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盡是盛開的蒲公英,三月正值花期,紛飛的白色花兒迷了我的眼。我轉頭等着他從裏頭走出,心裏滿滿都是感動。“謝謝。”我說。
他沒應聲,走到我身邊,将我的手托起,又将一根紅色的絲綢系在在我的右手腕,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擡頭看了我一眼,仿佛早已知道我的反應。“心血來潮。”這,這是他的解釋?這難道是在向我撒嬌嗎?不管有沒有這個意思,反正我已經誤會了。
我笑着看他,良久,他别扭地轉過頭望向别處,我以爲他害羞了,但他有些木然,明顯焦點在别的地方。我順着他的眼光,發現他竟呆呆地望着三年前我種下的合歡花樹,這樹,今年也該有花期了吧。
“山月!”殿門處出現了四個人,出聲的是木二。如今她已挽起發髻,俨然一母儀天下的模樣了,看見我站在青石小道時她驚訝得連手中的果盤都摔了,一股勁撲到我懷中來。我身上無力,一下便要往後退,幸好淮南及時扶了我一把。
“你這壞蛋!”她狠狠地責罵了我,心中的石頭也因這責罵放了下來,“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你了!”話還沒說完,已是鼻涕眼淚一大把了,沒忍心推開她,倒是漢月上來一把将她拽開。“你幹什麽!”木二将怒氣對着漢月,一下便吵開來了。難得看見漢月如此孩子氣的模樣,心裏安慰便笑了起來。
“看你這傻樣,該不會睡一覺真傻了吧!”淩雲木走過來,直接将我勾懷裏了,這家夥,就算給他一輩子,他這毒舌樣也改不了。“守和,我說,你要不要寫一封休書将他休了,我們雙宿雙飛呢?”說着他又改勾我的脖子,一副跟我走有肉吃的模樣。
“公主,你别聽他胡說。”西決過來将淩雲木扯開,看淩雲木的眼神帶着嚴重的警告,“你也該夠了啊!”淩雲木聽這話也不惱,繼續将整個人的分量壓在我身上,他向淮南撇撇嘴,不以爲然。我一個白眼将他推開。
“今天晚上不要給他吃飯了,讓他去牆角蹲着。真是的,多久沒見,就這麽重了!是不是又偷懶了?”我闆着臉,一點一點地數落起淩雲木來,沒一會他就焉了。連帶看我的眼神都飽含着委屈。
他也清瘦些了。在這些人中,他最在意的便是我。曾經我們相依爲命,如果可以,我願意他死在我前面,這樣,他就可以不難過了。“守和,你這沒良心的,老子爲你奔波勞累,你不懂以身相許就算了,竟然還克扣我的糧食。這樣做你今晚肯定吃不到魚嘴巴肉!”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這三年來我别的事沒做,光顧着數之前的事了。在驿站那時,與我鬧,侮辱我,還敢對我動手動腳。你說,按安國律法,你這罪,該如何處置呢?”我幽幽地朝他詢問。
這下他什麽氣勢都消散了。嘀咕了一句我蹲牆角就走屋裏去了。擡頭卻見西決朝着我,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來,我笑了,書生已然有了官威,眉眼間帶着犀利的光。
我偏頭看了一眼淮南,此刻他正拿着藥籃子,将盛開的蒲公英采摘。背對着我,絲毫沒有覺察的我的注視,心頭浮上疑慮,關于他昨晚所說的,我自己同意的。
我一直在沉睡,什麽時候同意這門婚事的?
“怎麽了?”漢月看到我發呆,同木二走過來,溫和地開口詢問。我糾結了老半天,終于将我的疑慮說出。沒想到漢月聽我這麽一說,奇怪地看着我:“這是你自己同意的。”
這下我更是迷惑了,每個人都與我說這是我同意的,卻沒人跟我說我怎麽同意的,隻是谄媚地笑。擡眼間撞上淮南詢問的目光,我尴尬的撇開頭,走進屋裏,拿出筆紙,洋洋灑灑寫了一整張紙,之後走出去将這交給淮南。木二好奇地圍上來,我也沒阻止。
“是什麽東西啊?該不會是夫妻倆的小秘密吧,好想看啊。”我失笑,“要不你也給漢月寫一封。估計他不會同意的。”
“休書!”木二驚訝喊道,引得一旁談話的漢月與西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也是一臉驚訝。“不是吧山月,你這不是開玩笑的吧?”木二激動的抽過那張紙,在我眼前揚了又揚。
“我知道了。”淮南靜靜地開口語中無一絲波瀾,這一下連木二也安靜了,走回漢月身旁,安靜地看這一切。
他摸摸我的頭,安靜的看入我的眼,我朝他咧開嘴,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他斂下眼,将我攬入懷中,又再次在我耳邊輕輕說道:“我知道的。”“嗯。”我悶聲回應着他,他放開我,又蹲下去細心采摘那些飄零的蒲公英。
真的是,停止不了的愛嗎?我擡起頭,卻見淩雲木倚靠在門上,一見我的眼光撞上他,别開眼又往裏頭走去。
“爲什麽我有種感覺,似乎是山月你才是那個被抛棄的那個人,果然當初是你同意的,現如今就算你想掩蓋這個事實也來不及了。”木二說着大笑起來,我瞥了漢月一眼,暗示他這是你家媳婦嗎?他摟樓木二的肩,不予置否。
“究竟我怎麽答應了?”我一開口他們又谄媚地笑,我無奈的盯着他,良久,西決終于在我的憤怒中開口說去那時發生的事。
三年前淮南将我送回來時已經進入昏迷狀态,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回到守安閣之後的三個月後,木二首先提出要沖喜,大家沒有異議的将她和漢月的婚事提上日程。之後淮南在和我說起這件事之時我的手指竟動彈了一下,那時淩雲木便開玩笑說是我想嫁人了。沒想到我又動彈了一下。
聽到這我在心裏暗罵自己,這算什麽回事,就這樣我就嫁人了,可爲什麽是淮南,如果是漢月,他一定毫不猶豫讓西決當他的驸馬!
我的反應給了他們沒有給他們帶來太大的想象,他們就這樣給我下定結論!可新郎是誰呢?他們想了一個蹩腳的辦法,我認識的男子不多,一個一個喊有反應的就是新郎。淩雲木将我認識的男子從頭到尾念了一遍,沒有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到最後所有人都望向淮南,那時他們甚至還不知道淮南的名字,隻能将所有期望寄到他身上,“淮南,我叫淮南。”那時他隻是告訴他們自己的名字,沒想到我的手指又動了。
就這樣!就這樣我将自己嫁了出去,與漢月同日。我再次暗罵自己,動什麽動呢!
“啓禀王上,外頭有一姑娘說是淩将軍的故人,想求見淩将軍一面。”進來一守衛阻止了他們的笑聲,淩雲木聽了那人的報告,臉色鐵青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