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次日清晨我洗漱完之後推開門便看見淩雲木領着關冥在外頭候着,我點點頭,看着這一個多月來沒見的關冥,看上去他并沒有什麽改變,但我相信每一段經曆都會帶給人成長,隻是有人表現在外頭,而有人斂在心頭了。
“回來了。”我對着他微微地笑了笑,他向我行了禮,我扶着他起來。“回去吧,過幾天我會和關嶺南歌南下,你趁着這段時間将關家的事情解決完吧,據說那個族長已經在念叨着四海遊玩的事了,這麽多年了,也該讓他休息了。”
關冥聽我這麽說一下失笑,想必他在關家的那一段時間與族長相處得挺好的。可是那隻老狐狸是用了多年的心思才練就這衣服圓滑的模樣,這關家的族長和掌靈都不是人幹的活。
“關冥,我事先提醒你,這關家族長的位置肩負着許多,一旦走上那個位子,一切都會身不由己。我不會強迫你去當,這一切的決定權在于你,你自己來決定你自己的命運。”我鄭重地将一切告知他,我不想他不明所以走上那個位置,這樣對他不公平。
他點點頭,淩雲木走過來一把攬住我的肩膀,我給了他一個白眼,又狠狠地将他的手甩開,他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我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往外頭走去。
“你這是要去哪裏?”淩雲木快步跟上來,還不忘讓關冥回家看嬌妻,我暗中笑了笑,可巧卻給他撞見了,我看見笑意爬上他的眉梢,看樣子他是放心了。“看起來精神頭不錯啊,這是要去采薇閣呢?其實我原先就很好奇,你怎麽會讓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來打理你這采薇閣,要知道這裏曾經是禁區。”
“禁區?”我有些疑惑,淩雲木對于我不知這件事也眼中也閃過疑惑,而後又釋然地笑了笑。我盯着他好一會,隻見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但就是不願告訴我。逼急了我扯着他的袖子,他一下大叫着男女授受不親不清,我自是不會顧及這個,無可奈何之下他還是說了起來。
“這采薇閣是你和王上小時候的寝殿,但自從你離開後王上也搬到了雲霄殿,自那起淮安太後便下令将這裏列爲禁地,除了專門打掃的人外誰都不可以進入,包括當時的王上。你想想,這能是爲何?這淮安太後一片愛女之心可藏得真是深,若不是今日你無意間透露,我想這份心怕是深埋地下了。”
淩雲木有些感慨,我亦有些唏噓。母後這個人深不可測,就像她用了半生的時間将我打造成一個似模似樣的将星,卻沒有告訴我該如何才能保護安國,再如她用盡一生将我推上關家掌靈之位,卻從來沒有告訴我該如何管理。說白了她就是個半吊子的先生,教出的也是我這樣的半吊子徒弟,想想我們還真是很像。
“你在笑什麽,這副模樣怪吓人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在算計我一般,說來我還真是有了陰影。”淩雲木裝出一副後怕的樣子,逗得我是一陣笑。“不和你玩鬧了,你給說說,究竟爲何要讓那個秀女去采薇閣,這怎麽想都覺得有陰謀。”
他又是一副别騙我,我知道的模樣,我搖搖頭,不回答。
當初将她安排在采薇閣的原因很簡單,那時我從采薇閣的密道中出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那時她穿着宮女的服飾,我以爲是暗地裏苟合的宮人,便沒有去懷疑。
其實那個時候我若是多想一些便可以知道那人是淮南的接應,隻可惜那時我一心都是淮南,自然沒有心思去管太多。
而後我在調查中發現那秀女殿中大多數人都被替換了,我唯一能夠想到的便是逸雲又開始行動了,這淮南與逸雲的關系還真是不好猜,爲了調查我隻能将這個女子放在采薇閣,暗中j暗中監察,但我卻無法說服自己,心中還是有着一點小小的希望,希望他能夠出現。
“你想要知道嗎?”我笑着看他,他猶豫着點頭。“等你成爲我你便知道了不是嗎?”
小小的捉弄,他有些無奈,更多的是釋懷。現實告訴我,有一些是就埋在心中就好,哪管它能不能影響你的生活,重要的是不能影響别人的生活。
沿途雪落,我想起當初我們一同前往赈災時的年輕模樣,不過多久的時光,心便蒼老了許多。
“這一次我們南下的目的是什麽?”我側臉看着淩雲木,他笑了一下,我趕緊打斷他要說的話。“别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你堂堂一鎮國将軍,愛遊玩山水便可以丢下你千萬軍士嗎?”
他靠近我一些,我又向旁挪過一些,他又進,我一下黑着臉将他推開,他看着我趣味地笑,這家夥八成又要和我打哈哈了!
“我們交換條件,你直說吧,我與你交換秘密。”不得已隻好使出殺手锏,他疑惑地看了我兩眼,由上而下地打量,滿眼盡是不信任,我别過頭,與他來個硬碰硬!
“行!”他見我強硬便自然而然地退了,我挑釁地看了他一眼,氣得他鼻孔冒煙。當然,這是因爲天氣太過嚴寒所緻,不過倒是趣味十足!“此次南下,我們主要的任務是招兵買馬,爲後續戰事做準備。守和,這一次離開,你便可以選擇真正離開了。你好好想想。”
離開?真的到了這一天了嗎?所謂的離開不過是和當年的守和一樣死在沿途中,歸來的便是山月,如今離開這安國便再也沒有山月,剩下的又不知會是哪一個虛名。淩雲木遲早會告訴我這一件事,現在不過騙得我一個秘密罷了。
“這個世間還真是沒能給人多一個選擇啊,算算我真正在這王城的時間也才多久,又要離開了。我明明是有家的人,卻還在不停地漂泊着,這該怎麽說呢?”踏入采薇閣,幼時的一切都如故,曾經的歡顔笑語卻已經消散在這空中,沒了影迹。
想起了當初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仿佛已經過了許久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模糊,隻留下最熟悉卻也是最陌生的笑顔。
尋了一下,最終在我小時候的書桌下尋出了一包藥,淩雲木見此趕緊搶過,怕他才是有了陰影了吧。我笑着看他仔細收起,沒有說什麽,心裏暖暖的。想想自始自終,唯一沒有改變的隻有他,他成長的隻是對我的保護,他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像父親,隻是父親寡言,而他卻是話痨。但相同的是他們都将我奉爲手中珍寶。
我突然又想給他尋一個新娘子了!這個人,我可擔心他會學着父親來一個終身不娶,但是父親有牽挂,這個人呢?
“淩雲木,問你一個私人的事,真的,我很認真地在問。”我看着他,表情十分嚴肅。他一下便誤會了同樣認真地看着我,“你心中是不是有鍾意的女子,而那個女子是你愛不得的。”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面色慘白的模樣,這是或不是都不該是這個反應啊!難道是生氣了?不至于啊!“你别誤會,我隻是覺得像你這個年紀的人,該好好談一門親事了,瞧你那到處招搖的模樣,想必有個鍾意的女子,而這個女子肯定看不慣你這吊兒郎當的模樣,所以便不肯應承你,就是這樣。”
我胡亂地瞎掰,他瞪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麽。我這是踢着石闆了?難道說,他有龍陽之好?這有可能,他長年累月身處軍營,也從未見過他像别的軍将一樣召過軍妓,想想還是極有可能的!
“守和你這是在想什麽龌龊的事呢!老子是不是有龍陽之好還需要證明給你看,你要不要試一試我是不是正常男子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連連搖頭,幾乎是落荒而逃,然後在門口聽見他嘲笑着我,我回頭瞪着他,他也毫不畏懼,徑直地朝我走過來。我想起他剛才咬牙切齒的模樣,狠狠地後退了兩步。
“瞧你怕成那樣,放心吧。我還是有眼光的,能瞧得上你的估計也就那個人和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穆依,就你那點姿色……啧啧!”他又是仔細将我打量了一番,連帶感慨都毫不留情的取笑我,我伸手往他腹部一頂,他輕巧地笑着躲開。
他心中确實有個想得到卻又得不到的女子。想想還真是可悲,在我身旁的男子大都有着渴求不到的情緣,像是不能動情的淮南,動了情卻隔着一條邊界線的漢月,彼此相愛卻又彼此誤解的關嶺,還有眼前這個心中藏着得不到的女子的鎮國将軍。
明明一個兩個都是難得一見的優秀人才,卻獨獨過不了情關,這世間最讓人癡迷的是情,最磨人的也是情。難怪說看破紅塵便是六根清淨,這個世間又有多少人能看破這情緣二字。
“據聞那顧亦北本是佛下的清越之人,奈何動了凡情,渡不了劫隻能繼續紅塵輪回,苦苦癡纏,說不定你便是那苦命之人的轉世也說不定呢。”
我笑着調侃他,他卻微微下了一下,說了一句也許是吧,這次輪到我無言相對,隻能彼此安靜地看着寒冬的雪靜靜地落着,夾着風塵,吹不暖的是人心,吹不涼的也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