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給我打電話是要做什麽啊?你這個蠢貨!”
橙子的聲音在電話裏接近癫狂,于是,羅德稍稍将手機和自己的耳朵,拉開了一點距離。
這麽做并非是他的喜好,而是實在迫不得已。
今天是,二十二日,荒耶正式通知羅德,他可以去死的日子。
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日子。
雖然羅德自己并不知道,但卻能夠感覺到的日子。
他将會去送死,作爲兩儀式覺醒的祭品,坦然的被那個什麽都沒有的少女殺掉,然後作爲填補心中空洞的東西,僅僅剩下那一點殘餘價值。
并不感到煩惱,但有件事,卻必須在此之前安排好了才行。
“抱歉,但實在是情非得已”
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但誰都看不到。
羅德在深夜的街頭,舉着手機。仰望着夜空。
“啊啊,總之,直接說吧,又有什麽事情”
橙子沒有接受道歉,但也沒有繼續深究下去的意思。
畢竟,打過幾次交道,她已經多少明白,電話另一頭的家夥,大概是個怎麽樣的人了。
相識不過幾天,但發展成這個樣子,也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個我請你出手的女孩,叫做巫條霧繪”
“恩?”
“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幫她吧”
這幾天思考下來,直接救她的辦法不是沒有,但是卻難以做到,而自己死掉之後,荒耶會怎麽樣,也不清楚。
他能放過那個孩子嗎?誰知道
所以,就算做了蠢事,也起碼先做了再說。
“喂喂?你說什麽呢?”
電話那邊的橙子皺起了眉頭。
但羅德沒有多解釋的意思。
他已經不能說的更多了,不然的話,就是在讓荒耶難辦了。
笑了笑,然後,他說出了,大概是遺言之類的話。
“對不起,抱歉,然後,沒有再見了”
在橙子的“喂喂!?”聲中,挂斷了手機,然後将它丢到地上,一腳踩碎。
現在是午夜,大好的時光,殺人鬼的時刻。
回過頭,一雙湛藍的眼睛出現在騎士的面前。
那是美麗的如同寶石般的顔色,讓人贊歎不已。
“真美呢”
羅德裏特不包含任何歧義的贊美着,但同時,右手中,升起的泥卻緩緩塑成了一杆長槍。
“真是,明明是在誇獎,結果卻做好了相殺的準備嗎?殺人鬼”
兩儀式,仿佛很無聊的搖了搖頭,那生機全無的眼中,根本看不出感情。
她,現在大概隻是抱着‘殺死同類’的想法,來獵殺自己吧?
荒耶提供的假情報,所謂的‘殺死湊啓太等一幹小混混的殺人鬼’,但她大概卻不知道吧那實際上,已經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發生的事情了。
隻不過,現在才被具體的纰漏出來而已。
面上毫無表情的,騎士沒有笑,也不會哭。
他是無。
不管是不是,都是。
這就是,他今晚的宿命。
“正合我意”
然後下一刻,騎士将自己束縛爲人,沖了上去。
“呵”
明明是笑着,但卻沒有表情的美麗人偶沖了上來,刀光一閃而過,在騎士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之前,美麗的弧線便已經斬斷了手中持握的槍。
急停,然後貫徹以舞步般的旋律。
并不是看不清對方的攻擊,而是完全無法理解。
格擋無意義,隻不過一瞬間便被斬斷,仿佛黑泥鍛造的槍本身便具有弱點一般,被幹淨利落的殺掉了。連重複利用都做不到。
如果是英靈的程度,那麽自然可以用各種方法輕松地擊敗對手――隻要讓她碰不到自己就可以了。
但羅德要做的,卻不是打敗她,而是讓對方殺掉自己。
将英靈束縛爲人,然後,送死的戰法。
“哎呀哎呀”
輕松的笑着,但這一邊也沒有笑意,應景般的,寒夜中,刀光四濺。
腳踏着靈巧的步伐,一次次的前沖,斬殺,少女輕快地起舞着。
羅德是她今晚的舞伴,與其共舞死亡的探戈。
黑色的槍從在少女眼中是那麽的無力,縱然被刺中大概隻有死路一條,但從那縫隙中穿過的少女去也不過是擦破了幾處皮而已,反倒是那散發着血腥味的傷口,讓她更加的興奮了起來。
“殺了你――”
如同口令一般,少女的動作,在必殺的宣言後,更快了。
相遇的地方是立交橋。
不知道爲什麽是這裏,但大概是宿命吧?
羅德并不記得,原本此時,兩儀式便應該和淺上藤乃于此地相殺,但卻并不妨礙他此刻做出相同的動作。
“真是好用的眼睛呢――”
退步,因爲身體被強制調節成了人類的程度,所以,非人的身體使用方法在此刻也變得有些勉強。
擡手,腳下的黑色泥潭中,總數三百七十七枚的黑槍密集攢次,但殺戮的白光隻用了一擊。
“真弱”
兩儀式仿佛嘲諷一般,突入了比平常慢了數倍的槍叢,向着那無數死線交集成的點,刺了下去。
瞬間,幻想崩潰。
就如同什麽巨大的東西瞬間墜落一般,物質崩解的聲音帶來碎裂的脆響,然後,巨大的黑色泥潭,便被殺掉了大大的一塊。
“啧”
就算是羅德也吃了一驚。
并不是因爲會敗,因爲這是目的,也不是因爲會被殺掉作爲惡的泥沼,因爲那是過程。
隻是難以想象,區區一刀而已,便幹淨利落的殺掉了自己的一個分身。
――這樣下來,真是毫無意義了。
用分身來讓兩儀覺醒起源的方法,似乎完敗了。
那樣充滿破綻的東西,似乎根本就沒有和少女交手的資格。
隻是一回合就會被幹淨利落殺掉的東西,就算再多,也沒用的。
這樣的話――
“隻有自己上了嗎”
新的羅德,從泥中起身。
帶着苦笑,手中握住了嶄新的兩杆槍刃。
“哦?這才算是本體麽?”
藍瞳的少女唇邊泛起了笑意。
在月光下,那重新出現的身影,與之前那破綻百出的人偶截然不同。
并非完美無瑕,卻并無過多死線的身影,僅僅是注視着,便讓大腦感到灼熱。
站直身子,重新握住短刀。事到如今,兩儀式,才真的對這樣的對手,感興趣了。
“這才對嘛,你叫什麽?”
殺人鬼直視着羅德,熾熱的目光中除了殺的意之外,什麽都沒有。
并不是渴望着别的什麽,而隻是想要殺掉它,這份炙熱如此的痛快。
“多次一問,本就是什麽都沒有的東西,了解名字,又能做什麽”
羅德卻不想回答。
不能傾盡全力的戰鬥,對他來說,是恥辱。
忍辱負重,卻還要暴露名字的話,比死更加難受。
下一刻,騎士沖了出去,右手揮舞間,槍刃卷起了強風。
真空的間隙中流動的氣流讓槍刃揮過的地方卷起了迷茫的色彩,黑色的魔力則将那軌迹染得模糊不清。
“的确”
兩儀式,更加興奮了。
踏地,沖擊,瞬間俯下的身影從離地不過四十公分的高度,子彈般的突入了防禦圈。
避開掃過的槍和風,在刃狀的黑色影下,渴望着同類相殺的少女,隻用了一秒,便切入了戰鬥。
“隻要――殺掉你就行了!!”
她的聲音冰冷到讓人麻痹,絕無分心的一句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宣告着她的本意。
這并不是對話。
對話本就是兩個人互相交換語句才能達成的條件。
可兩儀式此時,卻并沒有希冀答案。
隻是告訴你,然後,賜你一死。
就是這麽簡單而幹脆的事情。
這是現在的她,唯一存在的意義。
并不是作爲兩儀式的她,也不是作爲兩儀織的他,而是立于此地,伽藍空洞中,渴望用他人的死,見證着自己的生,用同樣的虛無空洞卻填補永遠不滿的兩儀,的殺人鬼。
揮動,斬殺,匕首斬過的地方,風也好,光也罷,統統破碎,幻想崩滅的色彩悄無聲息,既不宏大也不璀璨。
爲防止槍刃被瞬間斬斷,騎士立刻改變了姿态。
全身如同舞蹈般畫起了螺旋,轉動身子的同時收回了右手槍,轉而用左手刺出了第二擊,被離心力牽動的槍刃皆着彈性良好的槍感劃出了奇妙的攻擊線路,刃口直逼兩儀式的心髒。
但沒能命中。
不過剛剛刺出這一槍,已經超越了預判的某種東西,便在兩儀的身上起了作用。
幾乎是在出槍的同一瞬間,兩儀便已經向後跳開,閃過了這一擊。
‘直感?’
羅德驚愕,但卻沒有停下手中的進攻。
旋轉着迎上的優點便在于攻擊的連續。
左手的槍才收回到一半,右手的槍已經橫掃而出,重新将身體扭正的同時,騎士毫不留情的踏前,重重的一腳踏在了地面上。
人類極限的力量瞬間破碎了大地,如同巨物錘擊地面一般,方圓數米内的地面猛然向下塌陷,碎裂,化爲了巨大的裂痕蛛網,極其的塵土彌漫着覆蓋了交鋒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