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程之日定于十一月二十日。我一直好奇安國爲何的冬天爲何有這麽多雪來落。在這樣的夜晚經常是徹夜寒冰,城中的困苦人家大都受到了南風當鋪的救濟。讓我奇怪地是那掌櫃是每兩天來我這裏交一下賬,無論我如何推辭都無法打斷他的念頭。
他的理由更是讓我咋舌,我想起那天掌櫃對着我滿臉笑容地說道:“少夫人,這我們當鋪曾經有過約定,這理财之事隻能讓女子經手,男子隻負責掙錢。所以一直以來我們未曾将這賬本交與少主打理,但是如今您少主還是明媒正娶的夫人,這事除了你沒有别的選擇了。”
這話讓身旁的淩雲木抽了抽嘴角,不覺得他是覺得沒見過這麽怪異的事,明明我才是棄婦,這麽鬧怎麽像我抛棄淮南一樣了。
“守和,我覺得你還是收下吧,這樣對你們兩個都有好處!”淩雲木臉上滿是欠揍的微笑,我将那個賬本一下子拍到他的臉上,穆依直接拖着他到門口,未料給他反手,兩個人在雪中滾打了起來。南歌歎了一口氣,直接走過去将門給關了,并且貼心地拴上了。
這回輪到我抽了抽嘴角了,這南歌,我之前怎麽就沒發現她有這樣的一面呢?我轉眼看了一下身後的關嶺,他鎮定地站在原地,看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實際上眼中隻有南歌一人。
“這我不要,要麽你自己打理,要麽你叫你們家少主過來給我一張休書,或是叫他過來我給他一封休書,這一切就可以完事了。不要在這裏折騰,你有這個心思倒不如多去救濟一下那些沒地住的乞丐,在這裏是浪費你我的時間,我不會答應你的。請回吧!”
我也沒有打算難爲他,但是一碼事歸一碼事,這賬本我要是看得懂我也去開個店面,奈何這基礎實在沒有接觸過,要幫忙也隻是有心無力。
“在下知道少夫人是在擔心什麽事,關于您所說的這個,我們實在無能爲力。這賬本交給您是規矩,這賬本您看不看我們也不知道,這隻是交由您監督而已,關于收入和支出,我會讓人做一個總結,我們隻需要您挂着這東家少夫人的名頭便可以了。如果公主不能答應在下這個小小的請求,那麽南風當鋪隻能停止對一切百姓的救助。”
他說話底氣十足,我也知道他功夫了得,但是給人威脅的滋味畢竟不好受。爲了這些百姓,我給忍了下來。隻是我實在不明白這少夫人的名頭能給他們帶來什麽,自那過後我觀察了許多日,也不見他們有什麽措施,隻是聽說他們計劃蓋一個清風堂,專門救濟那些被遺棄的孩子。
“我一直都覺得奇怪,這南風當鋪非要我管理他們的賬本究竟有什麽用,我又看不懂,也沒能給他們什麽好的建議,這樣做他們究竟有什麽好處?”我和淩雲木躲在街角,看着南風當鋪不時來往幾個客人,這尋常時間這幾個人确實少了,但現在是什麽時間?深冬!這個時候街上本就沒有幾個人,這來的大半還是朝着當鋪去的!
“要不要聽一聽我近來的調查結果呢?”淩雲木打着一把傘,大半都遮住了我,肩膀處根本就濕透了,我見了朝他靠近了些,他愣了一下又要開始沒完沒了的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我連忙讓他說正經事。
“其實他們要你掌管賬本的原因很簡單,這南風當鋪的内部出現了分歧。這分歧還是你引起的,你記得你曾經發布的通緝令嗎?”他頓了頓,我就着他的話想了想,唯有可能的便是淮南的通緝令。“想起來了?這南風當鋪大多數人都是洗白的,如今這雖說他是這當鋪名義上的東家,當終歸沒有管事,這事一出那些後來加入的就不願意了。”
最先的夥計幾乎都是受過淮南的恩惠的,所以對他自是死心塌地,但随着新舊人的交替,最先的人大概也少了。如今東家出了這麽大的事都沒給一個交代,這下頭的人自然不願意了。而那掌櫃便想了這麽一個辦法來穩住他們,隻要我擔着這名義上了少夫人,他們就可以鎮壓下頭的人。
這掌櫃爲了維護淮南的地位還真是費盡心思,隻可惜淮南是不會在乎這一個虛名的,這個當鋪對于他來說什麽都不是,當初答應他們隻是爲了給他們一個希望,讓他們能夠振作起來自食其力,如今這些人大都步入正軌了,他自是沒有心思關心這些人了。
“行,既然這件事對于我來說沒有什麽作用,爲他們擔這個虛名也不是不可以,這樣做對我也是有利無害的。”打定主意便釋懷了,淩雲木盯着我瞧了好半會,我奇怪地向他詢問爲何。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好半響,“自那天過後你似乎漸漸變了,似乎看開了些,也開懷了些。我也不問你爲什麽,這樣挺好的,就這樣就好了。”
我愣了一下,“看開或是看不開都是那樣,紅塵看破便是無憂無慮,心中少了一份執念,大約我已經失去那份心了吧。”說着我擡頭看了淩雲木一眼,卻見他目光複雜地看着街道,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帶着銀色半臉面罩,身着暗紅武服的淮南。
“這大約是看不破的吧,看來想要将心中的執念斷開還真是不容易,守和,這就是命,這一輩子你都躲不掉。”淩雲木拍拍我的肩膀,我苦笑着搖頭,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這一句話。想來他得對,這一輩子若想丢了這一份情緣怕是不可能了。
“走吧。”我低聲向他說道,轉過巷子深處,淩雲木仍舊望着那個方向,我站着等了他一會,伸手将這紛落的雪花接住,看着冰涼在掌中融化,心中一片潮濕。淩雲木隻是看了一會,回頭時趕緊追上來爲我打傘,我沒有多說什麽,彼此沉默着走過最先的一段路。
“守和……”他大約是怕我難過,又不知如何出聲安慰我,我朝着他笑了笑,示意自己并沒有難過。
“淩雲木,你說得對,這一輩子想要丢開這孽緣怕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已經釋懷,可能心中放不下什麽,但是已經少了一份期望,我可以面對他,以任何一種之态,但卻除了當初那種自然而然地依賴,這是我的釋懷,也許不徹底,但确實是一個良好的開始不是嗎?”
我笑着,淩雲木也笑着點頭,這話有幾分真心我不知道,但确實是我現在最希望做到的。我接受了我們沒有緣分的事實,也接受我們彼此糾纏的事實。但是生活依舊在繼續,心中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得過下去,何不讓自己過得輕松一些呢?
“這确實是一個好的開始,不如你進一步,考慮一下和穆依的事吧,真的不能給他一個機會,也不能給你一個機會嗎?”我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誠意也沒有,我給了他一個白眼,他一下就沒吱聲了。過了好半會他才向我詢問是去哪,這家夥,不知道去哪裏就這麽跟着我,總是這麽傻!
“我們去西決府上,先前我讓人守着他的宅子,但是什麽也沒有發現,這會漢月醒了,張向也處決了,而關于他涉案的事什麽都沒有查出來,我現在去做最後的确認,如果沒有什麽不對勁的話,他就可以繼續當他的少年宰相了!”
“你這話怎麽說的那麽刻薄,我發現你對西決的事特别較真,該不會你還記恨四年前漢月撮合你們的事?還是說……你記恨他娶了别的女人?”我一個巴掌向他的頭拍去,大概是顧及到要爲我撐傘,這一次他沒能躲開。
“淩雲木,我發覺你越來越不正經了,是我近來沒有管教你嗎?你最好給我記着,少給我提這些沒根沒據的事,不然我就給你相幾個娘子,看有沒有人來管教你!”話語一落淩雲木氣得“你你你”個不停卻又是無可奈何,我看着他吃癟,心中更是大快!
我沒有理會他,拐着彎,尋着路找到了埋伏在關家後門處的近衛隊的成員之一,我記得他好像叫做關夏。記得當時詢問他們的名字之時我還總是感慨母後起名時的草率,單名單姓,沒有什麽新意,而轉頭想我和漢月的名字也是這樣的,我想母後心底深處也是個不會較真的人吧。
他見了我向我行禮,我詢問他狀況,他向我報告了近半個月來他們家的大事,我想最重大的事業就是添置了入冬的各種東西,其餘的也就是平時左靈平日裏收賬,西決也就是寫寫文章看看書。不過據關夏說來,這夫妻二人還真是相敬如賓過了頭,就算是政治婚姻,這尋常時日沒有說話也奇怪了些了。
我将這個疑惑像淩雲木說了,他卻取笑我,“如果你家丈夫被罷了官,尋常的開銷都要娘家人的救助才能度日,你會如何想?你再想想這西決是一個讀書人,我們常說這讀書人心氣兒最高。這兩個矛盾碰在一起,想不冷戰也不行啊!守和,這件事你是罪魁禍首!”
我難堪地朝他笑了幾下,回到王城我便與漢月說清西決的事,他一個勁說我多疑,我沒能反駁,任由他們對我這個錯誤的決定進行各個方面的批判,從衣食住行到詩書禮儀再到日常飲食,直到我摔門而去淩雲木和漢月還在激烈地讨論着,由此我深刻地認識了一個詞:
蛇鼠一窩,狼狽爲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