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江陵城外的朱雀橋邊的烏衣巷,已經不複當年的輝煌,劉禹錫的這首詩表現出了一種對氏族興衰的莫名感概,也诠釋了曆史的洪流碾碎的那些滄桑的歲月。
時間荒蕪了邊城驿站,黯淡了刀光劍影。
這是一種曆史發展的必然。
江陵謝家。
這幾個字在整個華夏國意味着什麽,或許一般層面的人不了解,但是雲戰歌這種級别的枭雄人物,自然一清二楚。
這個謝家,正是東晉時候的那個謝家。
而謝道正,正是謝安的嫡系後裔。
沒有之一。
東晉是一個真正文人騷客的風騷時代,有竹林七賢扪虱而談,有書法大家王羲之,嵇康之廣陵散,未若柳絮因風起的才女謝道韫,太多太多的書不盡的風流人物。
廬陵郡公謝安,曾經在肥水之戰以八萬兵力打敗号稱百萬的前秦軍隊,位列三班,後來因爲功名太盛,被孝武帝猜忌,避禍廣陵。
他年少以清淡知名,屢辭辟命,隐居會稽郡山陰縣之東山,與王羲之,許詢等遊山玩水,并教育謝氏子弟,多次拒絕朝廷辟命。後來謝氏族人淡出廟堂,似乎,一個真正的世家大族,從興盛走到了衰亡。
隻是,鮮有人知的是,謝安病死在健康之時,曾立下祖訓,謝氏族人,不許從政。也就是從那個年代開始,真正屬于書香門第鍾鳴鼎食之家的謝氏一族,開始真正消失在廟堂視野,後來幾經戰亂,謝氏一族遷徙多地,衡陽,洛陽,甚至被稱爲十三朝古都的長安,都留有謝氏一族居住過的痕迹。
滿清入關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亦有謝氏族人遭殃,後來在民國時期,謝氏嫡子謝明遠曾出世,就職于護國軍神蔡锷麾下,隻是謝明遠雖然文韬武略,有一腔報國熱血,但是卻謹記謝氏祖訓,蔡锷死之後,他率領殘部加入國民革命軍,曾在黃埔軍校學習過一段時間,胸懷韬略的謝明遠,在鳳城跟蔣先雲一見如故,在蔣先雲的影響下,開始瘋狂的成爲馬克思列甯主義的忠實擁護者。
隻是太過低調的謝明遠并沒有在亂世之中揚名,而是在解放之後功成身退,率族人隐居江陵。
就是現在的江陵謝氏。
一個有着千年底蘊的龐大家族。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真正豪閥門庭。
無心廟堂但往往挽帝國之将傾間。
謝氏一族,無權無勢,卻有聲望。
名門望族,不過如是。
因此之前謝道正與雲戰歌平起平坐,龍門上下,沒有人不服,反而發自内心的恭敬。
而雲戰歌在此刻聽到謝道正的話,知曉謝氏一族背景和底蘊的他,唯有苦笑,不是懼怕謝氏一族,而是敬重謝氏一族。
謝氏一族,代表着一種華夏國的風骨。
這一點,哪怕是站在紫金之巅的那個男人,都心懷敬佩。
“謝老言重了。”面對謝道正的問話,雲戰歌開口道:“是這個理兒。”
說完,雲戰歌饒有深意的看着葉輕翎,輕輕開口,道:“先處理傷口,然後來找我。”
說完,雲戰歌起身離開。
謝道正不知爲何深吸了一口氣,好似一顆心放了下去一般,在葉輕翎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三下。
葉輕翎不解其意,而謝道正也沒有多說,就好像,隻是随意的輕拍三下,代表着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鼓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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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鍾後。
雲南天的書房裏。
雲戰歌和雲南天相對而坐,書房裏面隻有他們兩個人。
雲戰歌手指輕輕的磨砂着書桌,欲言又止,最終長歎了一口氣,輕聲問道:“戰歌,真放得下?”
“爺爺,我不理地下世界這趟渾水,已經二十多年了,人家怕我雲戰歌,其實不過是怕餘威而已。”雲戰歌輕聲道,而後像是放下了什麽,繼而道:“這座江湖需要新的血液,而我感覺,我的那座江湖,已經老了。”
頓了片刻,雲戰歌又道:“不是嗎?”
雲南天不知爲何在此刻神色有些黯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口說道:“耀兒要是有你的果決,就不會不得善終了。”
雲戰歌神色一黯,繼而輕笑道:“這,就是雲家的命運,而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在攀爬了,高處不勝寒,雲家如果不表态,隻怕就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了。”
“時代變了。”雲南天突然說道。
雲戰歌點點頭,不置可否。
雲南天突然說道:“葉家那小朋友,怎麽樣?”
雲戰歌突然感覺有些背脊發涼,眼神有些飄忽,道:“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葉鶴生的影子。”
這個世界上能讓雲戰歌忌憚的人不多,葉鶴生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雲南天眸子深邃,半晌之後輕輕一歎,有些無可奈何的悲涼,道:“葉鶴生,是你這輩子的心魔呀。”
雲戰歌陡然渾身一顫,雲南天這句話,好似說到了他的深心處,好似剝開了一個一生仿佛無敵寂寞的男人心中深深隐藏的傷疤。
“好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葉鶴生。”說道這裏,雲南天頓了片刻,繼續道:“不管,他葉鶴生,是真死,還是假死。”
雲戰歌深深的,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這一刻的雲家戰歌,全然沒有外人面前的霸道和鐵血,有的,隻是一絲隐藏的很深的詭異心思,無人能看透。
“急流勇退吧。”雲南天右手輕輕磨砂着一隻乾隆時期據說是才子紀曉岚曾經用過的茶杯,有價無市,内心不知所想。
雲戰歌點點頭,起身,走出門外。
風起天寒。
冬至才過。
之前原本陽光燦爛的天空,不知爲何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色彩。
這個一代枭雄,曾經令整個華夏國地下世界都爲之癫狂的男人,眺望遠方,若有所思。
江山。
美人盡入穀。
他雲戰歌這一輩子,還追求什麽樣的巅峰?
沒了,夠了。
而自己,也差不多老咯。
雲戰歌輕輕揮手,仿佛斥退了瑰麗山河,似乎放下了些什麽。
後來,人們才知道--
從此江湖再無雲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