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空間好小,幸福好短,我終究是被擠出來了,擠回了現實。
睜開眼的那一瞬,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了我的眼簾,她有着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她就是,大胸校醫天使姐。
看我醒了,她立馬露出了欣慰的笑,對我關切道:“怎麽樣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她的聲音很柔軟,卻融化不了我的心,心依舊像結了凍的霜,堅硬而冰冷,隻是,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這樣,腦子裏還是空白一片。
等到天使姐絮絮叨叨,說我昏迷了一夜,幸虧刀子插的不深,還好沒什麽大事,說了一大堆之後,我才漸漸的清醒。
我知道,原來我躺在校醫室,我沒有死,頓時,我的心又凄涼了起來,感覺眼前全是黑色的濃霧,讓我窒息,我真的不想回到這個世界,不想面對這可笑又可悲的現實。
天使姐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她又不斷的勸慰我,希望我振作。
不多會兒,院領導和輔導員,也跑來看我了,平時總是無視我的他們,到了關鍵時刻,就表現的截然不同,像是很關心我的樣子。
他們不停的給予我精神上的鼓勵,喋喋不休的說着許多場面上的話,說丁武迪已經被記過了,還說他們已經公開警告了一些學生,現在肯定不會有人公然欺負我,否則立即開除,決不姑息,讓我好好養傷,以後安心在這個學校讀書。
聽了這些屁話,我凄楚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現實果然還是這麽現實,丁武迪在校園裏面,公然羞辱我,群毆我,甚至用刀捅我,這麽明目張膽,卻隻是記了個過。
難怪丁武迪這樣的害群之馬能夠在學校爲所欲爲,難怪那麽多人受了欺負卻忍氣吞聲,原來,這是一個縱容打架的學校,原來,後台硬可以擺平一切。
而,這些道貌岸然的領導,在關鍵時刻才會及時的出現,做出那些虛假的關懷,他們無非就是怕我神經病再發作,怕我自殺,怕我把這事鬧大,影響了學校。所謂的人情,真的很虛無。
愛情,兄弟情,同學情,今天又多了一個師生情,果然,人世間的感情都tm一樣,脆弱的要死,假的要死。
我忽然轉動了我有些呆滞的眼珠,掃描着這幾個裝鑷樣的人,心底裏不由的升起了濃濃的反感,我不想看到他們,更不想和他們交流。
于是,我直接拔掉了手上吊着點滴的針頭,從病床上爬起來,忍着傷口的劇痛下了床。
随即,我套上了我那已被踩髒也不知道誰給我撿回來的衣服,冷漠的離開了。
院系領導看我這樣,全都慌了,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教授連忙拉住我,道:“吳同學,你怎麽了?你現在還要需要好好修養,不能亂動,你有什麽事,我們可以爲你做,或者說你有什麽要求,我們都盡量滿足你,但你千萬别想不開啊!”
果然,果然這些虛僞的人就是怕我死,怕我的血染了他們的校園。
我根本都懶得再看他們一眼,直接甩開了這個老家夥的手,繼續往門口走。
走了兩步,天使姐又拉住了我,說我傷口沒好不能亂走動,我依然不管不顧,冷漠的撇開了她。
我的頭很昏,身體很痛,腳步很重,但我依然不想停留在這個鬼地方,不想見到這裏的任何一個人,我倔強的走出了校醫室,每走一步,疼痛增加一分,身上的紗布甚至慢慢滲出了血迹,疼的我冷汗直冒,但我依舊是悶不吭聲,一臉堅毅。
出了校醫室,身後立即響起了老教授焦急的喊聲:“你們趕緊跟着他,别讓他又做出什麽傻事來!”
輔導員和兩個年輕點的院系領導馬上跟在了我後頭。
我沒管他們,隻擡起頭,望向了無邊的天空,今天的天,陰沉沉的,籠罩在我周身的,依舊是那要命的灰暗,曾經頂在我頭上的所有光環,一夕消失殆盡,如今所剩的,唯有凄涼。
我深深的閉了下眼,擠掉了我眼中蓄積的最後一滴絕望的淚水,然後,我才猛然睜開眼,繼續前進。
走了沒幾步,頓時就有眼尖的同學發現了我,大叫着:“快看快看,瘋子出來了!”
這話,就像一個爆竹的引線,一引燃,頓時整個校園都劈裏啪啦,人群紛紛聚集而來,我越往前走,身後跟着看熱鬧的人就越多,他們那眼神,充滿了雀躍,仿佛看到了馬戲團的猴子一樣。
我努力沖破窒息的空氣,忽視那些人的嘴臉,緩步往前走,然而,一些擋不住的聲音還是破風而來:
“哎,你們說,這個瘋子準備幹啥呀,他的傷口都還滲着血呢,他都直接跑出了醫務室,不會是又想不開去跳樓吧?”
“不說了他是神經病嗎,他的思維,常人無法理解的。”
“說不定他是去報複無敵哥啊,你們昨天沒看見嗎?他都被欺負成什麽樣子了,恐怕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這份屈辱吧,況且他還是瘋子!”
“報什麽仇啊,你也不看看他,走路都晃悠,拿什麽去報仇!”
“唉,小點聲吧,别打擊他了,他已經很可憐了,我們還是有點同情心吧,跟着看看,看他到底想幹嘛!”
“...”
議論聲不絕于耳,隻是,我聽了之後,卻沒法更難受了,該承受的,都已經承受,心都快麻木了,隻甩不掉那種窒息的感覺,校園的空氣,真的很渾濁。
踏着艱難的腳步,在衆人的跟随下,我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宿舍,上了樓。
我寝室那一層的走廊上,已經站滿了班上的同學,他們的眼神中,有些莫名的,有些慚愧的,有些恐懼的,但更多的,是冷漠。
看到我來了,他們也沒有對我說什麽,隻是紛紛退到一邊,給我讓開了一條道。
我穿過這條道,直奔了自己的寝室,輔導員和兩個院系領導也立馬跟着進來,守到了窗口,估計是怕我跳窗。
我當他們不存在,隻在自己的床位,拿起我的背包,挑了幾件衣服和一些重要的東西放入了背包,随即,我把包搭在肩膀上,把我的鴨舌帽扣在了頭上,低着頭,走出了寝室。
堵在寝室外的人,立馬又給我讓開了一條道,我暢通無阻的穿過了走廊,下了樓,出了宿舍。
宿舍樓的外面,也是人山人海,他們個個面露期待,翹首以待。
不過,等他們看到我背着包走下了樓,頓時,他們的眼神裏便露出了失望之色。有些人還忍不住遺憾的叫了出來:
“啊,不會吧,他拿包幹嘛,該不是真被無敵哥吓的離開學校吧!”
“應該不會呀,他可是連死都不怕的瘋子,怎麽會這麽容易屈服!”
“對啊,學校好不容易出來個這樣的瘋子,他要真走了,那以後都沒好戲看了!”
“到底會不會走,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啰嗦啥!”
我努力摒除這些叽叽喳喳的聲音,隻将帽檐壓的更低,我不想再看到這些冷漠的人,不想對視上任何人的目光,我直接低下了頭,看着腳下,緩慢的朝前走着。
聚集在我周身的人越來越多,明星都沒我這麽吸粉,隻是,明星光鮮亮麗,而我,憔悴落魄,踏在這片冰涼的土地上,心中的沉痛開始一點一點堆積,身上的傷在不斷的加重,人,越來越難受。
路不長,我卻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汗水濕了我全身,我才終于走出了大校門。
走到校外,立即,我就感覺可以呼吸了,周圍的空氣終于不再壓抑,籠罩在我身上的黑色煙霧也逐漸散去,我擡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的呼了出來。
這個時候,我的狀态才稍微平穩了一些,随即,我放下了背包,轉頭看向了這所帶給我極緻痛苦和屈辱的學校,學校的門裏門外,聚集了無數瞧熱鬧的學生,還有些聞訊趕來的老師以及學校領導。
一些莫名的路人,看到這壯觀的場景,還以爲學校的人爲我千裏送行呢,但誰知道,他們隻不過是想看大戲,無論是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師領導,還是那些冷漠無情的學生,都不會真的去爲我着想,爲我擔憂。
我露出了一個凄楚的笑,然後緩緩的擡起了鴨舌帽帽檐,努力的撐開我沉重的眼皮,掃視着眼前那一張張的面孔。
陌生的面孔中,表情是各式各樣,興奮,期待,戲谑,冷漠,同情,簡直缤紛多彩。
熟悉的面孔中,王亞東,這個曾和我正式結爲兄弟的東北漢子,眼神躲躲閃閃,不太敢和我對視。
方子軒,這個我一開始就讨厭的陰險小人,眼神裏藏着令人無法看透的深沉,以及嘴角那若有似無的賤笑。
丁武迪,紫發女,肌肉男團體和那些小太妹,他們似乎在舉辦慶功宴一般,個個面露喜色,慶着我滾出了學校。
班裏的同學,老師,表情豐盛,眼神複雜。
但,對我來說,他們所有人,沒有任何的區别,全都是披着人皮的惡魔。
掃完了這些惡魔,我疲憊的雙眼,又盯向了磅礴的校門上刻畫的幾個大字,那是我們學校的名字,看着它,我心中的酸澀與苦楚忍不住的翻滾了起來。
久久的凝望過後,我終于收回了視線,蹲下身子,從我的背包裏,拿出了我一直細心保存的錄取通知書。
随即,我站起身,盯着這張平整完好的通知書,漸漸的,我的眼睛開始朦胧,眼神裏滿是苦楚和心酸。
在衆人的莫名注視下,我将手中的通知書,一下,一下,慢慢的撕碎。
碎片越來越小,越來越多,最終,我捏緊碎片,猛然一擡手,将它們揮向了茫茫的空中。
碎片飄灑而下的那瞬,空中突然徹響起我憤怒而不甘的大吼聲:“去你媽的垃圾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