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錦樓居民出發去婁阿樹的工作室團體旅遊之前,錢浩也趕來了。他購置了一頂假頭套,還畫了眉,看上去很像基婆。
婁阿樹至少在這一點上沒說謊,他的工作室真的很近,大約離乾錦樓隻有一點五公裏的路程。但是對婁阿樹本人而言,這段路真可謂山高水遠路漫漫。他連續四十小時沒有進食,出發前蘇端成給他松了綁,這家夥一口氣把各家各戶的剩菜剩飯全給吃光了。
眼下,婁阿樹脖子上拴着狗鏈,被聞慧宜牽着,連滾帶爬地跟在隊尾。沿途不斷嘔吐,非但把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吐了個jing光,連膽汁也損失了不少。
那天懷疑,婁阿樹吃的那些飯菜中,有一部分已過了保質期。甚至有可能被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添加了一些特殊佐料,譬如正牽着婁阿樹的那位。
婁阿樹的工作室設在一個du li小院裏,和那天前兩天所見的院落差不多,也附帶了遊泳池。從表面上看,這隻是一棟非常普通的民宅。但是,婁阿樹帶他們進入研究室的路徑相當隐蔽,充分顯示出這間研究室的不同尋常。
他先是把隐藏在假山後面的垃圾桶移開,露出底下的一塊水泥下水道方闆。揭開方闆,現出一根直立的鋼管。
婁阿樹鬼鬼祟祟地打手勢比劃,示意衆人不得喧嘩,跟着他鑽入下水道。一衆人熙熙攘攘地排列了先後次序,依次順着鋼管往下滑。滑了大約四米左右的時候,婁阿樹突如其來地叫了一聲“停”。衆人急刹不住,引起連環撞車,紛紛踏着下面一位的腦袋繼續下挫。于是一瞬間哀呼、叫罵帶着回聲響徹了下水道。一陣紛紛擾擾之後,再一一爬回先前四米左右那個位置。此處,離鋼管旁半步的地方橫着一道獨木橋。
跳的、爬的、跨越的、擺蕩的,上演了千奇百怪的姿勢之後,一衆人總算平安渡越到了獨木橋上。晃晃悠悠地走到獨木橋中段,婁阿樹再次叫“停”。這回的結果是他自己差點沒被緊跟在他身後、正蹦蹦跳跳的蘇晉馳擠下深淵裏去。
之後,衆人在婁阿樹的指揮下依次起跳,抓住頭頂上一根下垂的纜繩、蕩到對岸,再徒手爬上一道高約二十米的陡峭岩壁。
等衆人都到了崖頂之後,婁阿樹推開了崖頂上方的一塊翻闆,并且向大家介紹說、那是通往研究室廁所的捷徑。
從廁所出來是一個寬敞的大房間,房間裏有大量的電腦設備和許多不知名的器材,頗有些研究室的味道。
經過長途跋涉,衆人大多氣喘籲籲地癱倒在地。那天走到窗前向下望去,窗口下方正對着院子裏的那個遊泳池。
“老婁,你這兒有沒有結實點的繩子?”那天問道,“待會兒出去的時候,我可以從這兒直接爬下去。”
“不用那麽麻煩。”癱坐在地的婁阿樹掙紮着爬起身,打開了一道房門,“這兒有電梯,直接乘下去就行了。”
……
“哎呦!哎呦!我也沒辦法啊?!我鑰匙丢了嘛!”在衆人的追打下,婁阿樹抱頭鼠竄。“還不是前天晚上叫你們給鬧的!”
“你平常就從剛才那條路進出嗎?”
“你們當我傻啊?那是逃生通道!”婁阿樹神氣地道,“怎麽樣?設計得不錯?”
“啪!”錢浩一個巴掌拍在婁阿樹後腦勺上。
這夥人中,婁阿樹是錢浩唯一的純人類同伴,但也是錢浩最爲苦大仇深的對象。法不責衆,錢浩把自己前天晚上遭的罪全算在婁阿樹頭上。這一路走來,他已把拍婁阿樹後腦勺的絕技練就得爐火純青,一拍一個準。
在剛才的入室行動中,錢浩新買的假頭套丢了,光溜溜的腦門上留着一個清晰的鞋印。這進一步增強了錢浩對婁阿樹的階級仇恨。
“逃生通道是爲了快速逃生用的!你搞那麽複雜作死啊?!”“啪!啪!”
“你幹嘛打人呐?”婁阿樹一邊揉着腦袋一邊冤枉地叫道,“逃生通道設計得複雜一點,追我的人自然追不快。我自己練熟了當然逃得快,不是正好可以甩開追兵嘛?!”
“有道理!”蘇晉馳思索着點頭道,“而且寓鍛煉于娛樂,把體能訓練融入到ri常生活中去了。很好!诶。端成,我們把乾錦樓也改造一下?”
研究室裏瞬時安靜了下來,餘下的乾錦樓居民齊刷刷地皺起眉頭,目注蘇端成。
蘇端成左右爲難,沉吟了一下道:“這個問題還是留待下一屆全體會議時再商量?嗯——,原則上還是少數服從多數哈。”
衆人放下了心事,該喘氣的繼續喘氣,該叫累的繼續叫累。聞慧宜一抖手中的鏈條,把婁阿樹拉得一個趔趄:“藥呢?”
苦命的婁阿樹用脖子牽着聞慧宜的手,來到一個保險櫃前,打開之後珍而重之地捧出一個大号的玻璃密封罐,罐子底部有一些爛泥疙瘩似的東西。
蘇晉馳湊近來瞪大了眼睛、觀察着這些類似強行從鍋底上鏟起的鍋焦狀物體:“就這個?”
“嗯。”
“啪!”錢浩又拍了婁阿樹的腦袋一下:“怎麽這麽醜?連個包裝也沒有?”
薛琪琪也皺起了眉頭:“好歹弄個膠囊裝一下,這叫人怎麽吞啊?”
“你們不知道?最近膠囊都給禁了,說是有毒。”婁阿樹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揉着後腦勺,壓低聲音神秘地道,“我告訴你們,我外婆現在吃藥都先把膠囊擰開,直接把藥粉倒進嘴裏。苦是苦了點,總好過吃補藥被毒死。”
王森闆着臉,酷酷地走上前接過玻璃罐,二話不說、把密封蓋拔開,取出一塊托在掌心,平伸到婁阿樹面前:“吃!”
“啊呀!我可不能吃!吃了也沒用!”婁阿樹慌忙搖着雙手向後退,“這玩意隻對珍珠島病患者有效,我是……”
“錢醫生。”聞慧宜輕盈地走到錢浩面前,笑着截斷了婁阿樹的發言,“要不你給開個後門,我們先把他送到衛生院去輸點血?”
“等等等等!”婁阿樹急道,“我是青訓營的教官,我們青訓營是直屬于特安會的秘密機構。我可不能染上這個病!違反條例的!”
“還有這規定?”那天不解地問道。周圍其他人似乎也沒聽說過。
“呃——,理論上不能讓病人直接管理病人……”錢浩遲疑着解釋道,“特安會是擔心會有交叉感染……”
“就是不相信我們咯。”叉着雙手靠在一旁的餘斓一針見血地刺破錢浩的官方用語,“怕到時候控制不住,對?”
錢浩幹脆來個低頭默認。
“那現在怎麽辦?”蘇端成困惑地問,“誰先吃啊?”
“讓王森先吃?我看他興趣最大。”那天提議。
“請大家先等一等,聽我說明一下。”婁阿樹舉起雙手高呼,語氣語調像是個召集不聽話遊客的導遊,“這個藥不是這麽簡單的用法。”
他走到一台怪儀器的前方,接着道:“服藥後必須站在這台放she儀前面。這台放she儀能讀取你的潛力,并且配合藥物、将這種潛力激發、放大。”
安靜隻是那麽一會會兒的工夫,婁阿樹還沒介紹完,乾錦樓的住民們又開始商讨起原來的問題來了。
“還是你先吃?”王森将玻璃瓶遞到蘇晉馳面前,“你身體好,抵抗力強。”
“那天先吃比較合适,”蘇晉馳轉身把瓶子推向那天,“你感染的時間比較短,副作用也應該比較小。”
薛琪琪插嘴提議:“我覺得慧宜吃肯定沒事,就算有毒,她也能以毒攻毒。”
“請大家耐心聽我說完。”婁阿樹揮舞着雙臂,聲嘶力竭地繼續着說明,“這台儀器是充電式的,充足一次電耗時半年。也就是說……”
寬敞的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
“你們可以選派一個代表嘗試,但是下一個要多等半年。”婁阿樹的音量總算低了些,指着地上隐約可見的一個圓圈,“或者你們一起服藥,然後一起站在這個圈子裏。”
“嘶——”聞慧宜倒抽一口涼氣,再一次抖動鏈條。“這不會是老鼠藥?這家夥想把我們全體放倒!再一舉殲滅!”
餘斓麻利地從腿側抽出一把匕首,遞給錢浩:“架在他脖子上,萬一我們有什麽三長兩短,别手軟!給我們報仇!”
蘇端成接過聞慧宜手裏的鐵鏈,鄭而重之地交托給錢浩:“錢醫生,我們的身後事就拜托你了。”
“還有我們家萊西。”薛琪琪眼淚汪汪地說,“我沒什麽可留給它的,麻煩你完事之後把這條鏈子解下來,就當是我留給它的遺物!”
“放心,我會把你們的遺言一一記在心裏,就算老錢年紀大了健忘,我也會提醒他的。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你們的音容笑貌已經深深印刻在我的心裏了。”某那滿懷感觸的發言未能得到任何反應,蘇端成和薛琪琪一人一手把他拖往地上那個圈子。
蘇晉馳搭上王森的肩頭:“怎麽樣?我們比一比?到時候我們一起吞藥,看看狼人和吸血鬼哪個生命力更頑強。”
“好啊好啊,我給你們做裁判。”被扯得踉踉跄跄走在前方的某那扭着頭熱情地響應,“狼人vs吸血鬼!這可是傳承了幾十個世紀的大決戰,我保證不收黑錢、不吹黑哨。到時候你們都翹了辮子,總得有個人把你們的光輝事迹永遠流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
另一邊,婁阿樹正擺弄着機器,還愁眉苦臉地跟對他恨之入骨的錢浩打着商量:“老哥,你那把刀快不快?你下手快不快?到時候你得給我來下狠的!鈍刀子殺人可缺德啊?老哥你有沒有什麽癫痫之類的毛病?會不會手抖啊?”
(明天,明天下午14:00,不見不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