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淩雲木閃爍其詞,被我逼急了他倒是直接給了我一句不想說。
我想了許多中原因,最終以他自己難以啓齒說服自己。大約是他輸給人家,所以不願說。我該慶幸他這人不會說謊,他與淮南一樣,對于最直接的謊話是不會說的,淮南他習慣性跟我說一些無關的事情,說着說着會讓我以爲他說的就是我想知道的。但是淩雲木确實最直接,咬緊牙關,我不說就是不說那種心态。
這大概與他們兩個從小所處的環境有關系,一個是耿直的将軍,而另一個卻是以機智見長的殺手。無論如何,這便是他們的特點,每個人都有,可惜我看不清自己,否則我也不會這樣一事無成了。
那天過後我以爲這件事便就此了結了。但是不會說謊并不代表不會隐瞞;不會說謊不代表不會演戲。我忘記了我們從小都帶着面具長大,我也沒有料到淩雲木機會将我瞞得那麽深。
自淩雲木受傷過後,尋常時間我也就在他的房間看些書,有時也練一下刀法。在這種時候淩雲木不是在旁邊聒噪,便是安靜地看着,有時也會給我一些指點。總的來說,一切都正常得很,他也風輕雲淡,隻是臉色一直不太好。我想應該是病得嚴重了,一時無法恢複的原因。
這一切一直到第五日,那天清晨南歌氣急敗壞地闖入房間。惱怒地盯着我看,一時我也是不知所然。我便問了什麽事,她糾結了好久,最後将一股腦将她這幾日來的氣憤全都吐露出來。
“你大概不知道淩将軍近來的傷口越來越嚴重吧!”她梳洗了一下情緒,最終平複下來了。我給她問的疑惑,她歎了口氣。“我就知道!先前我以爲他是想要引你注意才會故意讓傷口裂開了,但是一次兩次我可以理解,但是如今已是第五天了,今早我去給他換藥的時候發現他的傷口又裂開了,而且左臂上還多了一道傷口。守和,我說這麽多你應該知道吧。”
我點點頭,收拾一下起了身。他究竟在暗中進行着什麽,是否與年亦安有關系?
這一些,怕是隻有他能夠給我答案,但此時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事情發生得那麽巧,我想大約和在密道一樣,他和他用着這種野蠻的辦法解決這某些問題。無論如何,這件事我都要讓他給我一個答案。
推開門時他正睡着,聽到動靜便轉了個身,看上去很疲憊。不自覺地皺了眉,他大約是知道我來的目的了。掙紮着坐起身來,我快步走進扶着他靠在床沿,我見他在一瞬間皺了眉,轉眼即逝,不知是對于我的打擾還是因爲傷口的疼痛。
“你還是不願說嗎?”意外地拿他無可奈何。他在某些地方犟得要死,他不願透漏的事我想自己大約沒有辦法知道吧。“你不用瞞着我,我知道你是爲了什麽。我還是那一句話,有些事不該你管的你不要管。”
他斂下眉,良久擡起頭來。
“守和,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與你沒有關系,是你想多了。”他的聲音淡淡地,聽着讓我惱怒,“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他并非隻是你一人的,有些事,他欠我的,我定是要取回來的。”
我更加不能理解了,他們間到底有什麽秘密要這樣瞞着我,究竟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這一些你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你,但你也别阻止我去查。”我說這些話确實有些賭氣,但我确實是被他們逼到了。這一切都是你瞞我我瞞着他,這樣的遊戲進行到最後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們彼此隐瞞,最後連一絲信任都無法留給對方!
他給我這話嗆到了,直想坐起身來,我急忙扶住他,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盯着我看,我也是倔強地與他對視着。
“你……”在我的對視下他咬牙切齒,他大概也知道我說的調查是什麽,這是屬于他們之間的約定,他不說我找誰他可清楚地很,他沒有選擇。我大概是自私的,利用他對我的關心對我的在乎還強迫他告知我一切,隻希望愛他與他愛的人都可以原諒我。這一切,我也是迫于無奈!
我挑了一下眼,他終于從牙縫中吐出一個“好”字。點點頭,示意他還是識趣的,他看着我得寸進尺有些無奈,卻也隻是搖搖頭,并未反駁。
“算了,我還是不說了。你去找他吧。”看着他醞釀了許久竟憋出了這麽一句話,一瞬間我有種被他耍了的感覺。但他低着眼,看起來實在不想說。他甯願讓我去見淮南也不願吐露,他究竟向我隐瞞了什麽?
我便是這樣眼睜睜看着他重新躺下,我費了這麽久的功夫他竟是這麽無動于衷。我回過頭看了一眼南歌,她卻是一副了然的樣子。我用眼神詢問她,她竟是向我笑了笑:“随他去吧,有些事,終歸隻能用這種法子來解決。”
我記得這話淩雲霜當初也與我說過,我再追問,南歌便與我說了一句:“在你看來不在乎的事情卻是他們最在乎的事。”
我想我大約是無法理解的。轉回頭卻見淩雲木瞪着南歌,我拍了一下他的頭以示警告,但是這話還是入了我的心了。
再見到穆依的第一個感覺很奇怪,就像故友相會時多的是世事滄桑的感慨。我不知從哪來的這個錯覺,他給我的感覺還是一樣,隻是更加内斂了。
進來的時候門沒有關,當穆依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想到的第一個詞便是風塵仆仆。
“阿依。”我站起身,淩雲木聽到我的話也坐起身來。穆依将在門外将傘收起,又拂去身上的積雪,往裏走來。這幾日,他該是如何趕才會如此快來到。他沒有應話,看見我便奪過我的手,爲我診脈。
“怎麽樣了,她沒事吧?”淩雲木焦急地向他詢問,這時在後頭趕來的南歌和關嶺爲他端來了熱茶。南歌見他在診脈,也就将茶放在桌上,與關嶺在一旁看着。而穆依卻是皺着眉,一言不發。
“我沒事。”看到他的模樣我趕緊将手抽回,他也沒有阻止。
“第一次出現吐血的狀況是何時?”他上下打量着我,心中糾結着,不知如何說才好。南歌在一旁說起我前些天有過這狀況,我低着頭,沒有任何話語。
“是在我和淩雲木回來之前,他離開你時開始吧。”他斂下眉,這個話題我想沒有任何人願意提起,我點點頭,淩雲木和穆依神色不明地看着我。“放心吧,隻要他沒事你就沒事。”
他說完這句話便越過我走向淩雲木,看了一下他的傷口,也沒有說什麽。而我卻對他的那句話耿耿于懷,隻要他沒事,我就沒事?
我看得出他不願多說,而我自己也不想知道太多。知道得多對我沒有什麽好處,一切都最壞也不過是這個樣子,多說了也沒有什麽作用。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還是說,你要在這裏陪着我這個病員?這我可不介意。”淩雲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想這裏頭應該有幾分安慰吧,穆依搖搖頭,卻依舊坐在原地。我想他們兩個該有話要說,也便喚着餘下二人一同退了出來。
“公主,關家近衛隊中有四人會與我們同行,而且,王上已經将守和公主亡故的消息放了出去。”關門之時關嶺将一封信交給我,說是漢月交給我的,聽到他說的這個消息,若說沒有些許難過怕是騙人的。心中微微悲涼,又有些慶幸,最後這一切,終于來到了。
“你也下去休息吧,南歌,協助他将近衛隊的人安頓好,我們過兩天便啓程。”我接過他手中的信,而後便抛下他們獨自往外走去。南歌在後頭喊了我一聲,我回過頭卻見她欲言又止,笑了笑,跟她說了句不用擔心。
從府衙的後門走去,我一個人在大街上走着,打着傘胡亂地走着。像是沒有家的孩子。
這一切都是我選擇的,這一切我是可以承受的。一切都是那麽的茫然,就像這下不停的雪一樣,冷到骨血裏了。
感覺到有人擋在我眼前時我停了下來,擡起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淮南。不也許該喚他石辛。石辛,他确實當得起這個名字。
退了一步,我底下了頭,卻見他又往前一步。
心中暗暗歎了一句,我既已是舍得你了,你又何苦再來招惹我呢?
“公子有事嗎?”我低着頭,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願看他的表情。許久他都沒有應話,我又退後一步。“還望公子不要爲難。”
我給不了他想要的那塊石頭,我也抛卻不了對他的情。我們的一切,都是一個錯誤,既是錯誤,便是沒有必要延續下去,讓彼此受傷。
“給你。”溫潤的聲喉,纏綿的話語,我呆呆地接過他手中的錦盒,那樣的熟悉,我想我如何都忘記不了。他見我要打開錦盒,接過我手中的傘,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開了雙手。打開錦盒時雙手有些許顫抖,如我所想,這個是我讓南歌丢棄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