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那麽一天,如你所說的,我會做到。”我們癱軟在地上,像是經過一場劇烈的戰役般,靠着彼此。
我微微地笑着,說不準心中是什麽滋味。
之後誰也沒有開口,安靜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一切都好像不真實的一樣。紛飛蒲公英,像引人入夢的仙子,不時落在我們身上,又輕輕地随風飛走。
“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複一杯。”我想起了李白的詩句,如今這景,确實少了一杯美酒,我轉頭向淮南詢問,他低頭沉思了一會,最終站起身來往回走去。趁着這時段,我将眼前之景琢磨個透。
據淮南的叙述,我們這座宅子原先隻有我先前所看到的,前院,兩間廂房,還有一個廚房一個儲物間。而如今我所處的地方本是一片荒地,是後來淮南開辟的,先前并未聽他說這裏種的是這些東西,如今看到着實震驚。這一片無盡的蒲公英,該得花費多少時間呢?
“給。”他将一個酒杯遞給我,我一下便聞到一股寒梅香,擡眼間盡是疑惑,看到他手中的酒壇子,我一下便明白了。“這些酒是取梅花上的積雪融化釀成的,而且就埋在梅花樹下,而這酒的配方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這些也是聽自他人之口,多的也不知道。”
說着他爲我倒了一杯,我将酒扶到鼻下,細細地嗅着這股獨特的酒香,他人自愛桃花釀,卻不知這梅花酒别有一股冷冽的滋味。
酒烈不知味,這釀酒之人必是心存苦楚卻又不甘心屈服于命之人,這有些像江湖兒女的風範。我對于這宅子的主人越來越好奇了,“淮南,如今我羨慕着宅子的舊主人,這裏的氣息讓我感覺他們是灑脫的隐世之人。”
“天下中想要隐世避世的人何其多,真正能夠做到的卻有幾人呢?這裏的舊主人不過是一對苦命的鴛鴦罷了。”很少見他有感慨,我覺得是這酒引發他心中所想,心中有小小的奢望,于是便縱容他一杯一杯下肚,自己自然也是喝了不少。
仗着自己在軍營中呆過,對自己的酒量還是有幾分把握的,便也放縱自己一回,喝得是酣暢淋漓,你來我往,一下便不知究竟是在品酒還是在鬥酒了。“酒量不錯嘛!”我笑着看他的臉上出現微微的紅,這家夥,終究沒有我們行軍之人的豪爽。
“你喝多了。”怎麽回事,竟能看到他的嘴角些微的笑意,笑得還挺好看的,不過他說的這話我不愛聽,就算他這聲音多麽魅惑我也不會認同他說的這話,我擺擺手,站起身來,一下眼前一黑,一個踉跄往前栽。
肯定是最近在虛弱了,嗯,明天要吃好多好吃的補一補,“我沒醉,我現在精神得很,來,我扶你。”感覺他在我的身後,咦,我怎麽是站着的?轉過頭,又見他笑着,沒錯,他肯定是醉了,否則怎麽笑成這模樣?呃,那個詞怎麽說來着,蠱惑,對,這家夥笑得蠱惑人心。
“走了,他們等久了,待會要乖一點。”這話是什麽意思?把我抱起來是什麽意思?不是要将我賣掉吧!我現在是比較虛弱,但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随便丢棄就有人收留的,你這家夥,要帶我去哪裏,我不去,我才不要去呢!
“你這個壞人!不要我,你們都不要我!”心中的委屈一下便湧現出來了,隻見他皺了皺眉,我掙紮着,拉扯着他的衣襟,他的腳步止了下來,呆呆地看着我,瞧見他眼中的不耐煩,我一下便噤聲。
“突然不想要帶你出去了,不想讓他們看到你這樣子,這樣的你,隻屬于我。”他俯身,輕輕地在我的嘴角碰了一下,我别過頭,不想讓他知道我加速的心跳。
“誰,誰屬于你!我才沒醉呢!我要出去!”我悶在他的懷中,想着是我會錯意了,他怎麽在乎我,怎麽會不要我呢!肯定是有什麽好事要照顧我來着的。他應了聲好,哼,你才醉了,都醉成這個語無倫次的模樣,我還擔心我會不會摔下去!
不過,喜歡他沉穩的心跳,微紅的臉,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蒲公英落在我的臉上,癢癢的,伸手想要将花揚開,卻發現是他的發梢落到我的臉上,我抓着他的發,無聊的玩弄起來。發現他的發絲柔軟得像女子,細細的,感覺一碰就會斷,這樣想着,便也就撒手了。
無聊,這一路上也不吱聲,多說幾句會死啊。
“山月想讓我說什麽好呢?”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笑意,我楞了一下,這是幻聽還是做夢了,我沒開口他竟知道我在想什麽,這一定是在做夢,對!就是這樣!
所以我現在也是在做夢嗎?爲什麽夢裏會出現淩雲木這聒噪的聲音,我強睜開眼,發現眼皮重得很,淩雲木的聲音倒是聽得實在。“她你都可以灌醉,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嘿嘿,你說說你是用什麽辦法将她灌醉的,當年我與她鬥了一整夜,結果我先倒了!”
“你才醉了,我沒有醉,來,淮南,給他滿上!”我瞧見桌上也有酒杯,便吆喝着要給他滿上,隻見他一臉趣味的看着我,笑得沒心沒肺的。不服氣盡管來挑戰,我奉陪到底!淮南應了一聲好,将水杯遞到我嘴邊,我一下喝完了,這水怎麽甜甜的?
似乎聽到木二銀鈴般的笑聲,我迷迷糊糊睜眼看了一下,沒有啊,好困啊。一定是我幻聽了,我窩在淮南的懷中,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耳邊依舊是淩雲木的聲音:“這家夥醉之後竟然是這般無賴的模樣,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
你才無賴,我都說了我沒醉了,怎麽做夢你都這麽讨厭呢!“沒事,你睡吧!”感覺淮南輕輕的摸着我的頭,我揮揮手,阻止他這擾我清夢的動作。果然,他停了下來。
“這幾日,她怎樣了?”漢月……是夢嗎?你總是這麽溫柔,這麽爲人着想。就是你這麽貼心我才不想讓你擔心。
“這些事讓她自己說吧。案件解決了嗎?這件事不要讓她知道,關于這件事,能瞞下就瞞下,否則她又要折騰了。”淮南淡淡的聲音,與和我相處時不同,這時的他多了一份疏遠,果然,他對于别人,總是存着一份戒備。
“什麽事瞞我,我要知道,最讨厭你們瞞我了,每個人都這樣。”這是在我的夢中,心中的話可以盡情說出來,心中壓抑着的難過可以吐露出來。可是爲什麽在夢裏你們也要瞞着我,究竟是爲什麽!
“山月……”淮南的聲音近在耳畔,像呢喃,像傾訴,也像誓言,我不知道,一切,都十分的真實。“我在,不怕。”
嗯了一聲作爲回應,想起那句話,便說了出來,想起那些過往,心中除了感概,還有濃烈的思念,我想他,想到入了骨血。
“一杯上酒氣,二杯生離别,三杯上馬去,從此去了也。”心中泛着微微的難過。其實在喝酒前就又這樣的感覺了吧,所以才會那麽沒有節制地喝,因爲這酒烈得像他。這麽多年了,我一直以爲自己可以不牽挂他了,果然,有些人不是忘記了,而是藏在心裏了。
“這是父親常說的話,看來她夢見父親了?”淩雲木的聲音低了幾分,想來也是深陷回憶中了,你也想他了對嗎?我們總是在他背後偷偷藏他的酒喝,那種烈性的酒,一次一次嗆得我們淚珠子往下掉,也嗆得他淚往下掉。
後來我知道,他酒量好得很,那些酒幾壇都不能使他有醉意。他落淚,隻是心裏苦得很,守着自己心愛女子的疆國,看着她依偎在别人懷中笑,他苦。所以他将所有愛都傾注在我們身上。
我們承載着他的愛,也承載了他的多愁善感,明明是那麽英勇的男人,對着明月卻落下愁苦的淚。告訴我,軍人,最忌諱的便是動情,自己卻深陷**無可自拔。
父親,其實你早就明白了吧,人世間唯一不可磨滅的便是**,就像你愛上了我的母後,就像我心系淮南。
一下,便清醒過來了。這才是夢,這才是真正的夢。
我睜開眼,看着眼前這些人,從淮南的懷抱中掙脫,跪着下來,一下所有人都不知所措,隻有淮南,安靜地看着這一切,仿若與他無關。
“雖然無禮,但還是想要懇求王上,我想要将父親的骸骨請到王陵,無論如何我也想了卻他的這個心願。在世的時候他苦,卻從不說,我們明白他的痛,卻從沒想過要去呵護他,如今雖說有些晚,但是……”我咬着唇,連擡頭的勇氣的不敢。
“臣亦懇請王上爲我父親了結這個心願,我父親……”
“不可以,山月,你忘記了我們的規矩了嗎?”漢月站起身來,目光堅定無比,規矩,我竟忘記這個了,關家是不會因我父親壞了這個規矩的。
我咬着唇,尋不到一句反駁的話,這世間女子,我想,都不會反駁關家的這個規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