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字,馬尾辮說的非常輕巧,感覺,在她看來,帶我走出這個地獄深淵,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而之前,夏筱筱是拼盡了全力,都沒能帶我出去,但到了馬尾辮這裏,事情一下就變得如此輕而易舉。
從馬尾辮現身,到現在離開,統共都沒有多少時間,我好像還身處在夢境裏,有點恍惚,有些缥缈,覺得都有點不太實際似的。
仔細想想,這整個過程中,馬尾辮所說的話,其實就那麽幾句,但每一句,都是一針見血,她沒有拐彎抹角,幾句話就表達了全部的意思,特别是,馬尾辮說,我沒有追求過她,要是我真心追她,她一定就答應了。
她這話。顯然是在爲我找回尊嚴,但,我内心底裏又忍不住的産生了另一種感覺,感覺她好像是真的說給我聽的,隻是,她說的又太自然,以至于我根本揣摩不透她的心思。
當初在高佳威和徐楠的婚禮上,馬尾辮假裝我女朋友,也是很順其自然,沒一點别扭,讓人信以爲真,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辦事不留痕迹,但總能讓我心裏暖暖的,倍感欣慰。
在我心思沉浮之際,我的腳步,已然不由自主的邁動了,在馬尾辮的攙扶下,我随着她,一起向着院落的大門走去。
但,我們才剛走了幾步,突然,一道粗犷的聲音冷不丁就從我們的身後傳了來:“等等!”
這聲音,是邵淵寒發出的,他的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滿,他的話,讓我和馬尾辮不自覺的頓住了腳步。
這一瞬,我的心裏又掀起了一些波瀾,但,馬尾辮卻依舊古井不波,她輕輕的将我扶轉回了身,繼而,她冷冷的看着邵淵寒,淡淡道:“怎麽了?”
馬尾辮說話輕言細語,但卻有着抵擋不住的氣勢,或許是她骨子裏與生俱來的魅力,讓人不自覺的就崇敬,邵淵寒就算是狂妄到無邊,但也着實不敢對馬尾辮無理,他隻是輕輕的瞥了下楚傑,随即才出聲道:“唐小姐,你要知道,不管許燦怎麽樣,他都是頂撞了我,挑釁了洪幫的威嚴,在場的每個人都親眼看到了,如果我就這樣放他走了,那我們洪幫的威嚴何在?”
邵淵寒已經拿不出我的什麽罪責來了,隻能再次用洪幫說事,他反正就是揪着這點不放,把我挑釁了洪幫威嚴的事當成了天大的事,非不肯放過我。
不過,我剛剛注意到了邵淵寒的那一瞥,才終于清楚,爲什麽他敢阻攔我們。原來,一切都是楚傑的意思,這個僞君子,又在暗地裏搞鬼,卻把洪幫推上台面。
洪幫雖然在意馬尾辮,卻也十分的在意楚家,如果就這麽放任我離去,那不僅傷了他洪幫的臉面,連楚傑的面子也沒地方擱了,畢竟,我當衆擾亂了楚傑的求婚,最後卻要讓我大搖大擺的走出他的地盤,這就是明着打楚傑的臉了。
我更清楚,楚傑這個時候動怒。還可能是跟馬尾辮有關,因爲,馬尾辮從到這裏來開始,就太沒給他這個東道主的面子,倘若馬尾辮就這樣帶我走出了大門,傳出去,恐怕他楚傑日後都有點擡不起頭了,起碼是被馬尾辮壓下一籌了。所以,他才會想留住我們,但他留我們的方式,卻是給洪幫人施加壓力,他自己就在旁邊冷眼看大戲。
當然,我都能看出來這是楚傑的意思,馬尾辮就更能看出來了,但她沒有點破,隻是對着邵淵寒冷聲道:“就這點小事,你們人也打了,還想怎樣,難道還要殺人嗎,你們洪幫就這麽無法無天嗎?”
馬尾辮的身子骨柔弱,但,氣質卻是如此的強硬,她的态度,更是不容置疑,這樣一來,邵淵寒就越是下不了台,他堂堂洪幫執法長老,被一個女孩子這樣的無視,當然會憤怒,他都有點急火攻心了,整個人也處于暴怒的邊緣,他的臉都跟冰霜一樣,全然沒有了剛才對馬尾辮的恭敬了。
憋了兩下,他才開聲,咬牙道:“這是洪幫的事,還希望唐小姐不要幹涉!”
講道理沒用,邵淵寒也就變的強硬了起來,之前,他爲了對付我,連他洪幫的大小姐面子都沒給,現在,他這個冷面判官又不惜得罪馬尾辮,畢竟,洪幫怎麽說都是省城第一大幫,馬尾辮再厲害,也不可能讓洪幫畏懼。
見到邵淵寒這樣,我内心的忐忑更甚,都快要沒底氣了,向來,馬尾辮這個柔弱的姑娘,在我心裏都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可今天的場面實在太大,要對付我的人更是能在省城隻手遮天的存在,我真擔心馬尾辮應付不來。
但是,就在我有些憂慮之時,我身旁的馬尾辮忽然扯着嗓子。大聲喊了句:“許燦是我的朋友,誰都不許動他,我今天就是要把他帶走的!”
馬尾辮說話從來都是輕言細語的,我很少見到馬尾辮動怒的樣子,但這一刻,她爲了我,卻表現出了勇猛霸道的一面,病秧子一樣的她,展現出了女性不一樣的魅力。并且,話音一落,她就再度攙扶着我,想帶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馬尾辮動怒,邵淵寒也惱羞成怒了,他不管不顧,直接就下令道:“把許燦給我留下來!”
立即,曹豹等人,便迅速出擊,把我給團團圍住了。
轉眼間,我仿佛又堕入了無底的泥沼當中,那些洪幫的頂級高手散發出的氣勢,就像是濃重的陰霾,壓的人呼吸不暢,眼看他們就要朝我強壓而來,突然間,一道暴喝聲沖天而起:“住手!”
這道聲音,威力十足,一下就讓王森曹豹等人止住了動作。與此同時,人群裏忽然竄出了一個灑脫的身影,他一出來,就徑直走到了我和馬尾辮面前。
繼而,他忽略了我,深情款款的看着馬尾辮,低聲問了句:“蕊蕊,許燦真的是你朋友嗎?”
這個親昵的叫着馬尾辮蕊蕊的家夥,赫然就是洪幫太子爺,夏天。
此刻的夏天,沒有了半點遊戲的态度,他那張帥氣的臉上,充斥着一本正經之色,他的眼神裏,又仿佛帶着很多不一樣的情緒,顯然,他對于我和馬尾辮的關系,感到很費解,同時又很懊惱。
隻不過,馬尾辮面對這個橫空殺出的夏天,卻沒有任何的神色變化,她依然一臉淡定,冷冷的看着夏天,言簡意赅道:“嗯!”
馬尾辮的态度顯得很冷淡,看起來,她根本不想和夏天多說話。
而夏天,聽到馬尾辮這一聲嗯,他的眼神不禁變得更憂傷了,他偏過頭,很認真的打量着我,随即又看向了馬尾辮,問道:“你特意跑過來,就是爲了救許燦嗎?”
馬尾辮抿抿嘴,反問道:“我做的還不夠明顯嗎?”
聽到這,夏天忽然撇了下嘴,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道:“好吧,你們走吧!”
說完,他直接讓開了一條路,夏天的意思很明顯,他尊重馬尾辮,不想違背她的意思,所以要放她走。
馬尾辮對于夏天的舉動似乎覺得理所當然,她隻是輕聲道了句謝,就欲帶我走。
可這時,難纏的邵淵寒,又冒了出來,他阻止了我們的去路,并對夏天道:“少主,不能放啊!”
夏天冷眼瞪了邵淵寒一下,皺眉道:“讓他們走!”
邵淵寒還不死心,又開口道:“可是...”
他話還沒說完,夏天突然暴怒,直接大吼道:“我說了,放他們走!”
這聲音,異常的洪亮,我的耳膜都被震疼了。夏天,這個二十來歲的陽光男孩,在這一刻,卻展現出了他非凡的氣勢。
感受到他的氣勢,我的心都突了一下,實在是太震驚了。
強,真的很強,我難以想象,這個看起來有點桀骜的少年,竟然隐藏着這麽強悍的實力,洪幫的少幫主,果然是不同凡響。
一向眼高于天的邵淵寒,見到夏天動怒,頓時間,他就歇菜了,他好像特别的在乎夏天,起碼比對夏筱筱要尊重的多,之前,夏筱筱動怒,他還敢決然的對付我,這一刻,夏天發怒,他卻不敢不從,立即就退開了。
一瞬間,我和馬尾辮的前路,再沒了丁點阻礙,投在我們身上的,隻有無數的目光,這些目光,神色各異,千變萬化。
其中,隐藏在人群裏的夏筱筱,她眼裏的色彩變得愈發複雜了,她褪去了高冷之色,眼神中展露出來的,是慶幸,是欣慰,是震驚,是愧疚,是莫名,太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顯得有些失魂。
而我,隻是輕輕的掃了一眼夏筱筱,随即就在馬尾辮的攙扶下,緩慢的離開了這山莊的院落,再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山莊的大門。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敢阻攔我們,我就這樣糊裏糊塗的,逃出了這個地獄。
直到走出了這個魔窟,走到了山莊外面,我的精神都還有些恍惚,一波又一波的震驚,讓我應接不暇,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我怎麽都想不到,最後助我解困的,竟然是被我忽視的夏天。
在我的印象裏,夏天就是一個小屁孩。第一次見他,就是在學校,他張揚的開着跑車,故意嘲弄了我一下,後來,到了這裏,他又仿如一隻跟屁蟲,一直纏着夏筱筱,在夏筱筱眼裏,他都跟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誰知道,夏筱筱盡全力都護不住我,夏天卻隻需一句話。就能弧邵淵寒,這麽看來,夏天在洪幫的威嚴,當真是至高無上,他這個少主,和夏筱筱那個公主,在洪幫的地位還是有明顯區别的。
終歸,是我輕看了夏天,在馬尾辮來這之前,他表現的一直很低調,隻是偶爾的在一旁勸夏筱筱别幫我,原來,他隻是和楚傑站在同一陣營,故意不想幫我。想對付我。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作爲洪幫幫主的兒子,肯定簡單不到哪去。
但,我依舊想不通的是,夏天和馬尾辮到底是怎樣的關系,瞧剛才夏天對馬尾辮的态度,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夏天喜歡馬尾辮,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這倒是讓我十分意外,沒想到,馬尾辮竟然會得到洪幫少幫主的青睐,難怪遠在天邊的土皇帝六爺。都會給馬尾辮的面子。
不過,馬尾辮似乎并不喜歡夏天,她對夏天那态度,實在是有點冷。
在我神思飄忽之際,我身邊的馬尾辮突然對我說了句:“上車吧!”
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輛黑色轎車旁,聽到馬尾辮的話,我立馬就鑽進了車後座,馬尾辮也跟着進來,坐在了我的旁邊。
進到裏面,我才看到,駕駛位的那個人,正是當初多次幫過我的老熟人,冷酷男飛龍。
待到我和馬尾辮坐定後,飛龍像是領會了旨意一樣,頓時就駕駛着車子,飛速離開。
感受到車子的飛速奔騰,我的心,才徹底的放松了,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感覺到了活着的滋味,但,我身旁的馬尾辮,還是讓我有些不自在。
至此,我依然不知道馬尾辮是否知道我吳賴的身份,而且,她跟洪幫少主多了一層那樣的關系,讓我覺得她比想象中的還神秘,很早以前,她在我眼裏就是一個神秘的存在,後面我和她經曆了很多事,但我對她的了解仍舊很少,到今天,我才聽說她是省城第一才女,可對于她的真實身份,我依然不知。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馬尾辮,也沒有率先開口表達什麽,隻想着見機行事,而馬尾辮,也沒有什麽表示,一路沉默着,直到車子徹底的離開了這一片地,她才忽然轉頭盯着我,帶點關心的道:“吳賴,這麽久不見,你的性格怎麽還沒有變,你不知道你的處境有多危險嗎?你差點丢了命你知道麽?”
吳賴,兩個字,清晰又刺耳,直接就刺到了我的心坎裏,我總算是确定了,馬尾辮,原來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所以她才會如此的義無反顧救我。
要是放在以前,我會毫不猶豫的卸下僞裝。承認自己是吳賴,和馬尾辮傾訴我的心境,因爲,以前的我,雖然不了解馬尾辮,卻自然而然的信任她。
可現在,我卻對她有了提防之心,她的背景,還有夏天對她的态度,讓我不得不小心謹慎。
更主要的是,在這一瞬,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洪幫煞費苦心抓了我爸,肯定是想從我爸手裏得到千年血參,畢竟,除了血參,我爸身上真沒啥頂用的東西。
但,血參是一種藥,治愈頑疾的藥,夏天和夏筱筱身體都好好的,我也沒聽說洪幫裏有什麽重要人物生病,可,夏天喜歡的馬尾辮,卻剛好是一個重病的患者,似乎,她是最需要用到血參的。
這樣想着,我的心猛然就震顫了兩下。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充斥了過來,讓我忍不住的感覺有些難受,我忽然覺得馬尾辮有點問題了,她身份不凡,在省城更有如此地位,怎麽會跑去我那所鳥不生蛋的野雞大學讀書?又爲什麽幾次三番救助一個萍水相逢的我?
以前的我,一直想不通這是爲什麽,隻覺得馬尾辮是有些目的的接近我,現在,我卻隐隐感覺,馬尾辮,難道也是爲了我爸手中的血參,才故意接近我,幫助我?
而,洪幫需要這血參,也是夏天想要給馬尾辮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又爲什麽不聯合呢?
既然馬尾辮都猜出了我的身份,爲什麽不告訴洪幫,反而爲了幫我不惜得罪洪幫?難不成,他們在演雙簧?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他們費盡心思演出這麽一大部戲,就是爲了套出我真實的身份?
越想,我越覺得渾身毛骨悚然,我真的不願相信馬尾辮是一個不純粹的人,就在剛才她出現在山莊院落的時候,我還覺得她是我生命中的明月,是給我希望給我溫暖的人,這樣的人。怎麽會害我?
我不覺得她會害我,可事到如今,我最信任的,卻隻有我自己,我不能像以前的吳賴那樣,太傻乎乎,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因此,頓了一下之後,我還是掩飾掉了我内心不一樣的情緒,隻是表現出一個富二代的随性,對着馬尾辮撒謊道:“唐小姐,你今天救我,不是因爲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是吳賴啊,我的名字,叫許燦!”
最後的許燦兩字,我的語調微微加重,就是想要跟馬尾辮強調,我不是吳賴。
說完這話的時候,我的表面裝的很淡定,但我的雙眼卻放出了精光,直視馬尾辮。
我淩厲的捕捉到,馬尾辮見我否認,眼裏不由的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随即,她扯了下嘴角,對我坦然道:“呵呵,你不用隐瞞我的,我知道,你就是吳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