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峰绮禮還是個代行者的時候,他曾遇到過一位老人。
年紀大概是八十歲,因爲貧窮而顯得老态龍鍾。他住在法國的鄉下,在一所小學裏免費任教。
他是他的目标,由聖堂教會認定的‘異端’。言峰绮禮來此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殺了他。
本來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就像绮禮曾無數次完成的那樣:他隻要把黑鍵刺進老人的心髒就行,隻要這樣任務就完成了。但這一次在那麽做之前,兩個人之間卻發生了本不該有的談話,以至于讓命運走向了不同的軌道。
“怎麽了年輕人,你需要幫助嗎?”
“……”
绮禮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威廉姆,一個有着平凡的名字、看上去也普普通通的老人。雖然身爲‘人類教’的教長,但绮禮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半點尊貴。
是的。
他既不威嚴也不富貴,飽經風霜的身體略有些佝偻。他拄着拐杖的雙手也粗糙不堪:岩石般的皮膚上鑲嵌着溝壑——那些皺褶正是他勞作的證明。
他已經活不久了。
言峰绮禮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就算自己不動手,這位老人的生命也已經所剩無幾。
他就像許多地方都能看到的老人一樣:勞苦了一輩子、仿佛将一生都獻給了無聊瑣事、最後隻剩下腐朽的軀殼等待着被所有人遺忘。
這樣的老人爲什麽會成爲異端?
言峰绮禮不理解,也不打算理解:但就在他打算和以前一樣動手的時候。老人的話改變了他的主意。
“如果不急的話,來我家裏坐坐吧?”
“……不,打擾了。”
言峰绮禮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麽自己會和老人交談起來。
或許是老人的年紀讓他想起了父親,也可能是年輕帶來的失誤。
總之,等到绮禮意識到自己行爲失措,做了平常不會做的事時。他已經坐在了老人的客廳裏,面前擺上了一杯熱茶。
“家裏沒什麽好茶了,還請不要嫌棄。”
“……”
绮禮不知道該說什麽。事實上他很局促,雖然順着話題來到了老人家裏,但他要做的事情并沒有改變。
他是來殺人的。
‘進了屋子也好,在這裏動手的話會省略一點麻煩’绮禮這麽想着,打算立刻動手。但就在他将想法付諸行動前,老人又一次打開了話題。
“那麽,你有什麽困惑吧。”
“……是。”
老人的語氣是肯定句,而绮禮也沒有隐瞞。
和過去獵殺異端魔術師不同,他知道面前的老人有多軟弱無力——他是‘人類教’的教長,是那個異端教派的高層。但和魔術師越老越危險的規則不同,‘人類教’中的長者卻往往軟弱無力。
他們缺乏警惕、同情心過剩、有些甚至連基本的力量都沒有。而像面前的這位老先生更是其中的典範。
他老得快死了。
“是嗎。”
老人溫和的笑了。
“不介意的話,能和老頭子說說嗎?雖然活了這麽久也沒做出什麽名堂,但人生的經驗總歸是有一些。”
“……”
绮禮沒有立刻回答。他望着老者陷入了沉默了,眼神空洞而冷漠。
“那麽,就讓我猜猜吧。”
老人卻并不介意,稍有些遺憾的聳了聳肩,他打開了茶幾上的糖盒,向自己的茶杯裏添了塊方糖。
“看你的樣子,對人生迷茫了嗎?”
“……”
“空虛、孤獨、沒有實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意義。日複一日重複着他人規劃的生活,爲滿足他人的期望而行動……你,對這樣的生活厭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