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叔先是準備好了祭祀的物品,讓我和姥姥上香,因爲急着進入鬼骨門,我也沒有去探究到底爲什麽我們家的祠堂裏隻有一個生字用來供奉。祭拜完畢,姥姥讓貴叔打開鬼骨門,我心中疑惑,貴叔雖然擁有鬼傀,但是卻并不是陰陽師,難道他也能看見鬼骨門?!說道鬼傀,自從升魂陣之後,我倒是再也沒有看見貴叔的那個鬼傀前輩,她的身份但是成了一個謎。我這邊正想的出神,那邊貴叔已經啓動了開關,原來是供桌上的燭台,朝着兩個不同的方向扭,就可以開啓。
鬼骨門緩緩打開,原來這種鬼骨門竟然有兩層,裏面的牆體,在普通人看來那就是牆,而陰陽師卻能夠看到鬼骨門,從而知道入口的位置,還要知道開啓的方式才能打開。那帶有繁複的花紋的鬼骨門緩緩打開,迎面撲來的是一陣陰風,空氣中彌漫着一種香氣,那香味有點詭異,聞上去有點像是香水,又有點像是上墳祭拜使用的香燭。
“這麽久了,你還是使用這種茉莉香。”姥姥說。
“用的習慣了,想要改也改不掉了。”貴叔不好意思的說。
“這樣的物件現在早就找不到了,可見你也是用了心了,是個念舊的人。”姥姥說。
“我本來就是個舊人,也沒有什麽念不念舊的說法。”貴叔說。
“你如果不念舊,也不會這麽多年守在這裏,苦了等你的她。”姥姥和貴叔的話讓我聽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姥姥,你們在說什麽呢?”我問。
“沒什麽,走吧,咱們進去。”姥姥一邊說一邊讓貴叔在前面帶路。貴叔走在最前面,這是一個小小的走廊,四周的牆上砌着紅磚,讓我想起之前我們遇見的那些古墓裏面的青磚,不過這裏的紅磚很新。顯然有人經常修葺維護。走廊上有感應燈,我們剛踏上走廊,燈就亮了起來,燈光昏暗。隻知道前面不遠處應該是一個房間,卻也看不清楚裏面都有些什麽。我扶着姥姥慢慢的跟在貴叔身後,貴叔的腳步竟然慢了下來。
“姥姥,您之前是不是來過這裏?”我問。
“沒有,我也是第一次來。”姥姥說。
“那您剛才說貴叔用的香料?”我問。
“我年輕的時候回來這裏。他就是使用那種香料祭祀的,剛才你沒有看見麽,他用來上香的香燭跟我們的不一樣。”姥姥說,我這才想起來,确實是,剛才貴叔上香時候拿出來一些别的樣子的香料,和我們用的不同。
“姥姥,我看貴叔的吃穿用度,難道他用的那種香料是什麽稀有名貴的香料麽?”我問。
“不是,那隻是最普通的香料了。也有可能是這世界上最廉價的香料。”姥姥說。
“爲什麽要用這樣的香料啊。”我不解,而且越是往裏面走,那種劣質香料的味道就越是濃重。
“每個人一輩子總有那麽一些不能割舍的東西吧。”姥姥無奈的說。
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裏面的那個房間,這個房間目測和外面的祠堂的面積差不多,修整的四四方方,房間之中幾乎沒有燈光,借着剛才小走廊上的感應燈透進來的微光,隐隐約約的可以看到有一處放滿了牌位的供桌。貴叔在房間中四處走着,他打開很多暗光燈,那些光暈投射在不同的地方。差不多這樣的小小的暗光燈有十幾處,終于所有的暗光的光點照亮了整個房間。我終于看清楚了所有的景象,除了那個放滿了牌位的供桌,我們的面前還有一張床。這個房間空空蕩蕩,除了供桌和床沒有别的東西,更别說什麽裝潢了,看上去陰森并且詭異。
“貴叔,這個床爲什麽擺在這裏?你該不會是還睡在這裏吧?”我問。
“你之前不知已經在外面看到我的卧室了麽?”貴叔說。
“這裏的這些牌位……”姥姥已經開始在那邊的供桌附近翻看,那些牌位。我内心裏想的是很有可能就是我們隗氏的列祖列宗的牌位,但是從數量看似乎又有點對不上号,難道從先秦開始一直到現在,我們姒氏一族就這麽幾位列祖列宗,大概數數也不過就是二十幾個的樣子。
“陰陰……”姥姥小聲的跟我說,她把聲音壓得很低,我此時已經來到了姥姥的身邊,而貴叔似乎對身邊的一盞有些壞掉的暗光燈産生了興趣。姥姥拿起一個牌位遞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到那上面寫的并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行紅色的小字。
“心肌梗塞。”
“姥姥,這是什麽意思,爲什麽牌位上會寫這些東西?”我問,姥姥搖了搖頭。
“我也不清楚,我想這應該就要問,阿貴了。”
“貴叔,這些牌位……”
“主人,你們兩位是不是想要知道這些牌位是誰的?”貴叔已經學會了搶答。
“沒錯,這些牌位上面寫的都不是人名和生卒年月,而是一些疾病的名稱,比如這裏還有一個,寫的是腦出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問。
“之前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我有鬼傀,并且我的壽命異于常人,但是您覺得我活了這麽久靠的是什麽呢,就是這裏,這裏就是我存活了上百年的秘密所在。這裏的每一個牌位,都是我的一次死亡,但是同時也是一種新生。”貴叔随手拿出來一個牌位,上面寫的是肝癌晚期。
“就比如說這個,這個是大概十幾年前的,那一次我的肝出現了問題,雖然我有鬼傀,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肉體始終是一個凡人,我的身體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早就已經不能夠負荷我的身體了,這上百年的時間裏,我渾身所有的器官幾乎都出現過問題,這次的肝癌直接導緻了,我沒有辦法進食,反複的疼痛,然後是吐血。終于我又一次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的一個鬼傀代替我輪回超生,讓我回到這裏。”貴叔說着躺在了床上。
“這張床雖然是一張簡易的箱式木床,但是卻是我覺得這世界上最舒适的床,因爲每一次我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我就會回來這裏躺在這張床上,然後等待死神的降臨。當然也有意外,比如說那一次,我腦淤血。”貴叔指了指腦淤血那個牌位,“那一次是毫無征兆的突發情況,要不是我的鬼傀及時發現,想法設法把我弄到了這裏,有可能我就要發臭了。”貴叔還在像是開玩笑一樣說着。
“貴叔,這樣說的話,那豈不是就是說,您已經擁有的長生的本事?”我驚訝的問。
“少主人,如果我說的沒錯的話,您應該已經用陰陽術探查過我了是吧,您看到了什麽?”貴叔問。
“您的魂魄似乎很微弱的樣子。”我說。
“沒錯,我這樣做确實可以獲得長久的生命,況且這姜家大宅之中,從來都不缺少想要超生進入輪回的魂魄,做我的鬼傀是他們的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有鬼傀也未必就是擁有長生,每一次死亡,每使用一次鬼傀,我的魂魄就會随之缺失一塊,這個死而複生,用别的魂魄代替自己進入輪回的法子叫做換魂。爲什麽你們隗氏這麽多的前輩從來都沒有一個人選擇這樣的方法來長生,原因就是,靈魂總有終于消散的那一天,等到那時,你已經再也無法進入輪回了,你的魂飛魄散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一次次借由别人的性命替死的過程中,不斷的消散的。”貴叔難過的說。
“二十多次,貴叔,您已經……”我說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感覺現在說出來的任何一句話,都非常的殘忍。
“二十九次,這百十年來我的身體越來越糟,已經到了一種瀕臨崩潰的邊緣,所以說最近一段時間使用鬼傀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了。知道爲什麽我要在這座大宅的後面獨立的建造一間小院子麽?知道爲什麽我要與世隔絕麽?”貴叔苦笑了一下說,“我并不害怕融入社會,我害怕的是世人不再願意讓我融入,我是一個不死的人,這件事情,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清朝的鼎盛,覆滅,八國聯軍的侵華,日本的侵略戰争,還有解放戰争,新中國的成立,每一件事兒我都經曆了,都知道,但是在這些事件中,我不是一個參與者,我隻是一個看客。十年,八年,對我來說,都是一眨眼的事情。我不需要思考别的事情,我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躲在這個荒野之地,苟延殘喘的保住自己的命,隻要一息尚存,就要堅守下去。”貴叔說。
“貴叔,其實,您……不必這樣的……您這是何苦呢。”我難過地說。
“少主人,這是一個承諾,有些承諾,不是一輩子能夠兌現的,這些承諾大于所有的事情,甚至高于曆史,高于天理。之前你不是一直在問爲什麽我讓你現在過來麽?一方面你姥姥的生命即将用盡,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我。早些年我就已經修書給你姥姥,我能夠理解她希望可以同你多相處幾年的心情,但是同時我也告訴她,必須要在今年做出一個了斷,畢竟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少主人,我非常的感激,您出現在這個年代,讓我有生之年終于可以達成我的願望,兌現我的承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