來,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海中一閃,他突然似乎打了雞血一般,精神大振,回頭喊道,“師父,二叔,三叔,管将軍,速速随我來!”
趙雲、張飛、關羽和管亥等人雖然莫名其妙,但是依舊應聲而出,跟随在他身後。
公孫瓒眼見公孫白叫了一群肌肉型的老大跟了過來,不禁笑罵了一聲小孽畜,倒也不惱,率着單經、田楷和劉備等人率先奔到界橋西面橋頭。
公孫白率着四個如同鐵塔般的大佬不緊不慢的跟在背後,轉頭低聲道:“師父,等會聽我暗語,便用寶弓偷射袁紹。”
“什麽?”身後四人齊齊驚聲道。
趙雲更是滿臉漲得通紅,沉聲道:“背後施暗箭,乃宵小所爲,爲師一向磊落,豈能行此龌龊之事。”
公孫白急聲道:“伏屍一人,流血五步就能解決的戰鬥,爲何要伏屍百萬,流血漂橹來完成?難道師父爲了區區虛名,就忍看成千上萬的士兵白白丢失性命?”
趙雲呆愣了半晌,身後的關、張和管亥原本也是滿臉不屑,聽公孫白這一說,似乎也覺得有道理,跟着勸說起來。
終于,趙雲無奈的說道:“既然如此,爲師就舍下面皮,厚顔一試,不過那袁紹出列,必有河北四将跟随,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暗語是什麽?”
公孫白詭異的笑道:“暗語就是‘袁紹,你媽叫你回家吃飯’。”
身後四人瞬間無語,滿頭黑線。
關羽摸了摸胸前的長須,呵呵笑道:“如此也好,對面敵将聽得亭侯奇言怪語,必然錯愕,則是偷襲的最佳時機。”
不愧是武聖啊,這也被你想到了,其實我本來隻是想裝個逼而已,
公孫白對着關羽狠狠的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掉轉身,打馬跟上公孫瓒,身後四人對視一眼,也緊緊跟上了公孫白。
一行人奔到界橋西面橋頭,公孫瓒回頭望了田楷一眼,田楷立即高聲道:“薊侯請袁太守出列叙話!”
河風烈烈,将田楷的聲音吹得飄飄蕩蕩的,河岸對面的繡旗突然層層展動,但是并沒見人出來。
公孫白眉頭一皺,回頭對身後四人喝道:“随我一起喊‘袁紹出列’,預備,喊!”
四人對視一眼,硬着頭皮齊聲喊道:“袁紹出列!”
四道氣勢磅礴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如同晴天起了個霹靂,好似平地響了個驚雷,那巨大的聲音沖天而起,震得河水都凝滞了,雲霄似乎都快崩塌了,驚得對面數萬的河北軍起了小小的騷動,不少人被這虎嘯龍吟般的聲音驚得後退了半步,陣型都微微混亂起來。
喊聲之中,從那密密麻麻如招魂幡似的繡旗之下沖出一彪人馬,滾滾向界橋東面橋頭奔來。
公孫白哈哈大笑:“這才給力嘛,不給袁紹小兒來聲狠的,他豈知父親的威風?”
公孫瓒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過頭去已是滿臉忍俊不禁的笑容,卻見袁紹已在幾名将領的簇擁之下奔到了界橋南面橋頭。
在他身後,除了衆人熟悉的顔良、文醜和高覽,還多了一名相貌英武的小将。
“張郃,統率90,武力91,智力74,政治32,健康值93,對袁紹忠誠度72。”
原來是這家夥,今天河北四庭柱居然到齊了。
公孫白剛剛查完那小将的屬性,袁紹和公孫瓒已雙雙縱馬出列,立在橋頭,相視勒馬而立。
兩人一個白袍白甲,騎白龍馬,手執長槊,神威凜凜,一個身着鎏金皮甲,腰佩寶劍,披一襲大紅披風,不怒自威,隔橋相望,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公孫瓒長槊一指,怒聲喝道:“袁紹小兒,背義之徒,豈敢殺我胞弟,賣韓州牧?如今我替天讨賊,還不速速下馬受降!”
袁紹策馬緩緩的在橋頭來回走了幾步,冷聲笑道:“韓馥無才,願讓冀州于我與你何幹?你胞弟慘遭橫禍,與我何幹?你借公濟私,侵我冀州地界,如今要戰便戰,何來如此廢話!”
公孫瓒正要答話,突然聽到身邊一聲詭異的聲音響起:“這位兄長看起來天庭飽滿、器宇不凡、英明神武、天縱之資,莫非就是那卑鄙無恥下流,奪人冀州的袁紹?”
話音剛落,界橋兩邊的衆人都瞬間淩亂了,東面的公孫瓒等人強忍着笑意,強自鎮定,而西面的袁紹等人卻是滿臉怒容。
“放肆!黃口小兒,豈敢胡言亂語!”顔良和文醜齊齊喝道。
袁紹雖然與公孫白素未謀面,但是一聽公孫白開口,瞬間就明白了這出口賤賤的小将是誰了,不禁火冒三丈,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面對公孫白,他想起的事情太多。
當初正是這小畜生率衆搶了他的二十萬斛糧草,後來他又爲了讨好公孫瓒,同時更爲了挑起公孫家嫡子和庶子内部的鬥争,聽從逢紀的建議,與劉虞聯名上書薦舉這小畜生爲亭侯,然而這小畜生并不領他的情,不但破壞了他聯盟張燕的大計,後來更是斬殺了他的親生兒子。
卻見公孫白哈哈一笑,怪聲怪氣的說道:“人家韓州牧可憐見你家窮人醜,每月出着錢糧養着你和你部下的那些要飯的兵馬,你卻恩将仇報,奪人轄地,殺人部曲,害人性命,你如此無恥狠毒,你母親知道嗎?”
袁紹終于忍無可忍,厲聲喝道:“誰與我取此小賊之頭來!”
身後的逢紀急聲道:“不可,彼方有劉關張和趙雲,公孫瓒也是勇将,若貿然派人前往,恐遭其暗算!”
公孫白哈哈大笑,伸出一隻手指,有恃無恐的對袁紹勾了勾,用一種極度猥瑣的語氣挑逗道:“袁紹小兒,可敢過來一戰,保管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袁紹強自抑制住怒氣,望着一旁看戲的公孫瓒,怒聲道:“公孫瓒,你教子無方,不怕天下人笑話嗎?”
公孫瓒臉色一紅,正要發話,卻聽身旁又傳來公孫白響亮而賤賤的聲音:“袁紹小兒,既然不敢出戰,那就乖乖退回去吧,你媽叫你回家吃飯了!”
話音剛落,躲在衆人背後的趙雲彎弓搭箭,一枝四尺的長箭,随着趙雲的五石強弓的弦聲響動,對着袁紹激射而去。
爲了搭配這種六尺長弓,趙雲特意請人打制了十八枝精鐵長箭,五石強弓之力,何止千斤,足以穿金裂石,何況血肉之軀。
咻!
箭勢如驚雷一般,突破了速度的極限,撕裂了空氣,又狠又疾,直奔袁紹的咽喉,驚得袁紹魂飛魄散,卻來不及拔劍,驚駭之下竟然伸手來抓向那箭頭。
劇變驟生,袁紹身後的顔良和文醜大驚,齊齊縱馬而出,馬如龍,槍如電,直奔那激射而來的長箭。
咯!
兩人槍矛齊出,堪堪擊中那破空而來的長箭,擊斷了箭身,然而那一小截箭頭卻隻是微微改變了方向,直奔袁紹的胸口。
啊!
袁紹大叫一聲,當即從馬背上摔落下來,那箭頭堪堪擊中他的頭盔頂部,将頭盔硬生生的掀了下來。
馬影一閃,張郃和高覽齊齊縱馬向前,和顔良文醜兩人堵住橋面,背後的将士急忙扶起袁紹上馬,逢紀高聲喊道:“退,快退!”
一行人在河北四庭柱的掩護下,急匆匆的奔回本營。
哈哈哈!
公孫瓒大笑,接着蓦然回過頭來,高聲喝道:“傳令白馬義從,趁敵軍方亂,縱馬踏之,一舉擊潰敵軍,直搗邺城!”
“不可!”公孫白大驚失色,急急高聲喊道,然後往橋頭上一指。
轟隆隆!
七八輛青銅戰車,出現在橋頭上,将真個橋面堵得嚴嚴實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