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人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路人甲,我好像是幾乎對他沒有任何的印象,他的存在感特别的低,跟姨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都像是以前空氣,因爲語言不通,他從來不說話,他從來沒有多餘的動作,總是唯唯諾諾的跟在姜冰冰的身後,我多次看到姜冰冰用他當出氣筒,動不動就是拳打腳踢,即使沒有犯什麽錯誤,他也會受到莫名其妙的數落。唯一護着他的就是姨母,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姨母有什麽不錯的交情,姨母總是在姜冰冰對他拳打腳踢之後,責罵姜冰冰。給别人的感覺,就像是他和姜冰冰就是一對兒兄妹,在母親面前争寵。
不過這個黑人就像是一個啞巴一樣,一句話都不說,不管是英語還是外語,還是土著語都沒有。我曾經懷疑過他是啞巴,不過我之前也說了,他就是一個路人甲,他根本就沒有存在感,他到底是不是啞巴,與我何幹。
“這個人,你認識麽?”前輩問。
“不認識,不過他是我姨母的手下,可是,他現在在做什麽?”我不解的問。
此時此刻,那個黑人,正趴在一張桌子上,那應該是一張供桌,他此時正趴在供桌上,那個動作就像是豬欄裏面的豬正在拱豬食。
“他在吃東西。”前輩說。
“吃東西?這樣的吃相。”我說。
“這個人我多少知道一些,你想不想聽聽?”前輩問。
“這個人您認識?”我有些不可思議,這位前輩已經不知道死了多久了,竟然還會認識姨母身邊的人。
“隗家的人,自然有這樣的本事,剛剛死的那個武士我也知道,他的來路,你要是想知道,我也願意講給你聽。”
“還是先僅着活着的講吧。”我說。
“他其實有點來路,他的養父叫做。凱文·卡特。”
“凱文卡特?!”這個人我确實是聽說過的,他在記者界很有名氣。
凱文·卡特,是南非的一名攝影師,他的作品《饑餓的蘇丹》獲1994年普利策新聞獎。“特寫性新聞攝影”。作品内容是一個蘇丹女童,即将餓斃跪倒在地,而兀鷹正在女孩後方不遠處,虎視眈眈,等候獵食女孩的畫面。
這張照片于1993年被美國著名權威大報《紐約時報》首家刊登。接着。其他媒體很快将其傳遍世界,在各國人民中激起強烈反響。
當時和凱文卡特一起工作的攝影記者joaosilva在後來引發世界争議的“饑餓的蘇丹”的一次采訪中從他的角度講述了當時的拍攝情況。
他們随聯合國一個派發糧食的直升飛機降落到蘇丹,在發放救濟糧的三十分鍾之内,他們有機會拍一些照片。凱文就在直升飛機附近,據他講,當時凱文看到了眼前可怕的場景驚呆了,他拍了不少饑餓孩子的照片,其中有一個孩子蜷在地上仿佛在哭泣,她的母親正在忙着領取救濟糧,暫時沒有時間照顧她。就在這個時候,一隻秃鹫在孩子身後落了下來。凱文輕輕地調整了角度,爲了不驚擾秃鹫,把他們兩個都收進鏡頭,他拍了幾張之後,秃鹫飛走了。joao說他也拍攝了同樣的場景,但是沒有得普利策獎。
不過真正讓凱文卡特火起來的卻不是這張照片,而是這照片之後的飽受争議。
頒獎之後不久,一家日本電視機構駐美國的記者打電話希望采訪作爲評委之一的約翰·卡普蘭。約翰卡普蘭接受了采訪。采訪中記者轉述了佛羅裏達一個記者就這張照片寫的一篇專欄文章,大意是:你看這自私的、不關心民衆的媒體和記者。踩在小女孩的屍體上得了普利策獎。
約翰卡普蘭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評論,他對記者回憶道,評委們當時非常仔細地看了這張照片,照片有注釋。提示會有人來幫助這個小女孩,給人的感覺小女孩不是獨自一人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裏。約翰卡普蘭還指出,小女孩的手上有一個環,說明她當時受着人道保護,所有的評委都注意到了這些細節。在評審的時候,評委們都信任這個攝影師——如果這個小孩需要幫助的話。攝影師一定會施以援手的。
但是,這個節目在電視上播出的時候,約翰卡普蘭的陳述被無情地切掉了,節目還是緊緊圍繞新聞倫理和道德觀展開,對凱文·卡特和普利策獎進行了猛烈的抨擊。這件事演變爲一種謠言,即這張照片揭示的饑餓被忽略,而莫須有的罪名被無限放大。
我曾經有幸看過這張照片的原本,巧妙的細節設計處處彰顯着人性,但是這些在蓄意抹黑凱文卡特的事情上,全都被忽略不計了,人們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隻顧着放大那些傷害。
普利策頒獎儀式結束後,1994年7月27日夜裏,警察在南非東北部城市約翰内斯堡發現凱文·卡特用一氧化碳自殺身亡。遺言:“真的,真的對不起大家,生活的痛苦遠遠超過了歡樂的程度。”
這件事情讓人痛心,不過追蹤的事情的前因後果,卻并不是突然之間的想不開而一時興起。
凱文與朋友肯·奧斯特布魯克等人一起組建了“砰砰俱樂部”。“砰砰俱樂部”另一攝影師西爾瓦也是凱文的好朋友,他與凱文拍到了同樣的場景,隻是沒有獲得任何獎項。1993年,就在凱文拍到那張著名照片後不久,“砰砰俱樂部”一夥人又來到托可紮采訪一次暴力事件,由于陽光太強,凱文先回到了城裏,但很快他就收到了肯在托可紮被槍殺的消息,此事幾乎徹底擊潰了凱文的意志,事後他曾經表示,應該是他而不是肯去挨那顆子彈。
據凱文的朋友們回憶,從這之後凱文開始公開地談自殺的事,一部分是因爲肯這件事,但更大的原因還是他對錢的焦慮,入不敷出的經濟狀況讓他不得不接受了一份到莫桑比克采訪的任務。這時凱文的狀态确實出了一些問題,盡管使用三個鬧鍾,他還是耽誤了前往莫桑比克的早班飛機。當然,更糟的事還在後面,當他從莫桑比克回來時,居然把一包未沖洗的膠卷弄丢了,種種不順讓他感覺生不如死。
人性與道德在這一刻被扭曲了,凱文隻是一個攝影師,他沒有多大的能力能拯救非洲人,他隻是想要拍一張合适的照片喚醒人們心中那最後一份光明,事實上他也确實趕走了秃鹫。
1994年7月27日,凱文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天中顯得很快活,先是在床上一直呆到午時,然後又出去拍了一張片子,他還向朋友們傾訴了他的苦痛,有人勸他去看精神醫生。
遺孀莫尼卡是最後看到凱文的人,那天傍晚凱文來到她的家裏,向她講述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完全從喪夫的悲痛中恢複過來的莫尼卡當然不能給他什麽安慰。晚上7點,凱文開着他的紅色長車來到有着他美好童年記憶的布萊姆方特恩斯普洛特河邊。他用銀色的膠帶把一截花園裏用的軟管固定在排氣管上,又從車窗送進車内,穿着沒洗的牛仔褲和t恤衫,他啓動了車子,然後打開身旁的随身聽,用一隻袋子枕在腦袋下面當枕頭……
凱文·卡特拍攝的大部分作品,雖然很可能同樣講述了重要的事實,卻不爲人知了。在他活過一次的世界裏,他隻是一個小人物。
卡特在戰亂紛起的南非的一個遍布災民屍體的村莊發現了一個****的皮包骨頭的女孩,當時這個女孩正艱難地從灌木叢中爬出,而此時一隻兀鷹落在了這行将餓斃的女孩身後,瞪大了眼,卡特及時捕捉了這個讓人震顫的瞬間,然後他将兀鷹趕走,抱起女孩。
我事後想起曾經社會上唯一對他公正的評價,就是那段評語,普利策新聞攝影獎評委會對《饑餓的女孩》的評語是:它以顯著的方式表明了人性的傾覆,揭示了整個非洲大陸的絕望。
我在腦海中回憶了所有的關于凱文卡特的事迹,心中充滿難過,“我不知道他還有一個養子。”我說。
“說是養子,其實也并不是有什麽深厚的感情,因爲他并沒有按照約定履行他的義務,畢竟沒過多久他就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而這個孩子其實也是因爲和他有些淵源所以才會被他收養。大家都知道,他當時成名的那張照片裏面有一個小女孩,雖然之後她接受了救濟,她的家庭拿到了糧食,但是她的身體早已透支,最終不治身亡。而這個孩子的運氣要好一些,他是那個女孩的親哥哥。”前輩說。
“原來是這樣,可是他爲什麽要這樣?”我指着那個黑人趴在桌子上的樣子說。
“因爲饑餓,你明白饑餓的感覺麽?那種感覺足以逼瘋一個人。他正在吃桌子上的供品,那是一種本能,一種看到吃的就想吃的本能,他沒有飽腹感,永遠也吃不飽。他确實是一個啞巴,那是因爲他在自己最饑餓的時候,嚼爛了自己的舌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