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觀衆席離擂台有一段距離,在擂台的下方,還有不少安保列隊守護着,防止人搗亂,所以,在這一刻,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從楚傑腳下把我救走,因爲,沒有人能夠在幾秒内飛上來。
時間,似乎在這幾秒定格,我的思緒,卻在這幾秒瘋狂的流轉,我已經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我的一隻腳,已然踏入了鬼門關,這一種感覺。讓我無法呼吸。
對我來說,死,其實并不可怕,曾經多少次面對死亡,我都能做到坦然,甚至有過幾次,我還用自殺的方法結束我這悲慘的生命,但,我選擇自殺,不是我多麽想死,而是被現實無情的逼迫,逼的我走向自殺這一條路。
隻是,不管我有多少次走在死亡的邊緣,不管死神多少次的召喚我,每一次,真到了要死的這一刻,我的腦子就不禁現出太多的想法,這是在生命最後一刻的回光返照,是唯一閃在腦海中的永恒回憶,仿佛,我一整個人生,都能在死前的這一瞬從我腦中閃現而過。
而今,我的人生曆經了許多的悲傷和快樂,困苦和悠然,悲歡與離合,組合起來的畫面。精彩紛呈。真要結束這一生,我不覺得遺憾,隻覺得不甘,特别的不甘,因爲,我能走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眼看救父這一條路就要到終點,我幾乎是豁出命來往前沖。
楚傑,是我這一條路上的最後一道大砍,爲了沖破他,我苦練了兩個通宵,我攢足了信心,可是,到頭來,一切都隻是功虧一篑,這感覺,就好比唐僧去西天取經,順利的通過了八十難,卻死在最後一難,這種死法,真的很憋屈,憋屈至極。
可是,我又能有什麽辦法,我努力了,我豁出去了。我連命都不要去拼去打,但,我的起點終歸太低,無法和楚傑這個出身大家族從小被培養訓練的精英子弟相比,我打不過他,是真的打不過,就算我再憋屈再不甘,我也無奈啊。
心灰意冷的我,忘記了認輸,忘記了求饒,我隻是睜着我那迷糊的眼,眼看楚傑的腳底闆踩下來。
然而,在這最後關頭,在這生死攸關的幾秒,我聽到了夏筱筱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一道聲,沒有阻止死神楚傑,卻是深深的震蕩了我的心。
通過這顫抖的聲音,我能感受到夏筱筱是有多麽的傷心欲絕,我能清晰的體會到她的痛苦,我更記得,在比武前,夏筱筱一直極力的勸說我,勸我别答應這場比武,可我最終還是答應了,我還在夏筱筱面前信誓旦旦保證了我會赢的。
我的保證,讓夏筱筱暫時選擇相信我,但她的心裏卻止不住的擔心我,她害怕我輸,害怕我有什麽意外,甚至都想過和我私奔,她願意抛下一切,隻爲了和我在一起,爲了不失去我。但是,無論她怎麽說,我都執意參加比賽,到了現場,我還再次向她保證了,我能赢。
到頭來,我卻還是辜負了夏筱筱,我輸了,輸的如此徹底,輸的那麽凄慘,輸的連命都要丢在這裏。因爲怕我死,夏筱筱竟然主動喊出了替我認輸的話,在這一刻,她都不在乎比武的結果,不在乎能不能和我在一起,隻在乎我的命,隻想我能活着,我能好好的。
她的情,觸動了我的心,她的哭喊聲,刺痛了我的心,她的絕望,傷到了我的心,這一瞬,我突然意識到,我不能死。
我如果死了,不但所有的一切前功盡棄,更是親手把無條件信任我的夏筱筱推到了楚傑的懷裏,楚傑這個變态,如此的不擇手段,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小人得志。我更不能将夏筱筱推入深淵,我的死,一定會帶給她比死還痛的苦,我不能太自私,我不能就這麽死了,我既然答應了她,一定要赢,我就要堅持到最後,哪怕還有一絲心跳,我也不能放棄。
心的複活,加上意志的燃燒,讓我的體内猛然來了力氣,讓我掙脫了死神的束縛,就在楚傑的腳底闆無情的踩向我門面之時,我拼盡了自己所有的氣力,猛地向一邊翻滾而去。
當我這一灘如爛泥般的身體滾動的一瞬,擂台的地闆轟的一下震動了,與此同時,我的耳旁,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差點震碎了我的耳膜。
我知道,是楚傑的腳踩在了台面發出的聲音,我不用睜眼看,直接就能感覺出,擂台的地面開裂了,由此可見,楚傑這一腳,是有多麽的驚天地泣鬼神。
我和死神,就這樣擦肩而過,就差那麽一點點,我的下場,就會比這個擂台面還慘,真的是驚險萬分。
死裏逃生的我,直接滾到了擂台的邊緣,才汀了身子。
現場的人,見到這驚險一幕,都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那些偏過頭不敢看的女生。都以爲我被踩死了,吓的驚聲尖叫了起來,叫聲不斷,場面,再次熱鬧喧天。
我忽視了喧嚣的一切,内心隻有一個信念,撐下去,活着。
在我的身子停在擂台邊緣的一瞬,我的雙眼,猛然睜開。
一開眼,我才發現,楚傑沒有繼續追擊我,他立在原地,一動沒動,表情卻顯得饒有興緻,一雙眼煥發着色彩,玩味的看着我,似乎,對于我還能逃脫,他比較出乎意料,也感覺到了一絲趣味性。
根據比賽規則,躺在地上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定限制,所以,我稍微喘了一口氣後,立馬就扶着擂台邊緣的欄杆,緩緩的支撐着自己。爬了起來。
台下的觀衆,見到我不僅逃脫了一死,甚至還能爬起身,立刻,他們的眼裏,就現出了驚色,驚的聲都發不出了,而,那些爲我擔心的人,則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夏筱筱,她都快急瘋了,驚魂未定的她。看我起身,連忙大喊着跟我道:“許燦,别打了,快認輸,我們認輸吧!”
她的聲音,都快沙啞了,語氣是那樣的凄慘,又無奈。
而,虛驚一場的鐵叔也跟着對我厲聲道:“少爺,趕緊認輸!”
顯然,對鐵叔而言,比武的結果已經不重要了,我的生死才是大事,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出事。
一旁的英叔,也立即附和道:“認輸吧,少爺!”
就連邊上的陸鋒和周新都叫了起來:“燦哥,認輸吧!”
台下一片一片的聲音,都是勸我認輸,可我卻仿如沒聽到一般,依然杵在擂台,毫無動靜。
見我如此,連馬尾辮都忍不住竭力沖我喊道:“許燦,認輸!”
馬尾辮不适合大聲說話,她這四個字,是費盡了好大力氣才沖破了喧嚣,發出了聲響,傳入了我的耳中。
本來,馬尾辮的臉色就已經蒼白的不像話,此刻,她可能因爲緊張過度,變的更加慘白了,她的棒球帽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摘下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她額頭上都布滿了細汗,顯然,她是被剛才驚險的一幕給吓到了,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這個時候,其他觀衆,也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都叫我别打了,認輸。
誰都期盼看一場精彩絕倫的比武,但真鬧到了死人這一步,還是有些人于心不忍,雖然,這樣的人不多,但僅有的這些人,都是發自真心的勸我,希望我不要拿命來賭。
但,此時的我,對于任何聲音,都隻是充耳不聞,我腦海裏。簡直是一片混亂,壓根聽不進這些聲音,我也沒有認輸的習慣,我的人生準則,就是,永不言敗。
隻不過,我的信念堅定,身體卻不太行,先前所受的傷實在太重,楚傑給予我的那無數拳,真的把我整個人都打碎了一般,以至于我現在連站,都站的顫顫巍巍。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
而,站在擂台中央的楚傑,恰恰相反,他就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子,高大挺拔,氣勢威武,他那一雙眼發出的微光,冷冷的射到了我的身上,見到我顫顫巍巍,他的眼中不禁露出了輕蔑之色,他桀骜的雙唇輕啓開來,發出了一聲冷哼,不屑道:“廢物。不堪一擊!”
他的語氣,充滿了諷刺意味,其中還摻雜着深深的鄙夷以及失望。
我雖然腦袋混沌,但我也感受的出來,楚傑這麽說,其實是在刺激我,他當然不想我主動認輸,要是我認輸了,他就不能把我擊斃在擂台上了,雖然,他不怕當衆殺人,但也不好違反規則,我現在既然都逃過一劫了。他再趕盡殺絕的話,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所以,他隻有激勵我再打,一旦我們展開了比武,那麽,打鬥中他下了殺手,别人也就無話可說。
對于他的這點心思,我是那麽的清楚,可,我卻依然沒有退縮的想法,相反,他挑釁的話,還直戳着我的心窩。他那高傲的形象,也在我模糊的眼中慢慢變的清晰。
這一刻,我壓根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也感覺不到台下的氛圍,一切的一切,都被我自動忽視,我的眼中,隻有楚傑的影像,或許,跟我心中的仇恨有關,我耳邊萦繞的那些熟悉聲音,那些勸我認輸的聲音,都自動消失了。我所能聽到的,隻是楚傑嚣張的話,已經他狂妄的呼吸聲。
他的面目,刺激着我,他的狂妄,刺激着我,他的聲音,刺激着我,他的語氣,刺激着我,我的神經,在這一瞬間,似乎被打通了一般。我混亂的腦海,忽然變的清晰,恍然間,我仿佛頓悟了,我忽然明白,武學的真谛是什麽,那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達到忘我的境界。
之前,在來的路上,面對老熟人天狼和曹政,我都能放下以前的恩怨,抛開一切■到靜心的狀态,看見渺小的他們,我也想開了很多事,胸懷都廣闊了,可是,到了拳擊館的現場,這熱烈的環境,又讓我的心态受到了影響,我沉浸其中,被感染,被刺激,我開始有了欲念,變的渴望赢。變的很分心,雜念太多。
尤其是,到了擂台之上,和楚傑比武的過程中,楚傑的強悍從頭至尾壓制着我,我越是攻不下楚傑,心就越顯得焦急,越焦急就越是破綻百出,這種惡性循環,讓我的處境越來越不堪,以至于最後被楚傑打成了狗,差點命喪他手。
現在,我死裏逃生,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才明白,高手之間的對決,真的容不得半點分神,最主要,就是戒驕戒躁,一旦保持住了平穩的心态,做到心無雜念,你的最強威力才能發揮出來。
像楚傑,他就在這方面就做的很好,從一開始,台下觀衆的反應。就絲毫影響不到他,他隻針對我,唯一讓他有所分心的,就是夏筱筱前面的一嗓子,也是這一點分心,讓他的臉被我抓成了花貓。由此也可見,心無旁骛是有多麽的重要。
心思打通,了然了這一切,我整個人都暢然了不少,就像是吸取了天地精華一樣,精神都好了很多,我的體力,也在不知不覺中得以恢複,我身體的細胞,仿佛都在滋生一般,我那快要碎裂的五髒六腑,都似乎得到了緩和,我的呼吸,也慢慢變的順暢,平穩。
漸漸的,我開始進入忘我的境界,周圍的一切,無關的人,無關的聲音,躁動的環境,全部被我的思想過濾。我的心思沉澱,我的眼裏,隻有楚傑,我的腳步,随心而動,我狼狽不堪的身子,随腳步而動。
踏着緩慢的步伐,拖着狼狽的身軀,我,慢慢的,慢慢的,朝着意氣風發的楚傑,一步,一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