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骨頭酸疼,渾身上下裏裏外外都疼,腦袋也渾渾噩噩,頭痛欲裂,不過,我卻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或者說,我的意識尚且清楚,我看到了夏幫主領着一群洪幫大佬從路旁的陰暗處走了出來,看到他走到了我身邊對我極盡鄙夷的俯視,這一刻,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個惡魔,一個披着人皮的魔王。
在大廳中那個和善的夏幫主早已經不複存在,他,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對待家人,更準确的說,是對待于他有利的人,他有着寬容和親切的一面,對待他的手下,他有着無形的威嚴,然而,對待敵人,他唯有殘忍與血腥。他恐怖的一面,盡展無遺。
果然,洪幫幫主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能當上大幫派的幫主,定然就有他非凡的能力,他似乎是所有人裏面隐藏最深的那個,就連他的親哥哥白眉老者,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實力,不知道他的城府和心思,才會有今天的反叛,和獻醜。
是的,白眉老者獻醜了,他被夏幫主耍的團團轉,仿佛一下成了夏幫主的映襯,他的無知和淺薄,襯托了夏幫主的英明和謀略,他的高強武力,襯托了夏幫主更厲害的本事,他直接成了一個小醜,最後卻還要對夏幫主感恩戴德,還要服從夏幫主,讓自己忠心耿耿的效命于洪幫。由此可見,夏幫主的手段,是有多麽高明,他這個人,又是有多麽的精明。
精明的他,可以想出一萬種方法讓敵人痛苦,現在,我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他的仇敵,他爲了逼我現出真身,竟然采取如此卑鄙的手段對付我。
明人不做暗事,顯然,夏幫主不是什麽明人。他表面一套,背後又有他的一套,他在他女兒面前,維持着他一個好父親的形象,背地裏,卻這樣的暗算我,殘害我。
到了這一刻,他高高在上的俯視我,揭露我,看他那運籌帷幄的神情,聽他那自信的語氣,他似乎真的已經完全認定了我就是吳賴,可是,我明明沒有完全爆發,明明沒有瘋狂的失去理智,明明沒有暴露出恐怖的一面,甚至最後都被打的躺在地上,被當成狗一樣虐待,他,又是憑什麽認定我是隐忍着沒有爆發,憑什麽确認我就是吳賴?
我支撐着自己,努力的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的表現,我自認爲,我的表現已經完美,我表現出了我厲害的一面,卻同時又沒有展露出我狂暴的一面,這樣頂多就是證明我有點實力,如何證明我就是吳賴?
不可能,我還是覺得不可能,夏幫主肯定還不能完全确定我的身份,要是早就确定我是吳賴,他就沒必要導演這一場戲了,直接就派出高手把我抓了去就是了,那麽,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還是在試探我,對,就是因爲紅臉男一夥人沒有把我逼的原形畢露,他就親自現身,引我暴露。
想到這,我立馬克制住了身體内狂暴的氣息,隻是表面上露出一副怒容,憤憤的盯着人面獸心的夏幫主,扯着嗓子怒吼道:“我呸,你們洪幫太不要臉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算什麽東西,假仁假義,太惡心了,我知道,你們就是看我不順眼,怕夏筱筱和我在一起,才找借口對付我,但也沒必要玩陰的啊!”
說這話的時候,由于我過度用力,由于我的情緒飙升到了極點,以至于我的氣都接不上來,猛地咳嗽了起來,咳的我臉都脹紅了,看起來無比痛苦又無比憤怒的樣子。
确實,對于洪幫的作爲,是個人都得發毛,況且,我扮演的許燦,也是一個有血性的富二代,怎麽可能輕易屈服,被人如此淩辱還悶不吭聲?
這一刻,我算是盡了我的全力,表現出了許燦的性格和實力,隻是,我演技做到如此,卻依舊瞞不過夏幫主的慧眼,他壓根就不信我的鬼話,直接諱莫如深的說道:“許燦,你就别裝了,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就是吳賴,以前,你扮演着瘋子,混入飛豹堂,現在,你又扮演着許燦,接近我女兒,打入洪幫,呵呵,爲了救你父親,你還真是不擇手段啊!”
我舔了下嘴角的鮮血,恨恨道:“是嗎?那請問夏叔叔有證據嗎?我和筱筱正在談戀愛,你沒有證據,就不由分說的把我打成這樣,這就是省城第一大幫派所做的事情嗎?我懷疑,你就是怕我把今天所看到的事說出去,才特意殺人滅口吧!”
在玩心計方面,我确實不如夏幫主,但經過了這麽久的曆練,我也早已經不是當初的菜鳥了,我知道怎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夏幫主這個老滑頭,他最在意的應該就是洪幫,今晚的事給洪幫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一旦傳出去,必然會讓洪幫名聲大損。
所以,我故意說出來,激怒他,果然,夏幫主聽了我的話,臉色迅速的變化了下,不過,他并沒有動怒,隻是淡淡道了一聲:“扶他起來!”
他的聲音不大,威嚴卻十足,話音一落,立馬就有兩個西裝男,一左一右攙着我,把我從地上扶起了身。
我的身體很軟,很無力,但,我的眼神還是很堅定。堅定中還帶着點不服氣,隐隐的,還有點委屈。
夏幫主觸到了我這樣的眼神,他也沒有動容,他的眼神依然深邃,讓我看不透。
我們就這樣,對視了好一會兒,夏幫主才終于開聲,對着我,語氣沉重道:“你也不要跟我玩激将法,我不吃這套,不過,我也并非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對于你,我還是了解一些的,富商之子,有點來頭,從國外回來沒多久,可你回國的時間,太蹊跷了,剛好是在瘋子被帶走沒多久,還有,你一回來,就想方設法的追求筱筱,這事就更蹊跷了,當然,對于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畢竟,想盡辦法想要攀上夏家的人,數不勝數,你最讓我奇怪的還是你的武功,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你要說你是大家族的精英子弟亦或者是黑道世家的繼承人,倒還有可能,但你不過是個纨绔的富二代,卻擁有這等實力,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但偏偏,你這個富二代武力高深,膽識也過人,爲了追求我女兒,還敢跟楚家作對,除了認定你是吳賴,我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夏幫主,再次展現出了他分析問題的能力,他把我的疑點,一條一條列出,并且着重提出了我的武力這一塊,确實。如他所說,我的這些點,都太湊巧,也太蹊跷,更有些不符合常理,他的懷疑,完全有可能成立,但,就算他懷疑的再有道理,他也終歸是沒有确實的證據,這對我來說,就是最有利的,我反正打死不承認就可以了。
于是,在聽完夏幫主的分析之後,我直接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完,我還十分有底氣的回道:“我還以爲你有什麽證據呢,說到底,不就是隻因我實力問題,怎麽了,還不許富二代武功高啊,我從小就練武,不行嗎?”
我這話,有點強詞奪理的意味,更顯示出了我的傲慢和無理,一旁的白眉老者見我這樣,怒意瞬間飙升了,性格耿直的他,實在忍不了和我在這裏繞彎彎,他立馬跟夏幫主提議道:“幫主,既然已經肯定了,還跟他廢什麽話呢,讓他承認的方法有很多種,沒必要在這裏浪費口舌!”
如果說,白眉老者性子直,沒耐心,那夏幫主剛好相反,他多的是耐心,更多的是自信,他不會讓自己的睿智受到質疑,他認定了我是吳賴,就要想盡辦法逼出我的原型,倘若他沒有憑自己的睿智和精明逼出我的實話,他誓不會罷休。就像之前的李書海和杜管家,都是被夏幫主一步一步給打回原型的。夏幫主如此自負的人,絕對不會容許自己的猜想出錯,而且,今天能解決的事,他絕不會等到明天。
所以,他不聽任何勸說,依舊固執己見的針對我,他用那一雙深邃的眼,緊緊的盯着我,語氣嚴肅道:“既然你有這等實力,以前在學校,爲什麽要刻意隐藏實力!”
看樣子,夏幫主早已經把我了解的透徹了,也許從我接近夏筱筱開始,他就已經調查了我的底細,要不然,他不會對我的事這樣清楚。
他指出的這點,也确實容易引起人懷疑,畢竟,我剛現身省城大學的時候,實力都能說一般,經常跟一幫學生鬧來鬧去,可到如今,我暴露出來的實力,相比從前,那是厲害了不止多少倍,感覺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樣的我,的确是太奇怪,但,我依舊是死鴨子嘴硬道:“我低調不行嗎?”
聞言,夏幫主也沒有對這事再深究,更沒有因爲我的嘴硬而憤怒,相反,他的嘴角還輕微的咧了咧,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随即,他繼續問我道:“你師父是誰?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是自學成才!”
其他的問題,我可以瞎編,可以嘴犟,但這個問題。一瞬間就讓我啞口無言,夏幫主,他做了那麽多鋪墊,終究還是把最關鍵的問題給搬了出來,這對我來說,真的是最難解釋的,像我這種實力,要說是自學成才,鬼都不信,就算我是天資過人,也是經過了韓爺爺的指導,還有他的改造,才成就了今天的地步,況且,我的體質本身就變态,無法用科學解釋。
這個頭疼的問題,實在是難倒我了。我不可能随便編,憑夏幫主的精明,他一定能識穿我的謊言,可如果不編的話,我又能怎麽辦?
我不能思考,更不能猶疑,我也沒時間去想什麽好一點的理由,一旦我陷入了爲難,就更是暴露自己,我隻有繼續演戲,假意憤怒的沖夏幫主吼道:“我都說了,我低調,那麽,我師父更低調,我憑什麽告訴你誰教我武功,你又有什麽資格審問我!”
我這話,雖然算是反駁,但卻是無理的反駁,對夏幫主等人來說,也就相當于是變相的承認了我是吳賴的身份,因爲到現在,我都沒有拿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讓夏幫主打消疑慮,所以,此刻的夏幫主,更加肯定了我是吳賴。他看我的雙眼,也就變得愈發深邃,在他眼裏,我已然無所遁形。
盯了我兩秒,夏幫主再一次發出了深沉之聲,對我道:“許燦,你就不要嘴硬了,承認了吧,别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我真要确認你的真身,完全可以直接拿你和吳乾坤做個親子鑒定,我隻是不想浪費那時間,還有,我也不怕告訴你,如果你是吳賴的話,隻要配合好我的工作,你還有一線活命的機會,但,你要不是吳賴,你就必須得死了,你也算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要表達的意思!”
說完,夏幫主那一雙深邃的眼中,漸漸的散發出了陰冷的寒光,光芒滲人,尤其是在這凄涼的夜,更顯恐怖。
我聽了夏幫主這話,内心頓時生出了一股絕望感,我那麽努力的隐藏身份,努力的不暴露自己是吳賴,隻是想留一條命,可結果,這個狡猾的夏狐狸,竟然直接告訴我,我如果不是吳賴,那才是死路一條。
無毒不丈夫,夏幫主,他果然夠歹毒,他真的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活路了,對,就算我是許燦,是一個纨绔的富二代,按照夏幫主的性格,他就不會放過我,當初在楚傑家的宴會上,洪幫的人就敢在大庭廣衆之下殺我滅口,若不是馬尾辮及時趕來,我恐怕早就沒命,在洪幫看來,楚傑才是最佳女婿,得罪了楚家,他們是沒有任何好處的,他們怎麽容忍我和夏筱筱在一起。
更主要的是,我今晚親眼見證了杜管家一幹人等的内亂,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夏幫主當然不想把今天的事傳出去,他必然要殺我滅口,我本來就是一個已經消失的人,現在死了,也是死的悄無聲息。他随便找個理由,都能搪塞過去,即使馬尾辮想給我出頭,也沒辦法。
毒,太毒,夏幫主這個僞君子,真的是一點人性都沒有,不管怎麽說,我都是他女兒的救命恩人,更是他女兒深愛的人,他竟然毫不猶豫的就想置我于死地,他根本就不顧及他女兒,更沒有什麽人道可講,隻爲自己的利益着想,他所謂的家族大義,和杜管家的利益熏心,又有什麽區别?
認清了夏幫主的真面目,我就越發的清楚自己的處境,橫豎我都是逃不過一死了,雖然夏幫主嘴裏說隻要我承認身份,就還有活命的機會,但那顯然是騙小孩的鬼話,我不可能相信,更不會上當,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我便沖着這隻老毒蟲怒聲大吼道:“我說過,我不是吳賴,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人,這樣無法無天,就不怕遭報應嗎?”
在我看來,甯願作爲許燦豪邁的死去,也不能承認吳賴窩囊的死去,那樣,還可能連累到我爸,既然我被逼到絕境了,我也唯有幹幹脆脆的死去,不拖累任何人。
死的威脅,都沒有逼出我的真話,夏幫主,他終于不想再跟我費口舌了,他很失望的搖了搖頭,然後十分不滿道:“冥頑不靈!”
站在夏幫主左後方的白眉老者,似乎一下懂了夏幫主的意思,他連忙對着夏幫主主動請纓道:“嘿嘿,你這套根本不管用,還是看我的吧,我看看他到底是嘴硬還是骨頭硬!”
說罷,白眉老者立馬像個奪命鬼一樣,飛快的竄到我身前,伸出兩隻手,掐在了我的肩膀上。有種要爲我按摩的架勢。
正當我納悶白眉老者要幹嘛之時,突然,我渾身一麻,全身的筋脈都仿佛被觸電了一樣,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片刻後,我隻感覺一股劇痛席卷了我的全身,刺痛着我身體的每個細胞,包括五髒六腑,頓時間,我就痛的忍不住嘶聲大吼了起來,吼聲,劃破了整片夜空,帶出了無盡的悲涼。
曾經爲了扮演好許燦,我總是假裝脆弱,假裝不堪一擊,假裝痛苦,但這一刻,我是真的痛,痛到撕心裂肺,痛到神經麻木。
雖然,我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強的多,各種苦都受過,當初讓韓爺爺針灸,被韓爺爺毀容,都讓我體會到了人間疾苦般的痛苦,但,那些痛苦,與我此刻所受的痛相比,直接就成了小兒科,我不知道白眉老者掐在了我肩部哪個位置,好像同時掐住了我的麻筋與痛穴,讓我身體内的筋脈承受了麻痹的痛苦,也讓我身體的細胞承受了針刺的折磨,反正,全身上下,就連頭皮,都發麻發痛,這種痛苦,真不是人類所能承受的,我隻有條件發射般的發洩,痛叫,才不至于讓自己猝死。
這一刻的我,是絕對的想爆發,反正也沒活路了,我根本沒必要在這被他們玩弄,被他們折磨。
但是,白眉老者一下子就像掐住了我的命門似的,讓我壓根無法爆發,我成了他手裏的一隻柔弱小雞,隻能任他拿捏,我丹田裏的狂暴之氣根本提不起來,我的力量也發揮不出來,我就是想要用手去推開他都不行,因爲,我被左右兩名扶我起身的西裝男抓的死死的,我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唯有被人擺布,想要癱軟的倒地,都成爲了一種奢侈。
此刻,在這片郊區,在這一望無際的夜空中,不斷響徹着我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凄慘程度,勝過鬼哭狼嚎。
我身上不停的冒出冷汗,一會兒就打濕了我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我的眼淚,也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淚流了我一臉,我的眼珠子,似乎都要從我的眼眶裏爆裂而出,現在的我,要多凄慘,就有多凄慘,更要命的是,無盡的痛苦,又不讓我昏迷,隻能立在這,硬生生的承受這苦痛,生不如死。
白眉老者這老辣的手段,實在是太殘忍了,就像他所說的,看看我骨頭硬不硬,可就算我的骨頭再硬,也承受不住這種痛苦啊,我是那麽的無助,那麽的難受,那麽的悲催,我的嗓子,到最後都叫啞了,慢慢的發不出聲音,我的怒火與怨氣,也在叫喊中,漸漸的消散了,殘留于我身上的,唯剩無邊的痛苦。
僅僅是一個手段,就讓我變成了這樣,我難以想象,我爸是怎麽在洪幫的考驗中堅持下來的,我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苦,我隻知道,我承受不住,這種滋味。比死都難受太多,這種折磨,已然超越了人類的極限。但,這僅僅隻是開始,後面等待我的,也許會有更多更殘忍的痛,痛到最後,我依然逃不過一死。
死,有很多種,我不想這樣窩囊的被他們折磨死,我更不想自己成爲被他們利用的傀儡,我要讓他們知道,老子,甯死不屈。
這一份信念一萌生出,我的心突然變得異常堅定,身上的痛苦越加越深,我卻在這一瞬強忍住了,我強忍住所有的痛苦,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身體内一點殘存的氣力到牙關之上。
繼而,我心一狠,正要咬舌自盡,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詭異的夜空乍然一變,一道喝聲猛地破空而來:“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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