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貴叔這樣的深不可測,之前雖然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是至少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看穿的,然而現在我覺得我似乎永遠也看不透這個人。
“在後來的日子裏,我的存在被雨柔所默認,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可以待在雨柔身邊,她不看我,也不搭理我,但是又任由我安排姜家和隗家的事情,我和她的第一次交流,是在兩年後,她突然派人找到我,她說她已經清楚三小姐和大小姐的女兒還活着,所以她讓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他們。”貴叔說。
“貴叔,我不明白,爲什麽你目睹了她做的這一切,還是會這樣的幫她做所有她讓你做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是傷天害理的麽?”我問。
“你愛過一個人麽?那種無論如何,不管受到多大的阻礙都要愛一個人的感覺,我對雨柔就是這樣,從她救了我的那一天開始,我這一生就是注定要爲了她活着,我可以爲她做任何事情,爲她犯下的所有的錯事善後,甚至爲她做更加傷天害理的事情。”貴叔說。
“你這樣做,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我說。
“愛情很多時候都是不可理喻的。”貴叔說。
“你這樣的不可理喻害了多少人,除了姜家,隗家,是不是還有那位孤兒院的婆婆?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是不可理喻的?”
“她…也是一個倔強的人。”貴叔說。
“你們那一輩的事情我已經無心再聽了,我隻想知道你用龜息術把自己的生命拖延到現在,等到我的出現,該不會就是在現在想要跟我說說你們那個年代的風流韻事吧?”我問。
“我是一個将死之人了,不過我已經活得夠久了,所以我才會想要在生命的最後,這樣的說一說,說一說一百年都沒有說出來的話。”貴叔說,“不過說這麽多也确實是夠了,非常的足夠了。”
“所以呢?”我問。我說話的語氣倒不像是在和一個前輩聊天,反而更像是在審問一個犯人,一個被判了死刑的犯人。
“少主人,我愛了姜雨柔一輩子。但是什麽都沒有得到,除了,金錢,權利,什麽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愛人,甚至沒有朋友,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了。我和姜雨柔,我們兩個,從決定了走這樣的一條路那天開始,我們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會是什麽樣子,我的靈魂在一次又一次的死而複正之中,已經變得支離破碎,我已經無法再向一個正常人那樣輪回轉世了。别人臨死的時候,還可以祈禱,我們卻連祈禱的權利都沒有,我們并不是死去,而是消失了,從這個世界徹底的消失了。小主人,即使是擁有陰陽術和天之瞳的你,也沒有辦法看到消失了的我們,所以我有一個請求,這是我和雨柔的共同的請求。也是曾經的隗氏一族還有姜家上下的共同請求,您是否願意一聽?”
“您說。”
“我希望可以從您這一代開始,姜家和隗家不再是分割兩部分,而是可以重新合并。重新開始,好讓整個隗氏一族,在您這裏發揚光大。隗氏一族早就不應該再活在陰影之中了,應該走到陽光下,既然之前因爲姜雨柔的緣故,整個隗氏一族已經分裂出去。現在正是合并的好時候,讓整個世界都知道,隗氏和姜家集團是一個體系,所有的事情都應該走到正統上來了。”貴叔一邊說這一邊用眼神看了看身邊。我這才發現他的身邊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個盒子,這次不是什麽沉香木盒子,隻是一個很普通的紅木盒子。
“這隻盒子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也是當年她被賣給我爹的時候,帶在身邊的唯一的嫁妝,裏面有所有的目前我手下的姜家集團的運作資料,這也算是我在姜家工作的唯一的留下的一份工作彙報吧。”貴叔說。
“我拿起盒子,卻并沒有急着打開,我隻是看着病床上的貴叔,我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的整理裏面的資料,但是貴叔…”他的身體正在慢慢的滿的透明,我從來不知道一個靈魂不健全的人,小時的時候,竟然是這個樣子的,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消失,慢慢的變成半透明,然後是透明,貴叔的嘴一張一合,但是我已經聽不清楚他說的話了。
“小主人,你一定要答應我的這個請求,這是所有姜隗兩家先祖的願望,還有就是…就是…”貴叔的聲音已經變得像是從遠方傳過來的微弱的回聲一樣了。
“就是什麽?貴叔?”我焦急的問,生怕漏掉一個字。
“就是…找到長壽村。”貴叔艱難的說。
“長壽村?哪一個長壽村?叫什麽名字?在哪裏?”我一連串的發問,但是我的問題再也沒有人能夠回答了,因爲貴叔終于在我的面前變成了一片虛無,他徹底的消失了,就像是曾經小時候看得魔術師大變活人的魔術一樣,他不見了,消失了。我甚至有一種沖動,想要趕緊掀開木床鋪的床單,看看貴叔是不是也是耍了什麽魔法,躲到了床底下,但是我知道沒有用的,我還是得面對現實。
我面無表情的走出貴叔的卧室,走出貴叔的小屋,手裏捧着貴叔他娘留給他的那個盒子,不任憑王娜姐怎麽叫我也沒有反應。我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淚流滿面。我不是爲了貴叔哭泣,我們的交情還遠遠沒有到那個份上,也不是爲了姜雨柔,他是一個罪人,我是爲了隗氏一族,爲了姜家,爲了這個在風雨中挺立了這麽多年的極不容易的家族。所謂的血淚史也不過如此,我流淚也不是爲了誰,流淚也是不過如此。
好象是把這些天來我的所有的不高興,所有的心結,所有的消化不了的隗氏和姜家的曆史,全都通過眼淚噴湧了出來一樣,我在房間裏,嚎啕大哭。姥姥走了,沒有了陰陽術,從今以後甚至算不上是隗家的人。小姜走了,她是我唯一的同輩,如今隻能遠遁他鄉來避嫌。前途未知,眼前迷茫,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無論我有多麽的想要脫離出來,都不做到,我被結結實實的困住了。
我甚至開始質問我自己,我是誰?我到底爲了什麽活着。就是在痛哭,昏睡,噩夢,還有困惑中,我把自己困在房間裏整整三個月。外面一定都已經瘋了,一定都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第一天傍晚開始,不停的有人在我的門前勸解我,一直持續到深夜,直到我母親出現在我的門外,她說,任何人都不要再來勸說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靠他自己走出來,她決定擔任隗氏一族的當家人那天起,這就是注定了她要背負的責任,沒有人能夠幫助她,她隻有靠自己。你們現在悅食安靜,就已經是幫了大忙了。
我不得不承認,還是母女連心,我相信母親的心裏一定也是心急如焚的,但是她比别人都更明白應該做什麽,還有如何去做。
三天後的早晨,我打開房間的門,王娜姐守在門前,看到我出來,她都愣住了。我已經穿戴整齊,精神也是出奇的好。
“王娜姐,我需要吃點東西,還需要洗漱,把一應的東西送到我的卧室還有就是通知所有的人,我十點要開一個會,我希望每一個人都可以到場,我有事情要和大家說。”我吩咐道。
“好,我知道了。”沒有誰比王娜姐更加亢奮了,她幾乎是一邊尖叫着一邊沖進了廚房。
梳洗完畢,簡單的吃了早餐,我來到祠堂,上了一柱香,看着祠堂裏供奉的那個“生”字,心中頗多感觸,一個月以前我來到這裏看到這個字,心中充滿不解,但是現在我似乎明白了,這世間最最值得尊敬的就是生靈,活着,存在着,都是具有極大的意義的,任何人也不應該輕視生命,也不應該無視所有的客觀存在,這也正是隗氏一族一直以來孜孜追求和探尋的,雖然即使到了現在,我仍然不知道,作爲姒氏一族的後人,我們這些所謂了神族的守墳人身上到底具有什麽樣的使命,但是我知道,我現在要做的不是迷惑不前,而應該是不懼艱險的不斷的向前探索,這正是一直以來我們隗氏一族都在做的事情。
上香結束,時間也已經差不多了,我來到大堂,大家早就已經到齊了,全都在大堂裏面等着我,我坐在主位席上。
“各位,今天是我以隗氏一族的當家人的身份,第一次召開會議,隗氏集團,還有姜家集團,還有十七局的各位,我有幾件事情要宣布。第一,我将離開十七局,專心打理家族生意,十七局的局長一職交給陸大叔接任。第二,貴叔留給了我所有的姜家祖業現在的運營情況,所以我打算從今天開始,合并姜家産業和隗氏集團,統稱爲隗氏集團,重新編寫族譜。此處是姜家大宅,姜家隗家的列祖列宗在上,我隗陰陰,誓要把隗氏集團發揚光大,一定不辱家族使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