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厲時謙。”
男孩見她歪着頭蹙起小黛眉,咬唇笑了笑,大方的沖她伸出了小手,自報姓名。
“厲時謙?”她喃喃自語了一會兒,伸出手握住他的,這才點了點頭,“哦,那我叫素卿瓷。”
“反應這麽慢,真是個怪丫頭。”厲時謙眨了眨眼,倏然揚起下巴,姿态老成的睨了她一樣,握住她的手松開然後順勢拍了拍她的手背,“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成了我妹妹。”
他剛話落,腦袋便被男人的大手敲了下,繼而是嚴肅嗓音響起,“時謙,不能這麽沒禮貌!”
“怎麽,我說錯了嗎?”厲時謙捂着腦袋笑道,依舊倨傲的模樣讓素卿瓷怔了怔,她微眯起眼睛,唇角扯開一點詭異笑容,“天知道我也不敢相信,你怎麽就成了我哥哥。”
後來趁着母親不注意,兩個小家夥就扭打成了一團。
就在這時,畫面突然轉換,好似夢中醒來。
素卿瓷猛的睜開眼睛,隻見視線被朦胧的紫色籠罩,厚實的落地窗外是靜谧午夜。
她躺在自己的公主床上,正想着此刻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時,倏然卧室外響起了一點動靜,而是有光芒從門縫中鑽進。
立馬閉上了眼睛,卻莫名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吱呀——”
房門被輕輕打開,一道女人的纖細身影隐約走近,過來半饷,素卿瓷能感覺到自己床榻一邊微微下陷了些。
是素禾。
原來,她是在自己的記憶裏嗎……
“爲什麽,爲什麽……”耳畔倏而傳來了輕微的嗚咽聲,是素禾在低語。
昏暗中她好似在強忍着哭泣,一絲絲若有似無的嗚聲全然沒了平日裏驚豔的冷傲。
媽媽……
素卿瓷感覺到自己明明是閉着眼睛,去能清晰的看見一切,她好像呼喚她,卻沒有一點聲響,隻能靜靜的等待着記憶深處的曆史重演。
驟然間,她好似看見了女人突然變得猙獰的臉,她瞪大了雙眼,握緊了手中的枕頭,“爲什麽要這麽對我?要是沒有你就好了,要是你沒有生下來就好了……”
下一秒,素禾幾乎是顫抖着手,将手中的枕頭壓在小卿瓷的臉上,自言自語的嗓音卻徹底的顫抖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
“原諒媽媽吧,媽媽快瘋了!”
耳邊如同鬼魅魔音在低語,就在素卿瓷欲要尖叫時,臉上枕頭的重量和刻意施力徒然消失了。
她睜開眼,隻見女人匆忙逃離的身影……
黑暗中,素卿瓷目光一瞬不瞬的,她将小手從被窩裏拿出來,舉高,然後凝視着。
這是夢嗎?
可如果是夢。
爲什麽要如此真實?
将她曾經不願意回想的記憶如此殘忍的抽絲剝繭再次展露?
好想永遠這麽睡下去。
————————錦瓷時————————
當初不懂放手,還是笑着放走。
自此之後,甯願獨酌一杯又一杯烈酒,路燈閃爍衰弱。
燈火闌珊處沒有等到期許的轉頭一子殘局罷休。
漂泊風月,颠沛流離時光長久。
回憶依舊,隻剩靡靡之音江邊歌樓。
你不必回首。
我也不會停留……
盛夏的明媚陽光傾灑在安靜和諧的醫院草坪上,這座爲貴族提供的私立醫院内每一處都透着奢華的幹淨,連蘇水味兒都被盡數斂去,隻剩下淡淡的夏花香。
陽光折射到落地窗最後落在了地闆上,木質地闆上的柔軟長毛地毯上被映着一圈一圈美麗的光線,一切都顯得如童話般美好。
搖椅上,素卿瓷一動不動的躺在上面,她目光平靜地盯着地毯,如死水一樣。
清風從窗外進來,裹着外邊的鮮草氣息缭繞在這病房的每一個角落,攤散開來,明明擁着暖陽的味道,卻讓她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壓抑。
“素小姐,該換藥了。”
病房門被打開,一個小護士推着醫用手推車走了進來,見她躺在搖椅上曬太陽,不由笑道,“怎麽樣?傷口還疼嗎?”
“不疼。”素卿瓷輕輕搖了搖頭,小心翼翼的坐起身,以防扯到自己肋骨的傷口。
護士拉上了窗簾,将她扶了起來,然後認真仔細的給她身上的傷口換藥。
幾次擦拭時微微的扯動讓她感覺到了疼痛,不由抽了口冷氣,每當這時護士的動作總是愈發輕,更怕惹到這個主。
昏迷了十多天,都在這裏呆了十幾天,素卿瓷像是被變相囚禁了般。
她從剛開始的暴躁憤怒,拒絕吃藥拒絕治療,到後來被一群醫生強行捆綁,無能爲力。
最終還是沒能離開這裏。
姥姥知道她出了車禍後幾乎是日夜守着她,她醒後不能動彈,老太太也是時不時就來陪她。素卿風和厲時樞也來過不少次,可這麽久以來,她始終沒能見到安排了這一切的男人一面。
厲時謙。
這個該死的騙子!
“換好了,素小姐,傷口恢複的不錯哦。”小護士給她披上了衣服,叮囑了幾句後這才離開。
這個世界一切都井然有序。
隻有她煩躁淩亂。
半饷,她慢慢的走到了床邊坐下,拿起了床頭櫃的電話,一個鍵一個鍵的按下——
“嘟——嘟——”
素卿瓷耐心的等待着,她在這裏沒有手機沒有,僅能做到的就是每天看電視上的新聞。
從這些天的報道看來,卡維諾的加拿大分部建立已經徹底竣工,加上海外媒體的渲染,一時間股市一路飙升。早就沖淡了她之前和宋智然鬧得天翻地覆的輿論。
但這無法掩蓋已經發生的事實。
“嘟——嘟——”
電話中依舊是一聲一聲漫長而執着的提醒音。
天知道她這些天到底打了多少個電話,然而卻沒有一個被接通。
倏然——
“喂。”
依舊磁厚清冽的嗓音傳來,明明熟悉,卻陌生的令她心顫。
那邊見她不說話,依舊等待着……
良久,他這才低歎了句,“恢複的怎麽樣了?”
素卿瓷蓦地反應過來,一瞬間各種情緒撲面而來,她強裝鎮定,這才淡淡說了句,“這與你無關。”
很是冷淡的語氣讓厲時謙不悅的蹙了蹙眉。
辦公室内,他擡手示意正在彙報策劃的總監先暫停,這才起身走到窗邊,壓低了嗓音說道,“卿卿,别胡鬧。”
“我胡鬧?”這句話無疑點燃了素卿瓷心中極力控制的怒火,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是她胡鬧嗎?到底是誰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和糾纏,甚至現在把她關在這種跟精神病院似得地方!
“厲時謙!你不要欺人太甚!!”緊接着,提高的嗓音伴随着應聲破碎的台燈鑽進了厲時謙的耳朵裏。
怒火已經令她喪失了理智,素卿瓷失神的凝視着自己剛剛扔出去的台燈,飛濺的水晶玻璃割傷了她的手心,傷口不深,她甚至感覺不到什麽痛,隻是看着鮮紅的血絲一點點滲出,然後彙聚,最後從她的指尖滴落。
一滴……兩滴……
“卿卿?”厲時謙這邊發覺到了異樣,那破碎聲和随後漫長的甯靜讓他沒理由的恐慌,“卿卿?卿卿你——”
“我要見你。”她聲音沉涼到冰冷,如此燦爛的陽光沒有溫暖她一份,逐漸平靜的眸底深處依舊是隐隐的怒氣,翻騰不停。
不就是不愛?
這個時代,沒有什麽悲痛是真的要死要活的,也沒有誰是不能離開誰的。
沒關系的。
真的沒關系的……
————————錦瓷時————————
城市,夜晚蔓延……
鋼化玻璃反射着城市的燈光,在百米的高度下,站在落地窗邊的男人若有所思。
他凝視着窗外的金融區,一條街之外便是落芒市最繁華的商業大道,來往盡是車水馬龍。這個被霓虹渲染的世界,浮華,又充滿失望的味道……
比起這一切,晚風輕吹的療養醫院倒是來的幾分安甯。
偌大的病房内的每一處布置都按照他的要求,沒有一點蘇水味兒,就像自家卧室一般溫馨。
大床之上的女人睡得極不安穩,隐約的,她好像聽到了有人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睡夢中的素卿瓷試圖睜眼,卻覺得雙眼像是被膠水黏上了似的睜不開,隻是覺得自己被空調過低的溫度吹得有些發僵的腳丫子倏然一暖,繼而睡意更深,伴随着心底深處隐隐的不安。
厲時謙輕輕揉着她的腳踝,調高的室溫後,大手将她露在薄毯外的腳丫裹在掌心,一點點溫暖,眉眼間盡是耐心和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