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喪的啊……”我斂下眉,心中不知究竟作何感受,大約每些都有吧。這麽多年來,我扮演的兩個角色都不是自己,如今一切都畫上了句話,但是自己卻又被迫走上另一段人生。我甚至在想,現如今我所要面對,所要做的一切,是否是自己想要做的,是否,如今的一切是我想要的。
我不知道,我想這一切也沒有人能夠給自己一個答案。但是我想最終的盡頭有我想要的一切。最平靜地一切,最安定的生活。但是,沒有他,我想沒有他吧。
我将我們逼到了絕路,這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哪怕如今命途又一次輪回,我想他已是最不可觸碰的美好,他的一切,都隻能存在回憶吧。
“不要多想!”南歌突然站起身來喝了我一句,我吓了一跳回了神,見她急忙從袖中拿出手帕遞給我,我一下便清楚了。
雙手不自覺地觸上嘴角,卻發現自己是流了鼻血。粘稠的液體,不可避免的命。“這一切都沒有到盡頭,我不知道你爲何總是想那麽多。守和,人生在世,沒有什麽是不能避過的,福禍終是有頭的,爲何你總要強求自己,這樣做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我沒有應話,将鼻下的血擦幹。又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也許是自己的沉默讓她些許惶恐。
“守和,我……”她有些不知所措,喊了我一句過後竟是單膝跪了下去了。“公主,我隻是擔心……”
“我沒有怪你,我自己還是清楚的。我隻是在想,關嶺是否瞧見過你這模樣,你說,他要是知道了會是怎樣的反應呢?”我笑着将她扶起,她一下便松了一口氣。“要跪的話等到你和關嶺成親之時再跪吧,到時你若是要賴我也不肯!”
擡起頭,漲紅了臉,大約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模樣,一會她便把頭埋在胸前。這便是尋常人嬌羞的模樣,想想我和淮南,怎麽感覺我麽從一開始便已過了害羞的時段,究竟當時的我們是如何的呢!
“當初瞧見你之時可不是現在這模樣,你說說,要怎樣做才能讓我爲你保守這個秘密呢?這會我可抓住你的把柄了,你可要好好待我,不然我便與他說去!”
“你……”南歌紅着臉擡頭,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我也是不知你是如此愛玩之人當初我也是給你騙了,要知道你如此,當初我就不該跟着你了。”
我笑着,“去看看淩雲木吧。”說着我站起身來,卻是一個趔趄。腦袋一陣恍惚,我趕緊扶住桌子,南歌見此也趕緊過來扶着我。我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什麽事。
竟是如此脆弱!心中歎了一句,強打起精神,往外走去。
說來淩雲木和我住的地方離得确實遠了些。當初我要了這裏最偏僻的地方,而淩雲木卻是住到了主人家的隔壁去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愛玩的心思。到底他是看不下這種**的官員食着百姓的糧食,享受如此安逸的生活卻不付出什麽,這是他不允許的。
來到前院,來往的人看我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想我們大概是被當成随從的姬妾了吧,看來淩雲木在這些人眼中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想到這裏心中竟是有些許的快感。
敲了門卻是沒有人應門,我推門,見着他還睡着。我想他大概病的厲害吧。
想來南歌待人還是有區别的。記得當初漢月生病之時她可是衣不解帶地照顧着,到了淩雲木這裏,連關嶺都給支走了,看上去淩雲木還真是有些可憐了!
“這些都是他自己要求的!”大約是瞧見我的心思了,南歌有些無辜的面向我,“昨夜間我也提起照看他,您可能不知道,除了你,他誰也不親近,就連關嶺靠近他也不可以。他如此堅決我也沒有辦法,隻能由着他了。”
我笑了笑,往裏頭走去,坐到床沿,我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發現十分滾燙,又将他的手抽出,遞給南歌,南歌診過脈之後皺着眉,“怎麽燒得這樣嚴重,看一下他身上是否有傷口?”
我依她所言,打開被子,見他腹部有着些許血迹,仔細一看便可見他裏衣下方的白色繃帶。
“傷口處理不好發炎,守和先将他的繃帶拆掉,我去拿東西。”南歌吩咐着,我點點頭,解開他的裏衣,麥色的皮膚上有着歲月的痕迹,那些無法消逝的傷痕刻着他的一生。
傷口深及幾寸,我想他并非傷口處理不好,而是到了極限昏了過去。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傷口?南歌走進來後發出了和我同樣的疑問。“昨夜混亂,我也沒有去注意這些,難道說他是出去找你時留下這傷口的?”
“昨天晚上和盛子墨掉進河中之時她奪走了我手中的匕首,我是與她在掙紮中被救起的,大約是那個時候……”我回憶着,卻又不自覺否定這個答案。“這傷口太深,若是他是在那時受傷的,我不可能不知道。難道昨夜夢見的都是真的?”
昨夜間的一切都是真的,淩雲木在半夜中回到我的房間,那麽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守和!”南歌厲聲打斷我,我擡起頭讪讪地笑着,接過她手中的冰水,放在旁邊的小幾上。南歌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我想我确實容易想多,“你便是如此,也虧得有淩将軍在你身邊,我想他一定很在乎你。”
我将毛巾丢進冰水中,冰冷的水讓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擰幹覆在他滾燙的額頭。他竟也會病成如此模樣,淮南真的對每個人都不會留情。他不相信我,所以他回到我的房間,這是他的本事,我們不就是如此認識的嗎?
淩雲木定是發現了他才落到這個下場,我不知該如何想,想多了也是想多了吧。這一切便如此好了,一切都沒有必要再在意。
“若是當初你愛上的是他,我想如今也不會是這個模樣吧。如果當初是淩将軍娶了你……”南歌擡起頭,囔囔的說了這麽一句。這樣的事我還真未想過,應該說我從來都不懂去想這些,大概這一切都是如果,再如何也不會成吧。
遇上淮南之前我從不會想自己會愛上一個人,我想這本身便是奇怪的吧。我想過自己千萬種未來,卻單單沒有料到自己會愛上一個人,而且愛得那麽徹底。在淮南離開之後,我想過與他重逢,想過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卻重來沒有想過,如果自己愛上的是别人。大約自己覺得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吧,至于爲何會有這種想法,天才知道。
如果讓我想有一個如果,我的心大概還是系在他身上吧。
“大概淩雲木也不曾有過這個想法吧。他心中有着一個女子,我想他大概是希望與那個女子長相厮守吧。”将他額上的毛巾取下,換上另一塊。很少看見他這麽安靜,這樣安靜的他是否屬于真正的他,還是說,如今的他也是僞裝的他。
如今我大約理解了淮南當初的話了,隻有哭泣才是真正的我,我想每一個人都有獨特的真我。我想哭泣的我大約是真正的自己,那淩雲木呢?昨夜間那個害怕,那個在我的懷中顫抖的人是真正的他嗎?
“我想他大約沒有機會與那女子在一起吧,這一世,他可能隻是注定守着他心愛的女子吧。”南歌的聲音有些飄渺,那一種不确定她心中大約也是有的。與淩雲木愛着的女子一樣,南歌對于關嶺也有着那種不确定。
“可能吧。但這世間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不是嗎?”我笑着,南歌包紮的手停了下來,擡頭看着我。“也許淩雲木可以等到那一天,也許有一天,他的心願便實現了。我隻是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讓他如此念念不忘,他甚至還對我保密!那個女子對他一定很重要。”
我希望有一天淩雲霜可以看清這一切,放過淩雲木也放過她自己,給彼此自由,成全淩雲木。我希望那一天,真的可以出現。
“如果有那麽一天。”南歌說這這麽一句,我忽然覺得意味深長,就像淮南當初與我說的那些模棱兩可的話語。
我沒有再接話,南歌也安靜将淩雲木的傷口包紮好。期間我又到廚房要了些熱水,想起我們兩個連早膳都沒吃,便又要了幾個饅頭墊肚子。沒想到回到房間淩雲木已經睜開眼了,躺在床上與南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我進去之時他連眼都沒有擡一下。
我将東西全數都放在桌上,一個箭步來到他身旁,一下便揪起他的耳朵,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也由于生病的緣故,他喊疼的時候特别沒有底氣,而我确實沒有打算放過他。
“說,怎麽回事?誰讓你多管閑事了?你最好給我交代清楚,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在他耳邊嚷嚷着,南歌起來攔着我,讓我注意一下他的傷口。我沒有理會,手中卻是放輕了力道。
淩雲木看着我笑,我瞪了他一眼,無可奈何的放開他。
“我沒事。”
“我沒有問你有沒有事,我也不關心,這些事我自己可以處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看你現在這模樣,就會拖累我們,真是的。”說着我又拍拍他的頭,他就是笑笑,也點了點頭。這副順從的模樣,倒叫我下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