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啓程之前淩雲木和我詳細讨論行程的時候,我渾渾噩噩地應付着,他惱怒地看着我,恨不得将我丢到外頭冰天雪地中凍一回,好讓我清醒一下。
但是他終究還是舍不得,歎了口氣認真地打量着我,他也許是認爲淮南的事情對我打擊太大,心中又是擔憂有是害怕,但卻隻能無可奈何地看着我,任由我發展着。他明白,我爲人固執,在這種事情他說什麽我都聽不下,隻能讓我自己想開。但是他着實害怕了,我看着他尋常滿是戲谑的眼中填滿了憂愁。
“守和,你答應過我那是最後一次了,答應我的,絕對不可以食言,否則的話,否則我與你拼命你知道嗎!”他有些無助,我笑着看他,搖搖頭,他一下便頹然了,趴在桌上,愣愣地看着我。我真是好氣又好笑。
身體自那一劍後一直很虛弱,動不動便覺得疲憊,真不知是真的疲憊還是心理作用。總覺得三年昏睡過後醒來便一直厄運連連,感覺什麽不好的事自己都能撞上,這可真不是尋常能有的緣分啊。
“放心吧。”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得釋懷。自己着實對這件事很在意,我明白這是一個女子都會有的妒忌之心,但他現在已經離開,我總不能真的追到天涯海角吧。我相信,如果有緣,我們還會相遇,若是無緣,再怎麽強求也隻是枉然。
“淩雲木,我并非不能接受現實的人,我接受得了,隻是學不會面對,所以一直在逃避。但是我答應你的,會做到的,絕對不會食言。而且你的擔心也是多慮了,我答應過你,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中。你都沒讓我死,我又怎麽舍得放棄自己的性命呢!我可愛惜着呢!”
我笑着,他擡起頭。對于我對他的捉弄他有些生氣,但卻放松下來了。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讓人擔心了呢?也許自己真的太過懦弱了。
“原來我對守和那麽重要,既然你情我願,不如你便從了我吧,娘子。”這才剛讓他放了心,這流氓本色便露了出來,我還真是拿他沒有辦法!關鍵的是他這話說完還朝我抛了一個妖娆萬分的媚眼,我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對他她實在不敢恭維。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順道搭上來的手,我笑着擡眼看他。
“好啊!”我笑得那是天真無邪,卻見他嘴角抽了抽,讪讪地将手抽了回去。“你自己說吧,要怎麽處罰好呢?這天氣還不錯,不如到外頭給站一個時辰,聊表你的心意可好。”
他的嘴角更是抽了幾下。
“這天氣不錯,守和你懂得什麽叫十裏冰封,萬裏雪飄嗎?這就是,這裏頭多冷啊,更别說是外頭了。你便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下次不敢了。”他一臉的挫敗,我卻是下定心思要給他治一治這吊兒郎當的毛病,這心中都有喜歡的女子了,怎麽就沒個正經模樣呢?
他瞧我一臉沒得商量的樣子,歎了口氣。向掌櫃的借了一把傘便向門外走去,我看着他站在正門中央,心道不好,卻還是沒能來得及堵住他的一張利嘴,活生生地吃了啞巴虧!
“娘子,你便原諒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對你的心那是天地可鑒,鬥轉星移,此志不悔。娘子我答應你,我再也不會留戀柳紅花綠,我會一心一意對待你和孩子的,你便饒了我這一回吧。你千萬别不要我們的孩子,我會好好待你們的,決無二心。”
外頭沒人,但天氣寒冷,這店裏頭的人還真是不少,我決意低頭假裝不認識,這店裏頭的人左右顧盼,大多數的探究的目光都落到我身上。
“娘子,我還記得那年盛夏,你一襲月白衣裙牽動我的心,我知道你就愛穿月白的衣裳,所以我便穿上黑衣,就是想要和你穿得登對些,好讓你注意到我,你瞧,如今我已經習慣了穿黑衣,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這一番話說得那時深情款款,聽得我是想要給他一巴掌。我擡起頭,店裏頭地客人都對着我指指點點,小聲議論,我聽到些微的小聲,回頭見到收拾好行裝的南歌和關嶺在後頭掩嘴偷笑。我瞪了他們一眼,他們識趣地跑下來,卻是強忍着笑。
我來到櫃台結賬,那掌櫃笑着與我說:“夫人啊,這男人犯些小錯是在所難免的,也虧得他癡心,你便饒了他,這一家子有什麽非要讓他在這冰天雪地站着的呢?這也怪可憐的。”這話音剛落,店裏頭便有人附和。
我黑着一把臉,無奈地看着這一群起哄的人。“真是對不起,我與那流氓從未見過,您怕是認錯了吧。”說着我将銀子扔到櫃台上,走出門扯着淩雲木的衣襟往馬廄走去。
“淩雲木,你給我記着,我讓你好看!”我惡狠狠地瞪着他,他嘿嘿地笑了幾下,自始至終其他的兩人都扮演着看戲的角色,我實在也是無奈!
“公主,想什麽呢?”馬車上我昏昏沉沉地睜着眼發呆了許久,南歌瞧着我好奇地問到,我轉眼看她,沒有意外地發現一絲笑意。假咳了一聲搖搖頭。“公主不覺得淩将軍……”
“叫我幹什麽?”淩雲木忽然探頭進來下了我一跳,我伸手打了一下他的頭,讓他出去,我看着他嘀咕了一聲,終是無可奈何地将頭探回去。
“淩雲木怎麽了?”我繼續想南歌詢問道,她這回卻是支吾了半天,最後搖搖頭,說是沒什麽。“究竟是什麽事,就别瞞着我了。”
“你不覺得淩将軍對你十分體貼嗎?就像剛才他那麽做,表面上是在氣你,但事實上卻是在開導你,這幾天你總是悶悶不樂,病情也總是反反複複,這皆是思慮過重的緣故。幹剛才淩将軍這麽一鬧,你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南歌笑着,我低着頭不言語。
他待我向來都是好的,隻是我們之間對彼此的關懷隻有這一種方式,大約過于煽情的事我們做不來,這樣彼此道是舒坦。像是我們之間獨特的相處方式,像是兄妹間彼此吵着卻還是在意對方的樣子。隻是從南歌口中說出來,卻是體貼一詞。
“南歌,近來有别的事發生嗎?我總覺得最近太過平靜了一些,心裏總覺得不安?”我轉移了話題,也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南歌搖搖頭,我卻從她眼中捕捉到一閃而過的哀傷。我覺得是有什麽事發生了,若是我沒料錯的話,應該是她的妹妹南祈出現的事。
她不願說,我也沒有點破,她心裏煎熬我知道,這總事我卻沒能幫上忙,隻能讓她自己去判斷了。
“南歌,當初你不是認爲我是一個自私又充滿陰謀的女子嗎?爲何還是選擇了留下?當初你說得對,我确實在某些事上不擇手段,我也在一些事情上利用這身旁的人,這樣的我,爲何你還選擇留下?難道是因爲他嗎?”這件事我從一開始便想問清楚,卻實在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機會,如今這麽寒冷的天氣,确實适合談論這種話題,也許可以得到溫暖,也許會讓自己覺得更加冷。
“不是因爲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麽,也許是想通了吧。你說得對,在那個地方,有時候殘忍隻是爲了保護别人。王上與我說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爲何要對陌生的人寬容,對自己在乎的人苛求那麽多。選擇相信公主隻是心底裏信任公主,我想這是公主的魅力,總會讓人想要追随。”
她的眼光飄到了遙遠的地方,我心疼她,我甯願她不選擇陣營,隻做她的南歌,這樣她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無奈,那麽多的憂慮。說道底,我還是傷害了這個幹淨的女孩,我對不起她,可是我卻需要她的幫助。
“南歌,你不該如此的,你應該去尋找你的妹妹,帶着她,回到那個屬于你們的地方,而不是在這個戰火紛飛的世間苦苦掙紮。”我有些感慨,每次與她說話我都想起當初遇見她時她冷淡的臉,對一切都不在乎的目光,眺望的眼幹淨而自然。但是如今,她的眼中總不時出現迷茫,還有抹不去的哀傷。
“守和,我早已是回不去的人了。南祈更是回不去的。她背負着太多的殺戮,我們永遠都償還不清的罪孽。她的雙手沾滿鮮血,但是她不在乎。我阿娘曾和我說過,這個世間殺戮過多的人終會得到劫報,我們同胞相生,注定要面對這一些的。”
每一次與她提到這個問題,她都有話反駁我,我沒有能力與她辯論下去,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幹脆安靜,這一切,便任由它發展吧,我們的命運該是如何便是如何。有什麽我們是承擔不了的呢?
在那之後我便靠着她沉沉地睡去了,一路的颠簸也不能将我吵醒,自己真的是太過虛弱了。被淩雲木喊醒之時趕緊跳下馬車,沒有太陽,夜色已是降臨,無需看我也可以知道我們到達的是一座寺廟,這種檀香的味道我太過熟悉了,哪怕與他身上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