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結束之後我我在他的懷中,心中滋味萬千。很難想像自己與他之間彼此糾纏又彼此傷害。也許真的與西決曾經說的一樣,我們彼此排斥又拼命想要靠近彼此。這種狀态我無法理解,但是我知道這已是最好的選擇。
“淮南……”我輕聲喚他,他悶悶地應了我一聲。我感覺他應是累了,他不斷地索取,直到我們彼此都筋疲力盡。我沒有再說話,覺得自己亦是累了。隻是沒能睡着,害怕一閉上眼他便會消失。
他忽然翻身欺上我身,将頭埋在我的肩膀處,雙手總是習慣性地摟住我,這種時候我總有種被保護的感覺,像是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就像他曾無數次對我說那句“我在”一樣,我的一切無助與懦弱都會被包容,再大的困難他都會爲我解決。
“如果說,我們不曾相遇,也不曾動情,那該有多好。”
他說這句話之時不是感慨,也沒有對現在這種狀況的無奈,隻是輕輕地訴說。他曾經告訴過我一個名詞:宿命。他是一個相信宿命的人。我知道這是因爲他有些不屬于今生的記憶,他的夢中,有着太多的無奈,所以他不再相信人定勝天的說法。但是我是一個長期在宿命中掙紮的人,我不相信命定,我堅信一切都會因我的意志而改變,就像我與他相遇相知相戀一般。
“一切都沒有如果。淮南,我們打一個賭怎樣?”我環上他的腰,感受他身上讓我迷戀的溫度,他掙紮着擡開赤紅的眼,那裏頭流露出太多的悲傷,曾幾何時我還在埋怨他情緒不外露,現在我真的認爲他隐藏着所有的悲傷,隻是這悲傷現在已經滿了,隻能不斷地從他赤紅的眼中溢開來,化成濃重的無奈。
“你說。”他看了我許久之後又閉上眼,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一下。他歎了一口氣,從我身上離開。“我……”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後起身穿好衣服朝外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終究還是笑了。心中是潛藏不住地喜悅。
到底我還是一顆女子心思,我希望自己所愛之人爲我着迷,我也希望我所愛之人對我無微不至。我想在某些方面,淮南他确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正如他這個時候離開一樣。
若他不是淮南,我不是山月,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
我在心底問自己,卻是苦笑搖頭。
若他不是淮南,我不是山月,我想我們也不會相遇,這個世間遇上一個與你真心相愛的人真的不容易,若以安定的生活來賭我們是否相遇的話,這樣不值得。我願意背負一切苦難來與他相遇,哪怕最終我們兵刃相接也無怨無悔。如果能夠愛,就一定能夠放下,如今我還眷戀着他,誰知道下一刻我是否已将他遺忘江湖了呢?
但是我也曾想過,我們隻是最平凡的人,守着兩畝半分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釀一杯桃花釀,恣意在山林中過着美好的生活。
但是在下一刻,心中所有的願望都被使命打破,總在想,若是沒有強盛的國家,沒有強大的軍隊,這一切都是泡影。我們也許爲着生活奔波流離,抑或許我守着半畝田地守望他勝仗而歸。哪一個朝代都是一樣的,隻有安定的社稷江山,才能成全那最平凡的生活。
我的一生都被這種信念所累,掙脫不出使命的桎梏,隻能背負着這一切前行,忘記苦和淚,亦是學會了放棄某些東西。
他進來的時候我已将裏衣穿上,他點上了紅燭,搖曳的光芒下他的側臉顯得格外朦胧。我想他本是幻影,終歸會從我的生命中脫離,但是人生有過這樣一段戀情,足夠我咀嚼這一輩子了。
“想什麽這麽入神呢?”他的話輕輕的,恰是他慣有的溫潤聲喉,他看着我的眼神如同他未曾背叛前一樣,淡淡地,卻填滿了寵溺。這樣的他足夠讓任何人沉淪。我搖搖頭,看着他半跪在床旁,觸碰我額上碎發的手帶着些許涼意,我又再度搖搖頭,這又是何苦呢!
“我沒事,隻是想你了。”
我突然覺得這句話大有深意,想着想着不覺又紅了臉。輕咳一聲掩蓋我心中的尴尬。我早就見識過了,他其實極會說話,有些話你需要想半天才能理解他話中的含義。他看上去極具城府,但實際上他的謀略也是極強的,但有時候他也會顯示他呆愣的一面,我想是環境造就了如今的他,他的成長是極其特别的,所以才會有如今這樣矛盾的他。
“你……”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消失不見了,着實是如此,幾天的時間我也不知道如何與他坦白心迹,從那日起一切都被分割成了兩面,“我……”
“我知道,對不起,一切都是我不好。”他的手漸漸變得暖和,手心貼在我的額間暖暖的,我不自覺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貼在我的心口處,他的手的顫抖和我沉穩的心跳聲有着強烈地反差。他沒有任何行動,也沒有任何反抗,隻是看着我,不時會将視線移到他的手中。“對不起。”
他又重複了這句話,我搖搖頭。“我沒有資格去抱怨你或是怨恨你,正如你所感受到的,這裏一直如往常一樣跳動着,沒有任何改變。我們不該用對錯來評判我們的感情,隻要你曾經真心待過我,我也曾不顧一切将你當成唯一便可以了。我已是釋懷,你有何苦将這執念困在心中。到底是我愛你愛得不夠,不曾想别人一樣狠狠地怨過你一番,所以我接受你在我生命消失的事實,也原諒你的背叛。我到底是我們沒有緣分,或許是我待這份感情不夠認真,回想起來一切總是空白的,什麽都沒有。你在我的生命中隻留下屬于你的味道,一旦這味道消失了,你也會從我的生命抽離。”
感覺自己的話語越來越混亂,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總是淡淡地,或許我們太過相似,如何都不能将那一顆石心化作一潭柔軟的水,所以才會不斷糾纏,彼此眷戀卻又那麽狠心地想要置對方于死地。
他仍舊沒有說話,但是卻脫下鞋子鑽進被窩,像往常一樣環住我的腰,隻是這一次我沒有背對着他,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的眼,卻沒能看到一線波瀾。
滔天巨浪在心中翻湧他也能不動聲色吧。我有些失望,輕閉雙眼,企圖将心中某些崩塌的東西拼湊起。隻是悲傷妄自流,如何才能将對他的情感傾覆。就算灑脫地說出豪言壯語,仍是躲不過一顆女子纏綿的心,我終究逃不開世俗的情愛,就算一切都消失了,我仍想留住屬于他的回憶。
“我們打一個賭吧,淮南。”睜開眼時已是一片甯靜,我握住他的手腕,感受他脈搏的跳動。我們有着許多相似的地方,同樣的命運同樣的心,同樣的笑顔,如今,我們的脈搏有着同樣的頻率。
“你說。”他淡淡開口,我順着他的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讓自己埋在他的胸前,這樣,他便看不清我的面容,看不清我心中彌漫的悲傷。
“我們來賭,我們的未來,是否有我們的孩子出生。這個賭約,持續一輩子,但是我有權利終結這個約定。”
迷幻散會影響子嗣的生育。我們都是中過迷幻散的人,我很清楚自己和他不可能有孩子,我隻是想要給我們一個希望,給這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一個美好結局的希望。
“你,這是你說的,不可以反悔。”摟着我的手越發的緊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欣喜,到底他還是被蒙騙過去了,我們真的會有未來嗎?我想起那個沒能挂起的祈願鈴,散落在天涯也請護佑我們。我嗯了一聲作爲回應,他伏在我耳旁輕聲地說了一聲睡吧,我又嗯了一聲,閉上雙眼沉沉睡去。意識朦胧間似乎聽到他在我耳旁輕輕地說了一句:“有我在,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翻了一個身應了他,之後暖暖的感覺,沉沉的檀香催我入夢,我隐隐看到河畔的男子笑靥乳風,暗紅色的衣袍襯着血紅的月,顯得格外蒼涼。
清晨被敲門聲吵醒時回想夢中滿是不安,我站起身感覺身上的骨頭都要散了。幸虧他昨晚上還有良知,懂得分寸,否則我今日還有下床的力氣嗎?
可是他離開了,空蕩蕩的房中隻有他的氣息。我起身準備梳洗,卻意外在桌上發現我送回南風當鋪的那兩件東西他又拿回來了,而且還多了一根木制交織簡易木簪。我抽出壓在下頭的字條,上面寫着蒼勁有力的字:山與水兩兩相忘,那山與月呢?
下頭是他留給我的警示:一切已到了将星隕落時分,黃沙紛揚君自重。
将一切收好後我打開了門,南歌在外頭候着,待我出現她便向我解釋一番,大約是怕我誤了早朝時間。她這一提醒我這才想起昨日交代淩雲木做的事,如今他還沒有回來複命,該不是出了什麽差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