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月白月華裙,我們動身回到守安閣。一路上都在議論着丞相的婚禮,我想他們确實熱熱鬧鬧辦了一回。淮南問我是否會覺得我們的姻禮過于簡單,我笑了,“我們隻不過是最普通的人,平民百姓的生活是我們彼此都向往的不是嗎?”
我牽住他的手,任由馬車颠簸他都緊緊将我護在懷中,我想着昨夜發生的一切,心中湧現太多的感覺。一直到下車我都還迷迷糊糊的。淮南将我喚回神,我尴尬地看着他,他似乎知道我的想法,頰邊透出一抹淡淡的紅。我開懷地笑了,他的臉更紅了。
我掙脫他走在前頭,低低地笑着。真好,我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會遇上這麽一個他,幸好這樣的他隻屬于我,我自私地想要獨占他。但是一直以來都是他留在我的身邊,從來都沒有怨言,唯一有的隻有擔心和害怕。不會讓你再擔驚受怕了,我會成爲與你并肩的人。
進到守安閣便看見桌上放了一件銀紅暗花梅紋百褶裙,紋樣簡單。我換起身,與淮南朝着清涼殿走去,路半之時便遇上淩雲木,他打了招呼便匆忙往前走。我轉過頭,看他似乎是往兵庫去,這無緣無故爲何上那裏去了?
沒能多想,我們到了清涼殿偏殿,這裏是正式的會客殿,尋常我不來這,這回看見還真讓我咋舌。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而是古樸的紫檀,漢月身着暗紅金絲紋龍黃袍端坐在雕刻繁缛的雲龍紋樣寶椅上,進去時他正巧低着頭與一旁的木二說着話,嘴邊淺淺的笑意讓他這嚴的模樣消了大半。
太師椅上的木二依靠在扶手上,椅的上段淺雕雲紋,中段鳳翔九天,氣勢磅礴,下段镂刻如意紋,底部镂亮腳透空。而坐着的木二身着朱紅縷金鳳袍,頭飾九天鳳冠,氣勢凜然。
再看看自己和淮南,我認命地低低頭,上前按照先前所教的禮儀行了回門禮,從木二手中接過一隻磨金雲紋項圈,上頭系着刻金雲形平安如意鎖。我想了想,最終沒明白這平安鎖是什麽意思。
木二笑着搖搖頭:“昨日喝多将禮物帶回來了,今日便還上了。”我吃驚地擡頭,隻見漢月寵溺地看着她,眼中沒有一絲責怪之意。這回我确實不知該如何回答了,漢月喚我們起身,又讓人搬來椅子。說了幾句閑話後木二便朝我擠眉弄眼地,見我沒領會她的意思,她幹脆一把将我拉到後頭。
我不解地詢問,哪知她此刻卻支支吾吾沒能說出一句來。“那個,其實,昨天忘記交待重要的事情了。就是,就是行房之禮,我忘記我把嬷嬷趕了,結果因爲太緊張就忘了。”我成親你緊張什麽,我默默在心中哀嚎了一句。
但這事确實不怪她,她代替着我母後打點我的親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實屬不易。
我自小在軍中長大,對于這種事也略有耳聞,算是一早便知曉這種事,但是卻沒能通曉,親身力行也大約清楚了。我覺得她現在說這話并不是來道歉的,而是來打聽的,所以我一下便聽到了她的下一句:“所以你們昨晚……洞房了?”
我給了她一個白眼,她嘿嘿地笑。這模樣着實與她母儀天下不符。她念叨着我就知道。我無奈地撫額,忽然覺得當初漢月一眼認出她是假的太容易了。怎麽就娶了這麽一個傻愣愣的女子呢?
“你……”我吐了一個字出來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歎口氣轉身準備出去。木二在這時卻拉住了我,笑得很是谄媚,搭上她一身莊重的鳳袍,着實違和。我提防着她,一般這個時候她心裏總打着不好的算盤。
“今日是二十一日,過不了多久便是乞巧節。我們出去玩好不好?”她拉着我的手,朝着我撒嬌,我無奈地歎氣。這都是要當母親的人了,怎麽就學不會穩重些呢?這孩子現在的狀況才好些,這一會有要折騰了。
“這事她可做不了主,你就别整天都想着到處折騰了好嗎?等下次我陪你去行嗎?”漢月從外頭走進來,身旁跟着漢月,我朝着漢月笑了笑,回到淮南身旁。看了他們夫妻一眼,轉身往外走,出門之時聽到木二幽怨的聲音,帶着些許嬌嗔。
“你哪一次說話有算數,今年你若不配我去我便自己去!”
“好,我怕了你了,今年陪你去……”漢月無奈的回答讓我止不住笑了起來。
一直出了清涼殿,淮南才開口與我解釋剛才漢月所說的話:“漢月要我們趁此機會南下遊玩一趟,而關于淩雲木,我想如今他已經在回邊境的路上了。”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一句話也沒交代就離開了呢?”心中覺得疑惑,淩雲木從來不會如此的,剛才看見他時明明有機會與我說的,爲何卻選擇一言不發地離去呢?
“公主,這是剛才淩将軍交給屬下的信件。早上衣服的事已經調查清楚了,确實是那人所爲。店家交代今早确實發現那兩套衣裙被替換了,可巧那是南歌去拿衣服,店家慌亂間隻好将那兩件衣服交給南歌。”關嶺一見我們出來便上前禀報,我這才想起淮南似乎有告訴我是他在調查早上的事。
我接過他手中的信件,剛想拆時便瞧見西決與左靈向我們走來。這才想起丞相夫人是有封号的,如今是來受封的吧。他倆向我們行禮,我擺擺手,讓他們去面聖。
“還有一件事……”關嶺吞吞吐吐,我停下拆封的動作,擡頭看他,“穆依和滄海珠執意要跟随淩将軍去邊關,屬下沒能攔下。而且,淩将軍也同意了。”
這家夥究竟在做什麽?讓一個孩子和一個手無寸鐵之力的大夫去那種地方,他有精力去照顧他們嗎?“你不要告訴我說淩雲霜也一起去了?”關嶺點點頭,我無力扶額,這家夥這一次究竟犯了什麽病,做事都沒有考慮後果嗎?
我趕回守安閣,将近衛隊的人召集起來,“現在交給你們一個任務,給我搜查整個渝城,先以王城爲中心向外排查,務必搜出唐太子等人所在之所。我知道他們會易容,但是一個人的教養氣質不可能徹底掩蓋,所以對象鎖定在貴公子上。守安閣主殿的密道也是一個重點,一一排查,找不到就給我封了。”
關冥還沒有回來,這件事我便交給關嶺和南歌負責了。他們接到命令之後便開始執行。我回到寝殿拆開信件,撞入眼中的是淩雲木強勁有力的字體:
我回去了。
隻有四個字,看上去還是匆忙中寫下了,漢月究竟交給他什麽重要的任務,讓他如此匆忙趕回去。但是他又讓滄海珠和穆依跟随,這說明暫時沒有戰事發生,難不成邊境内部出現了差錯,這确實有可能。
“不要想太多,他不會有事的,山月你不了解他,這一次是他自己要回去的,并非漢月的意思。”淮南将水遞給我,伸手觸上我的眉。這才發現自己愁眉緊鎖,但給他這麽一說我更不明白了。“那裏才是他的天地,現在一切牽挂都了結了,他自然不願久留。”
他的牽挂?是我嗎?難道他從一開始回來便是來操心我的婚事的嗎?真是的,就算這樣也無需不告而别,弄到我亂猜一頓。想着,将水杯狠狠放下,“下一次見着他定要收拾他,跟我說一聲又不會怎樣。”
淮南搖頭,不語。我從櫃中拿出上一次在淩雲木家找到的信件,終于有機會看一下了。母後寫給父親的信件,究竟會是什麽呢?我沒能想到,是一個很不好的過往,這隻是一個女子寫個一個青梅竹馬的道歉信。我的父親,母後,父王,最終青梅竹馬輸給了一見傾心。他們都沒有錯,錯隻錯在命運的捉弄。
至始至終我都沒能想到你真的不再回來了,這一座府邸是屬于你的,鎮國将軍也隻有你一人當得,我和乾安都虧欠你了。原以爲你不會那麽固執,終究是我料錯了,但是姻緣之事真的無法勉強,忘了你心中美好的我,我是個不值得你愛的人。乾安的身體不好,這一次怕是熬不過去了,朝堂中的勢力隐隐有動搖的迹象,漢月雖說足以當此位,但他心不在此,怕是難以敵過這些人。所以我做主将你召回來,你不要怪我。
“他到死都沒有踏進鎮國府,我真替他高興,幸虧他沒有見到這封信。”我呆呆地看着母後娟秀的字迹,忽然覺得人生其實挺殘忍的,每個人的心都無法掰成兩半,就像我無法愛上穆依一樣,就像淮南隻一心爲我一樣。“你說,我對穆依是不是太殘忍了?”
雖然覺得不合适,但是迷茫總想找一個答案,淮南看着我,避開了這個話題。我想我還是傷到了他。這件是我們都無能爲力,說再多也隻是讓我們多些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