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她會回來的。”漢月低着頭,沒有反應,我歎了口氣,安靜的陪着他,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視我于無物。良久,他開口道:“山月,我想許她一個桃源之地。”
“你這是在說什麽話!”我有些憤怒。“你要知道安國并不是父王母後強取豪奪而來的,這安國的每一寸土地都飽含着每一個子民的血與淚,我們不是統治者,我們是守護者。這些父王說的話你都忘了嗎?”
“對不起。”他低低地說道,我想起他兒時寫給我的信件,一畝三分田,這個國君最大的夢想僅僅是當一個普通百姓,心疼他,但又能如何。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從百姓舉薦父王爲王,遵從他的指揮打下這江山開始,一切命運就已經無可逆轉了。你連江山都不要,拿什麽來保護你愛的人。”
我推離他兩步之外,單膝而跪。“臣守和,懇請王上,救濟黎民,安撫百姓,大唐已滅,群雄逐鹿,百姓受難,我安國,夾縫求生,不爲留名,隻爲給這苦難的黎明一個安身之處。天命所歸,若注定滅亡,守和無怨無悔,但若君上自棄,守和與這安國,共存亡!”
我從未忘卻自己的使命,從未忘記那些在苦難中掙紮的人,我的一生,爲這安國而存在,我不會,讓安國淪爲**!
“山月……”我直直地看入他的眼,那跳動着的火花告知了他的答案,但我要的,是他的承諾。“知道了,我會遵照他們的遺旨,盡力而爲的。”
他歎了一口氣,起身往外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沉重無比,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才撐着椅子勉強站起來,真是命途多舛的自己。甩甩頭,拍拍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堅定着步伐走出門。“山月!”出門的時候竟又絆了一下,這一次淮南準确地接住了我,我在心中又将自己數落一遍,面上卻還是擡起頭朝着他虛弱地笑了笑。之後腳一軟就跌在他懷中了。
“真奇怪,一遇上你就不自覺放松警惕。”我苦笑地看着他将我抱起,斜陽打在我們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有一種别樣的夢幻之感。
“這樣不好嗎?”如果他這話話可以多帶些溫情的話,想必會更加有魅力的,就更加像他了。這念頭一出,我立馬搖搖頭,否認自己的這個想法,淮南和夢中那個男子終究不一樣,各有千秋。不過,總感覺他們有着同樣的心,有着同樣的渴望,同樣地讓我的心悸動。
“爲什麽?”他的一句疑問将我喚回了現實,我愣了一下,鈎住他的胸前。“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我會崩潰。我不喜歡,所以我不會依賴你的。”我呢喃着,不知是在說給他聽還是在說與自己聽。
心中,不知不覺已經開始迷茫了,隻有一天而已,爲什麽,感覺他在遠離我。“淮南,不許離開我。”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掩住我心中的害怕,如何都無法否認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許久,他沒有反應,我疑惑地擡頭,已經走到我的房前。
失望,将我深深埋葬,我不知道我此時的臉色有多麽難看,希望此時蒼白的臉色可以掩蓋掉一切悲傷。“記住,不要将手中的絲帶弄丢,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他推開門,徑直走到床邊,将我放下。
“睡一下,今晚可能是一個不眠夜,養好精神,不要勉強自己。”我點點頭,他俯身下來,額上輕軟的觸感讓我措手不及,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知道房門快要合上之時我喊住了他。他剛才的動作像是習慣性的,三年來,他就是這樣等待着一個不知會不會醒的人嗎?
他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我,我低下頭,斂下目光,心中,劃過一絲害怕。“對不起,有些事一直隐瞞着,不知道你發現沒有。”緊緊的抓緊拳頭,心中閃過無數的罪惡感,他折了回來,輕輕地摟住了我,一言不發。
“木二換的那件衣服……”我咬咬嘴唇,“是,是當初假扮山月時的白裙,我看見了,那個衣櫥中,少了一套白色衣裙。”我緊緊地抓着床單,看見晶瑩剔透的水珠将紅色的床單染成深紅,像極了凝固的血液。
“我知道。”一句淡淡的話将我内心最後一絲防線擊垮。我終于忍不住任淚水滑落。“我才是真正的罪人,從三年前不惜一切的追殺我就該明白的,我是個不祥之人,隻有孤獨終老才不會傷害身邊的人。”
“我是個懦弱的人,爲了維護自己在漢月心中的地位,我竟隐瞞了這一切,我不配承受他的信任依賴,可是我隻有他了,如果沒有他,我該怎麽辦,這個世間已經将我遺棄了,我隻有漢月這個親人了,我可以爲了他和木二放棄我的性命,卻不願他丢棄我,我該怎麽辦!”
他突然推開我,我的眼中閃着未幹的淚,看着他背對着我,不知所措。“不喜歡,不喜歡。”他的聲音像壓抑着無盡的情緒,“命運是不可逆轉的,一切又一次重來,山月,我已經累了。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天真爲你做任何事的淮南了,我早已打破一切戒律,沒有退路了。”
我忘記了思考,忘記了淚,一心一意沉浸在他隐約可見的悲傷中。似乎,在不經意間觸及到他心中的那根弦。我應該開心的,這個男子終于爲我敞開心懷了。可是爲什麽有絕望的感覺,他又在離我遠去了,怎麽樣都留不住。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搖搖頭,鹹澀的淚水滑入口中,他轉過身來,靜靜地看着我,“山月,離愛吧,我放棄了。這一輩子,不要再糾纏了。那個夢,僅僅隻是一個美麗的夢,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我會完成我的使命,還你一個完整的命,是我,一切都是我,是我破壞了這一切。”
“不,你以爲你闖入我的生命不需要付出代價嗎?那個夢,你知道那個夢對吧!”我拽住他的袖子,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我不相信,不可能千年輪回都無疾而終對吧,不可能一切所有都是悲劇。”
“我從來都不認爲那是悲劇,隻要遇見過,對于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他輕輕地爲我拭去眼角的淚,動作一如往常一樣溫柔。“但是,上天注定了一切,你我既無力反抗,就放棄吧,離愛,或者恨我。”
不,我做不到,這一輩子已經做不到了。“爲什麽?”我哽咽着,對上他平靜如水的眸。看不到一絲閃爍,一說放棄連心都可以丢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