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都想不到,薛金炜會真的殺人,他真的可以爲了慕詩涵而殺人,我都感覺他不是被憤怒沖去了理智,而是被傷心覆蓋了一切。他一想到慕詩涵沒了,就無法控制的悲傷,無法控制的去用賀琳博的命來償還慕詩涵的命。
時間,有一瞬間的靜止。空氣。有一瞬間的窒息,瞬間過後,經驗最老道的彪叔率先反應了過來,他焦急着臉,飛快的沖上前,查探了下賀琳博的鼻息,立刻,彪叔的眼就暗淡了,他直起身,對着薛金炜沉重道:“炜少,你趕緊離開,别跟這事扯上關系,我來擺平!”
從彪叔的話裏,我能聽的出來,賀琳博死了,徹底死了,他肯定想保下薛金炜,像他這種幹黑道的,找個人頂罪,不是什麽難事。
但是,薛金炜卻再一次幹出了令所有人匪夷所思的事,他将手中沾滿鮮血的匕首扔了,然後抹去了臉上的淚,再盯着彪叔,十分嚴肅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做的,我不會走!”
彪叔一聽,越發急了,他立馬反駁道:“不行,你不能出事,不然我沒法跟老闆交代!”
顯然,彪叔不可能看着薛金炜這個大少爺出事,可薛金炜不愧是一條漢子,真真切切的漢子,他一聽彪叔的話,雙眼更加紅了,直接就沖彪叔怒吼道:“别跟我提我爸!”
他的神情,絕望中又帶着憤怒,同時又具備深深的堅定,這一次,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薛金炜的魄力,這種豪邁的氣概,簡直沖破了雲霄,或許,在他看來,這一切的冤孽,都是他爸爸造成的,如果不是他爸害了賀琳博父母,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慕詩涵也就不會出事,所以,薛金炜恨他爸,亦或者,他想替他父親償還一些孽債,他來承受這一切。
對于薛金炜的憤怒,彪叔不敢反駁,而僅在下一刻,薛金炜便拿出了手機,撥打了電話,讓我更加震撼的是,他打的,竟然是報警電話,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薛金炜就自首了,他告訴了警察這裏的地址,還主動說他殺人了,彪叔想阻止都來不及。薛金炜一說完,就把電話給挂了。
收起手機,薛金炜忽然深深的閉起了眼,他的臉上,呈現出了一種解脫的釋然,而我,也從震驚中慢慢的緩了過來,我看了眼薛金炜,随即又盯向了躺在地上的賀琳博,對于他的死,我沒任何的同情,因爲他就是一個十足的變态,他的内心已經扭曲了,這種人,要是留在世上,遲早還會傷害到更多的人,但我難受的是,到最後都沒有問到慕詩涵的下落,就算是慕詩涵真死了,我也想見到她的屍體,可終歸,我心裏清楚,慕詩涵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想到這,我的眼淚抑制不住的又落了下來,而這時,薛金炜一個人搖晃着自己受傷的身軀,走出了房屋,走到了門口,我也不由的跟了上去,此刻,天已經蒙蒙亮了,薛金炜一臉茫然的擡頭,仰望着朦胧的天際。
從來都是被光芒籠罩的薛金炜,此刻卻像是遁入了地獄的鬼魂,他變得黯淡無光,眼神裏充斥着無限的傷感,看他這樣,我忍不住開口道:“薛金炜,你不應該殺人的,這樣我們就找不出慕詩涵了,況且那種人你沒必要動手,他自作孽應該由法律來懲罰,你爲了他,害了自己,劃不來!”嗎何估才。
其實,在聽到慕詩涵被殺的那瞬,我也有殺了賀琳博的心,尤其是,我在來之前還發過誓,一旦慕詩涵有意外,我一定會讓賀琳博死的很慘,可是,真到了這時候,看到賀琳博真死了,我才忽然醒悟,自己還是缺少薛金炜那樣的氣魄,我沒勇氣去殺人,我更不敢自首,最主要的是,爲了這種變态的死,去償自己的命,是真的劃不來。
不過,薛金炜卻不以爲然,他轉過了頭,看着我,露出了極其苦澀的笑容,對我說道:“你覺得賀琳博會說出詩涵的下落嗎?詩涵活着的希望,能有多大?”
聽到這話,我的心不停的抽搐着,嗓子都有點啞了,說不出話來。
而薛金炜好像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對着我傷感又坦然道:“不管詩涵結果如何,我都要解決掉那個禽獸,他留着就是個禍害,要詩涵出事了,他得死,不然我良心無法安甯。詩涵就算沒出事,他也得死,這種人留着,不管對我,對我身邊的人,都會繼續傷害,留不得。況且,這一切的罪孽,都是我爸弄出來的,我現在親手結果了這個變态,親自去承擔責任,也算給這件事,劃上一個句号,這才是最圓的結局!”
原來,薛金炜并沒有被傷感沖昏頭腦,更沒有讓憤怒擊垮理智,他有想過後果的,一開始,他甯願犧牲自己,都要救出慕詩涵,後面沒希望了,他還是用自己的雙手,除掉了賀琳博這個變态,或許他這樣做,隻想尋求内心的安甯,他的内心,是強大又善良的啊,他的一番話,徹底感染了我,我心中一片怅然,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時,薛金炜堅毅的臉龐,又沾染了傷感的淚水,他沙啞着聲,十分痛苦道:“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詩涵呐!!!”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哀傷,鐵血男兒,終究還是爲愛情着魔,爲愛犧牲自我,而,就在薛金炜說完這話的時候,警笛聲由遠及近漸漸的傳了過來。
身後的彪叔,一聽這聲音,立馬緊張的湊到了薛金炜的身邊,焦急道:“炜少,你現在走還有機會啊,别做傻事了!”
薛金炜的性子是硬氣的,一旦決定了某件事,鐵打也不會動,他看都沒看彪叔,直接堅定道:“我說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别管我!”
彪叔歎着氣,退到了一邊,此刻,這破屋的四周,籠罩着極其傷感的氛圍,警笛聲越來越響亮,我的心裏都着急了,不由自主的就勸說了一下薛金炜,可他依舊是不聽,他覺得,承碉責,是他唯一贖罪的方式,他也深深的明白,賀琳博對付他,就是爲了讓他爸難受,讓他爸覺悟,别再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
所以,薛金炜這麽做,也當是滿足賀琳博的心願,給他一個交代,給他死去的父母一個交代,他用一人的肩膀,扛下了一切。
直到警察趕了過來,他也沒有退縮半分,直接跟警察承認了殺人罪,并且擔下了全部的責任,但同時,他也跟警察說了慕詩涵的事,并委托警察幫忙尋找。
雖然薛金炜爲了救人質而來,但他終究是殺了人,不管賀琳博是不是該死,他都是殺了人,所以,警察還是給他帶上了手铐,把他帶離了這間破屋。
離開前,薛金炜還不忘對我說道:“彭子銳,我這人做事一向很坦蕩,但有件事,我覺得我做錯了,就是,我真的不該攙和到你和詩涵的事裏,詩涵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她有眼光的,是我太執着了,我錯了,如果我沒幹涉,我們就沒那場群戰,我就不會離開學校,詩涵也不會有意外,說到底,都是我害了她,我對不起她,也沒臉再見她。
所以,我想麻煩你,如果找到了詩涵,她沒事的話,請你代我向她道歉,并替我好好照顧她,如果她出事了,你記得幫我上根香,告訴她,我會下去陪她,到了地下,我将繼續守護她!”
說完,他也沒給我回話的機會,徑直跟着警察,絕望卻豪邁的離開了。
如果說,開始的時候,薛金炜的所作所爲,隻是感動我的話,那麽這一刻,我心中的情緒徹底的翻滾了,眼淚像決堤的水,轟然而下,我真的沒想到,都到了這時候,薛金炜還在爲自己的行爲忏悔,還在道歉,說他錯了。
那我呢?我沒錯嗎?說到底,其實最該反省的人,是我啊,是我好端端的牽扯到了慕詩涵,是我讓這個單純的女孩喜歡上了我,是我挑起了那場群戰,是我激勵了變态的賀琳博,是我沒有守護好慕詩涵,才造成這樣的後果,可我做了什麽?我什麽都沒做,隻是怔怔的看着薛金炜捅死了賀琳博,看着薛金炜被帶走,看着他爲愛舍生赴死,那麽的決然。
而我,卻那麽的無力,眼看薛金炜的背影徹底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的雙眼,變得越發朦胧,心中的酸水止不住的湧動,很難受很難受。本來,薛金炜和慕詩涵,是多麽般配的一對啊,可是,最終的結果,爲什麽會是這樣?薛金炜被铐走了,慕詩涵兇多吉少,爲什麽,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的心,痛到了極緻,眼淚瘋狂肆虐,這一刻的我,靈魂被抽離了身體,完全的成了一副軀殼,我久久的站在賀琳博的院子裏,腦海中不自覺的湧現出無數的畫面,畫面中,有我,有慕詩涵,有慕媽媽,還有薛金炜。
畫面裏的慕詩涵總是美麗的,她在我第一次牽她手的時候,沒有責怪我,反而理解我,願意和我說話聊天,她在醫院的時候,盡心盡力的照顧她媽媽,感激我的幫忙,卻不善于用語言表達,隻是在心裏記着,感激着。後來,她媽媽出院了,我和她,還有她媽媽,三個人過上了特别溫馨又幸福的日子,那個時候,她總是笑。
到了最後我們一起離開她家回學校,她雀躍的打趣我,還約我吃飯,但終究,我失了約,可她義無反顧的救了我和徐楠,最終卻被我傷的體無完膚,但她卻依然不怪我,甚至爲了我,不惜請求賀琳博幫我,可真的當薛金炜輸了那場群戰,真的看到薛金炜離開學校,她又無限自責,而我,在她最傷感的時候,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向全校說出自己和徐楠的愛,再次将慕詩涵傷的心都碎了,她已經那麽難過了,她始終都是無辜的,卻在情感受挫後,又慘遭賀琳博的毒手,爲什麽,爲什麽老天要這麽對她?爲什麽一個你要這麽對待一個這樣善良卻無辜的女孩?
想到這裏,我的心都炸了,眼淚流的越發洶湧,布滿了我整張臉,我的腦海中,不由的又浮現了慕媽媽那親切又熟悉的臉龐,我不敢想,如果慕詩涵真死了,慕媽媽該怎麽辦?她怎麽活得下去啊?慕詩涵可是她唯一的寄托,是她唯一的支柱啊,她怎麽能失去慕詩涵?
越想,心越絞着痛,但畫面卻依舊不止,畫面裏薛金炜的形象漸漸變得清晰,他好好的一個學校霸主,一個光芒四射的人物,一個低調卻有情有義的漢子,爲了慕詩涵,他不惜放手祝福我們,爲了慕詩涵,他和我群戰,爲了慕詩涵,他甘願離開學校,如今爲了慕詩涵,他殺人了,甚至要自己償命,他最後走的時候,想到的還是慕詩涵,今生無法守護,他就算下了地獄,也想守護慕詩涵,他的愛,何其偉大?
到這一刻,我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的崩潰了,我突然仰起臉,雙手掩面,嘶聲咆哮了起來,嘯聲響徹了整片天空,天,終于破曉了。
天亮了,賀琳博的破屋裏,由清寂,轉爲了熱鬧,薛家的人在薛金炜的要求下,對這片地方,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而警察,也受了薛金炜的委托,在這裏尋找慕詩涵,或許礙于薛家的面子,警察連警犬都用上了。
而我,穩定了情緒之後,跟警察做了下筆錄,也跟着一起尋找慕詩涵,雖然心中的希望渺茫,但我依然帶着這點希望,拼命的找。
終于,老天開眼了,警察帶來的警犬突然發現了異常,根據警犬的情況,警察在賀琳博家的廚房裏,一口大鍋下面,發現了一個地窖,這就跟以前打遊擊戰藏身的地方一樣,非常的隐秘,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這一下,我心中那微小的希望瞬間點亮了,我一下就感覺了出來,慕詩涵被藏在這個地窖裏,于是,在一個警察準備下去一探究竟時,我慌忙攔住了他,正色道:“請讓我下去!”
我的眼神裏帶着堅定,同時也有着深深的祈求,因爲,我心裏害怕,害怕慕詩涵在地窖裏的樣子慘不忍睹,從賀琳博先前的表現看來,他肯定對慕詩涵做了什麽,要是真像他說的,把慕詩涵先奸後殺了,那麽,慕詩涵在下面,必然非常的不體面,她活着的時候已經很傷悲了,我不能讓她死了,都被人看到她不堪的一面,絕對不能。
對于我的祈求,警察并不同意,畢竟這種事,本來就是他們該做的,而且,他們還擔心下面有危險,我這樣一個人下去,要出了問題,他們還要擔責任。
可我非要堅持,并鄭重的跟他們保證,賀琳博絕對沒有同夥,還跟他們說了,下面的女孩跟我存在特殊的關系,說她可能被玷污了,說了好多,終于,警察理解了我,準許我下去。
一得到允許,我立馬拿着手電筒,激動而忐忑的,警惕着,慢慢的爬下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