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第205章 守帝業 心徹骨

那日,莫攸涵突然病危被皇上移入未央宮,滿朝禦醫皆聚集未央宮束手無策,朝野震驚。而壁天昊聽到了這個消息,丢下手中的書本便激動地朝未央宮奔去。我不顧諸位侍衛的阻攔,即刻追了出去。而那些侍衛似乎也已發覺事态的嚴重性,沒有多加阻撓,與我一同追了出去。

直到進入未央宮,我瞧見那小小的身影直奔進寝宮,而我追逐的步伐也在看見壁天裔由寝宮内迷茫的走出時停住,我張了張口,想要呼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兩年未見,他真的消瘦了許多,比以往顯得愈發滄桑。

直到我看見他頰上的眼淚時,我才猛然意識到一個令人心驚的事實,莫攸涵病故了!

蕭索的秋風卷起地上的暗塵,飄入鼻中之時竟然如此嗆鼻,原來壁天裔對莫攸涵并不是無情的,原來他也會爲她傷心,而且傷得如此之深。

“皇上。”

我的一聲輕喚,他茫然回首,近乎于絕望地瞧着我,卻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般,眼神那樣迷惘,黯然。

也許,兩年真是個漫長的歲月呢,讓原本相識的我們變得如此陌生。

“皇後,病故了嗎?”我走近他,可目光卻瞅着寝宮内匍匐了一地的宮人,而天昊則撲在早已經毫無聲息的皇後身上,哀哀低泣。

“噗——”

突然,冰涼的液體鋪灑在我的側臉,濃濃地血腥味覆蓋了我全身。

不敢相信地調轉過頭,望着皇上嘴角的血,右手緊緊捂着胸口,筆直地向後倒去。

而我,便是眼睜睜地瞅着他倒地,動也不動。

“慕雪……”他低低的呢喃了一聲,我恍然回神,沖至他身邊,将他半扶起,他那軟軟地身子倚靠在我的臂彎中,顯得那樣無力。

“皇上,你,你怎麽了……”我用袖腳拭着他嘴角的血迹,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可他的手卻猛然揚起,狠狠握住我的手,淨是那樣有力。

“若朕有什麽不測……”

“皇上怎會有不測,你……”我猛然打斷他繼續下去的話語。

“朕的身子,朕心知肚明……”他一陣猛咳,我方知時常瞧見他的咳嗽并不是普通的風寒,而是嚴重的大病,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朕一直以爲,朕是孤家寡人,卻忽視了身邊一直有個人默默在身邊陪伴,已經整整二十年了,即使他對她的心一直僅僅有感激,她仍然陪在朕身邊,唯有她,不離不棄……可是,當我給了她夢寐以求的皇後之位,她卻進入佛堂,終日與四壁相對,隻因她對朕已然失望……而今日,她卻再對朕對,她愛朕,問我是否還記得當年第一次相見……朕閉目回憶,竟然那樣清晰,即使過了二十年,仍舊清晰不變。也許朕一直都不知道,她在朕身邊早已成爲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說到此處又是一陣猛咳,一口猩紅的血再次噴灑在我滿身,在我們的衣衫上盛放出最奪目的紅蓮。

“天裔哥哥不要說了……”我的淚水頃刻間劃落,仰頭大聲呼喊着:“禦醫……”

而壁天裔仍舊在我懷中自顧自得說:“慕雪,你是朕心中的一個夢,一個得不到卻越想要的夢……可是時至今日,朕來明白,夢永遠隻是夢,于攸涵的生死與共不同……那才是朕最終的依靠,那份愛才是真實的……”

“皇後娘娘若是能聽見皇上你此番真情流露,她會非常開心的……”我哽咽着,瞧着他那冰冷的笑意,還有無限的遺憾,我的心中也是矛盾的。

“可惜她再也聽不見了……爹,大哥,三弟,都一個個離朕而去,現在連攸涵也走了。朕當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他嗤嗤的笑了,我緊緊握住他的手:“天裔哥哥,你還有慕雪,慕雪還在你身邊。”

“朕錯了,不該囚禁你在這深宮,不該封你錦曦公主,朕早該對你放手的!你走,不要再留在這裏……”

“父皇!”天昊不知何時沖了出來,而他的身後跟随着幾名匆匆奔來的禦醫,皆是滿臉的焦急。

“快扶皇上進寝宮,皇上的身子不妙!”衆禦醫即刻吩咐宮人由我手中扶起皇上,一步步地朝寝宮内走去,而天昊則呆呆地,傻傻地瞅着他的父皇,淚水早已蒙住了他的眼眸。

看着那明黃色的身影被朱紅的宮門一點點地掩蓋起來,我猛地抓住其中一名禦醫質問道:“皇上到底怎麽了,他的身子怎會如此?”

禦醫望着我:“其實……”卻是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你還想瞞下去?”我怒喝。

“微臣不敢,錦曦公主,其實皇上的病早在其登基之前便落下,據臣了解應該是多年征戰沙場而落下的病根,由于當年沒有得到适當的處理而潛伏在身體之内。登基後,當發現其病根所在,當下便爲皇上調養,可皇上仍然不顧自己的病情,日理萬機,夜夜操心于國事絲毫不懈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與北國的戰事上。微臣們多加勸阻他非但不聽,反倒是禁令微臣不得将他的病情透露,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内将北國拿下……可咱們都看在眼裏,若北國現今的皇帝仍是夜宣的話,隻要皇上有決心,三年之内必可拿下,可如今的北國皇帝是夜鸢,短時間要拿下北國是不可能的……”

“皇兄如此必是有因,你告訴本宮,若是皇上真按你們說的,放棄國事,安心休養的話,病能不能治好?”

“這……微臣沒有把握,但是這二十年内必能安然無恙。”

聽到這裏,我突然明了了許多,壁天裔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他是驕傲的,更是個心系天下的君王,所以他絕不會爲了活二十年而丢下國事。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以最短的時間拿下北國,他身邊無猛将,便隻能兵行險招的與楚寰結盟。

他太傻了,天裔哥哥你太傻了。

諸位朝中大臣得到皇上病危的消息,紛紛趕來,未央宮的寝宮前跪了滿滿一地的臣子,口中齊聲呼喚着: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一聲一聲,響徹了黑夜的宮阙。

寝宮内的宮人進進出出的,手中的清水盆進去,血水盆出來。

我緊緊将天昊摟在懷中,他死死抱着我的項頸,雙臂微微顫抖着,沙啞地對着我說:“姑姑,父皇不會有事的!“

我堅定地看着他淚眼朦胧的眼睛,肯定地點頭:“是的,父皇不會有事。”

突然,手持刀劍的玄甲衛在李肅的帶領下紛紛湧進,将跪地的文武百官圍了個水洩不通,由李肅身後走出的是一身紫色華袍的睿寰王。

“睿寰王,你這是何意?”正在此時,翔宇也率着大内侍衛紛紛湧進,頗有對陣厮殺的模樣。

“皇上病危,爲預防有心懷不軌的臣子想借機謀反,本王與李肅統領前來爲的正是保護南國的江山基業。”睿寰王說的義正詞嚴,而在場的百官皆變了臉色。

“怕是心懷不軌的人是睿寰王你吧?”翔宇怒目相對。

“夠了!”我怒斷其言,摟着天昊上前幾步,側對睿寰王與翔宇:“如今皇上病危,你們二人卻在此處争吵,配爲人臣子嗎?”

二人相互一聲冷哼,便不再多言。

就在此時,一名禦醫由宮内奔出,口中大喊着:“皇上……皇上快不行了……”

“轟隆——”一聲雷鳴響徹黑夜那寂靜的蒼穹,駭地在場衆人皆是一驚,呆呆地竟忘了說話。

我的腦海中似乎也與這一聲雷鳴般,轟隆地炸開,一片煙霧迷茫,什麽都看不見了。

天裔哥哥不會有事的,他是明君,是南國的千秋帝王,他還有那一統天下的夙願,怎麽可能就在此時此刻被病痛擊退。

宮門再次開啓,一名公公奔了出來:“皇上有旨,宣錦曦公主進去。”

我一怔,放下懷中的天昊便立刻朝寝宮奔去,可睿寰王卻緊随着我身後,似乎要同我一起進去,卻被翔宇擋住:“皇上隻要錦曦公主一人進去。”

“皇上病危,怎能隻召見一名女子?這可是攸關江山社稷的大事,皇上如此糊塗,你們也如此糊塗嗎?”睿寰王怒喝,而我卻猛然回首冷對:“睿寰王沒聽清楚皇上的旨意?”

他冷冷地盯着我,目光裏的淩厲之色清晰可見,“錦曦公主,你該爲天下蒼生着想,讓諸臣見皇上!”

“怎麽,睿寰王您就斷定了皇上熬不過今晚?”我冷笑而對,相較于他此時此刻的野心,我一目了然。“身爲臣子,君王之命便是聖旨,你若想要抗旨便是想要謀反!”

“錦曦公主你說的未免嚴重了些,微臣不過是想要保護皇上,而如今皇上危在旦夕,卻不見太子,不見妃嫔,不見臣子,隻見您錦曦公主。若是皇上有個萬一,這天下江山未定,那将會又是一場紛争。”李肅的聲音淡淡地傳來。

“到底還是爲了這個江山呀。”我将目光投放至李肅身上,看來他與楚寰早已統一戰線了,“在此刻,皇兄選擇見本宮,那就是信任本宮,你們若敢強行進入寝宮,”我的聲音一頓,看向殺氣凜凜的翔宇,聲音突然生冷:“殺無赦!”

随後,不理衆人的側目,我随着那名公公進入寝宮。

·

寝宮内那明亮的燈火熠熠,明黃的輕紗漫影将金黃的地磚映的熙熙攘攘,我望着兩名禦醫跪在龍榻之下,一語不發,而床榻上的皇上卻是靜靜地躺着,他的襟領上有着刺目的血迹,讓人看了心驚。

“外頭,亂成一片了吧。”他低沉的聲音響徹在靜谧無聲的寝宮,有着幾分嘲弄。

“外頭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他們都在擔憂着您的身子,祈禱着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我勉強的笑着,看來他的情況真的很不妙。

“朕說的亂……是指那些有心之徒。”

“皇上,我終于明白了您爲何會铤而走險的重用睿寰王,更明白你爲何将我禁足于披香宮兩年,你已知自己無力再保護慕雪了嗎?你就這樣認輸了?”我笑着,眼淚盈眶,“我不甘心,我不認輸,皇上您是南國子民的倚仗,您爲這南國鞠躬盡瘁,您不會就這樣認輸的對不對?”

他也笑了,“朕不得不認輸。”

“天裔哥哥,這個南國沒有了你不行。”

“你錯了,這個南國沒有了朕,照樣得延續下去。況且,這個南國本就是我從皇甫家手中奪過,如今是時候該……”他說到這裏,我猛然打斷,“皇上奪皇甫家族的天下本就順應天命,你沒有錯,錯的隻是皇甫家的狼子野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屬于壁家的天下的!”

在我音落那一瞬間,他猛然一陣咳嗽,一口殷紅的鮮血噴灑出來,濺了滿床。

我猛然跪在皇上的龍榻邊,“皇上!”

“快,扶朕去龍岸,朕要寫傳位诏書!”他強撐着爬了起來,我與兩名禦醫立刻去扶,而窗外那狂風暴雨便毫無預兆的襲來,打在窗上一陣聲響。

我與兩名禦醫站在皇上身邊,看着他握筆的手竟是那樣有力,絲毫不像一個病人,可是我知道,他在強撐着自己最後一分意識要将遺诏寫完,那字蒼勁有力。

一盞茶的時間,那犀利的筆鋒已在聖旨上寫下了寥寥數百字之文,在落筆那一刻,他便立刻走到一處,取出尚方寶劍,将聖旨與它一齊遞給我:“請幫朕,好好保護天昊。”

我接過它,心中漏跳了幾拍,深知這兩樣東西放在我手中的分量有多麽重,這代表了整個南國的江山,而如今卻被我牢牢捏在手心裏:“皇上放心,臣妹一定會用生命來保護太子殿下,保住南國的江山。”

他深邃的目光牢牢地盯住我,似乎有好多話要對我說,卻無從下口,張了張口卻又閉上。随即将兩名禦醫屏退一丈之外,才道:“慕雪,扶朕去窗邊……”

我立刻扶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地朝窗邊走去,而我感覺到他的腳步虛浮,每走一步都是那樣吃力。

他用力将緊閉的窗推開,一陣冷風夾雜着點點細雨鋪灑過來,他用清冷而虛弱的聲音說道:“慕雪,原來我又一次利用了你……”

“我早就知道自己帶傷病在身,無藥可治,除非我不再勞心勞力這朝政。可是我做不到,對于這個南國我有責任,我從皇甫家手中奪了過來,我就要用自己的能力去守護住他,否則奪了這江山又有何意義呢?我的父親,他也一定不希望我因自己的身子而放棄了南國……”

“後來,病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我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拖了,于是我重用了楚寰,他真是個用兵天才,心思之缜密讓朕都不得不佩服。更重要的是他曾在北國統領過十萬大軍,朝堂之上,他更是清楚明了,收買人就更方便的多。雖然我知道這是一條危險的計策,但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到現在上天要收了我的命,我依然沒有後悔重用了楚寰,畢竟楚寰他到今日都還沒有做出一件危害南國,危害我的事。我召你一人進寝宮,若他對你無情,定然不會允許你,允許任何人進來,可他最終還是讓你進來了,他對你還是有情的。慕雪,他愛你真的很深……”

“朕早就看出了他對你的情深,所以朕知道此時此刻不論傳召任何人,都進不了這寝宮,唯獨你。朕給你聖旨,給你尚方寶劍,就是爲了讓你來牽制他,若換了其他人,定然會被他而斬殺,所以,你要乘如今他對你還有情,好好保護天昊,爲他鞏固皇權……不不,你要将權利抓在你自己手中,不能給天昊,否則他很危險……”

“慕雪,天昊與南國的江山都靠你了……”

“慕雪,天裔哥哥又利用你了,你怪我嗎……”

“慕雪,如果哪一****承受不住了,便丢棄吧……”

“慕雪,我到頭來還是欠你太多太多……”

外邊的雨,依舊傾盆打下,滿地的泥水飛濺,與他的字眼夾雜在一起,好多被吞噬了。

我呆呆地瞅着那漫天的飛雨,感受着他靠在我着我的身子越來越沉,越來越重,而那聲音逐漸減弱,最後被那雨聲吞噬,再也聽不見任何。

而我的淚水,無聲的滑落。

·

寝宮的大門“咯吱”一聲尖銳,打開的那一刹那,我看見傾盆大雨中伏跪了滿地的官員,他們皆用雙目直勾勾地盯着我,太多的不同的目光看在我眼中竟是這樣心寒。

随我步出寝宮的公公他一生悲恸之聲響徹寂靜的雨夜:皇上——駕崩了——!

音未落,哭聲四起。

睿寰王的目光幽深地瞅着我,良久也跪下了,而他身後的李肅與玄甲衛們也紛紛跪下。

所有人都是伏在地上哀聲哭泣,我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更分不清他們臉上的到底是雨還是淚。

而我,則是靜靜地站在高處,俯望着他們,冷冷地瞅了眼那名公公:“該宣讀皇上的遺诏了。”

他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從袖中取出皇上臨終時寫的遺诏,攤開,抽泣地朗聲讀道:傳位于太子壁天昊,念其年紀尚幼,設三大輔政大臣輔佐幼君臨朝。睿寰王,豐功偉績,赫赫戰績,封爲輔政大臣之首,另設六部尚書之首張明華、闫冰太師爲輔政大臣,共同輔佐幼主共治南國天下。錦曦公主,多年對太子天昊教導有方,特封爲長公主,賜尚方寶劍,對意圖謀反、貪官污吏、奸佞之臣皆有先斬後奏之權。

當聖旨讀完,諸位大臣卻突然靜了下來,多數官員的目光竟然是看向一直跪地卻始終不曾擡頭的睿寰王,那一刻我才明白,七年,改變了南國太多的東西。

睿寰王一直跪着,不發話,諸位大臣們竟也不發話,氣氛就這樣尴尬的凝在那兒。

我冷道:“怎麽,諸位不滿意皇上的遺诏?”

他們互望一眼,喃聲道:“太子他……”

“太子他本就是皇後之子,是爲嫡長子,當爲儲君,這是毋庸置疑之事,難道你們還想抗旨不遵?又或是心中有另一個繼位君主?”我厲聲打斷他們的話。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一名官員又欲開口,我再次打斷:“既然本宮說的沒錯,那還不接旨?”

話到此處,衆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睿寰王,可他仍舊不擡頭,也不發一語。

我邁步走入雨中,筆直走向睿寰王,直到在他跟前才頓住,那雨水沖刷着我的全身,凄寒無比。我知道,成敗隻在這一瞬間,而我,必須做到承諾壁天裔的事,保住這個江山。

我問:“睿寰王不接旨嗎?”

他終于仰頭,冰涼的目光直勾勾地瞅着我,依舊不語。

我蹲下身子,與之平視:“哥哥,南國的江山姓壁。”

隻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地笑意,我再次開口,用隻有我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謀逆的罪名你背負不起。”

“你怎知我背負不起?”他靠在我耳邊,低聲問,口氣滿是狂妄的野心。

我看着他的眼睛,猜不透他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什麽,但我知道,此刻的他也一定在猶豫。若非猶豫,早該在得知皇上駕崩的那一刻便謀逆,不會跪下良久都不發一語,他一定在考慮勝算有多少,更會顧忌到天下百姓的眼中如何看他,畢竟壁天裔可是南國百姓心中的神,若他奪了江山,是否又能穩坐江山……這一切,他都在考慮。

“我用相識二十年的情分懇求你,收手吧。”

“如今你會拿出二十年的情分了?”他那冰寒刺骨的冷凜,直刺我的心底,在我幾乎要以爲大局已定的一刻,他猛然起身,大步走向那名宣讀聖旨的公公,那名公公吓得瑟瑟發抖。

隻見他一把奪過聖旨,将其高舉頭頂:“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一刻,多位大臣都驚住了,良久才反應過來,猛然跪下,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一聲聲呼喊,淹沒在雷雨之中,壁天昊呆呆地站在那兒,有些不适應地望着滿地向他朝拜的臣子們,求救似的目光朝我投來。

我隻是向他點點頭,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他這才放心的收回視線,凝望着滿地的文武百官,張了張口:“衆卿平身。”不再是那稚嫩的聲音,而是成熟中透着穩重,仿佛在那一夜之間他長大了,也許罷,喪父喪母之痛讓他懂得了站在這個位置上,他所承受的東西有多少。他将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孩子,不可能再躲在壁天裔的羽翼之下成長,他要學會怎樣去當一個帝王。

我說:“皇上,進去看您父皇最後一面吧。”

壁天昊聽到此處,猛然轉身,沖進寝宮。

而睿寰王卻是緊緊捏着聖旨步下那一層層台階,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麽,隻有那陰霾的臉色讓人不敢接近。

看着他朝我越走越近,而那冰涼的雨水早已覆了我的眼眸,我隻低聲說了句:“謝謝。”

“今日之舉,并非爲你。”他在即将與我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停住步伐,冷冷地笑着。“聽過三國時期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我一愣,心中百感交集,卻在最後化作一片淡然:“不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他輕哼,“拿江山容易,守江山更難,本王倒要看看長公主如何憑你一介女流守住南國的江山,更面對南北兩國之間的水深火熱。”

說罷,将手中的聖旨狠狠朝我懷中扔去,我立刻穩穩地接住,随後看着他拂袖離去的身影,眼眶酸澀。

天裔哥哥,江山,依舊屬于壁家的。

可是你聽到了嗎,挾天子以令諸侯……

慕雪一介女流,真的能爲天昊守住這江山嗎?

·

南國的帝都城白幡飄飄,不僅滿朝文武戒酒戒葷腥,就連百姓也主動戒,整個帝都城一片死氣沉沉,所有人都籠罩在悲傷的氣氛之中。而北國卻在此刻再次發起一次強烈的進攻,将意志消沉的南軍擊的潰不成軍,節節敗退。

南國朝野震驚,而睿寰王整整半月稱病不上朝,大小官員亂作一團。

七歲的皇上坐在龍椅之上也是惶惶不安,而垂簾聽政的我一時也沒了主意,因爲我知道,如今的朝堂沒有睿寰王,一切都免談。更何況,皇上的遺诏上封他爲輔政大臣之首,皇上的任何決議沒了他的同意,全然是枉然。

“姑姑……”天昊的小手緊緊握住我,眼中有着無措與焦急。我知道,他是想做個好皇帝的,可是卻不知該怎樣做。

“皇上,不要急,有姑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我蹲下身子,将他緊緊摟在懷中,“你如今是皇帝,你不該膽怯,你該勇敢的面對一切困難。你要記住,你的父皇壁天裔,他十三歲便能領兵出征,上陣殺敵,十七歲便有膽子改朝換代,成爲南國百姓心目中的神。在位二十年來将自己的一切奉獻給南國,爲南國子民守護着自己的疆土,不讓北國侵略,你的父皇如此優秀,而你是他兒子,絕對不能有一絲怯弱,一定要延續你父皇的心願……”說到此處,我頓了頓,最後還是将那句不願脫口而出的話語說出。

“你父皇的心願,踏平北國,統一天下。”

在我懷中的壁天昊身子猛然一顫,環抱着我腰際的手緊了緊,低聲卻堅定地重複了一遍:“踏平北國,統一天下。”

“皇上有信心做到嗎?”

“隻要姑姑在身邊,我就能做到。”

“今後,不能再自稱‘我’,要自稱‘朕’。”我提醒着。

“對姑姑也要這樣嗎?”他問。

“君臣之禮,即使是最親的人也不能逾越,你懂嗎?”

他點點頭,“姑姑,父皇、母後都離我而去了,天昊隻剩下您了,您會一直在我……朕身邊嗎?”

“會的,姑姑會一直守護你,直到我死。”

瞬間,他又哭了。

我強忍住心酸,“皇上今後不能再任何人面前哭,即使再痛,都要默默承受。因爲……你是帝王!”

“朕懂,朕懂。”他立刻抹去眼淚,用力點頭。

心疼地瞧着他,我的心仿佛也被人捏碎了般,這樣一個孩子,從七歲開始就要把自己包裹隐藏起來,做一個無情的帝王嗎?我這樣做真的正确嗎?

“姑姑,現在南國是不是很危險,北國已經連續攻下我們四座城池了。”他突然問我,這倒使我詫異,我一直以爲他還沉浸在雙親相繼離開的悲痛中,卻沒有想到他對此事也是放在心上的。

那一刻,我是歡喜的,因爲我不是一個人在面對滿朝文武、天下百姓了。天昊他也是關心的,既然他能關心此事,那所有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了。

“皇上如今要做的就是和先生好好讀書,将《史記》、《資治通鑒》、《孫子兵法》熟記于心。一切的事都有姑姑在,不怕。”

他聽到我的話,滿臉的焦急頓時消逝了許多,可見他對我是多麽相信。

但是,這不過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話罷了,朝堂之上大半人心皆在睿寰王身上,十萬兵權亦是被他所操控在手。身在要職,卻稱病不朝整整半月,他真的在向我與皇上宣戰嗎?他不怕南國真的毀在這一刻嗎?

“我召你一人進寝宮,若他對你無情,定然不會允許你,允許任何人進來,可他最終還是讓你進來了,他對你還是有情的。慕雪,他愛你真的很深……”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壁天裔臨終前對我說的話,心中幾度掙紮,終于還是妥協了。

爲南國,爲天裔哥哥,也爲天昊。

·

當我再次來到睿寰王府的時候,我才發現,比起兩年前,這個府邸愈發金碧輝煌,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豪華的宮殿,比起皇後的未央宮有過之而無不及,比起皇帝的宮殿也不過稍遜幾分罷了。

兩年來,未步出披香宮,才發覺很多事已不如我心中所想,很多事與人都變了。

從現在起,我也必須慢慢熟悉這些變了的事,這樣才能爲天昊守住江山。

“來者何人!”睿寰王府外的侍衛态度極爲嚣張的用刀将我擋在外,陪我出行的翔宇眼神一凜,用劍将那兩把擋在我胸前的刀揮開。

“放肆,長公主駕臨,你們竟敢以下犯上。”翔宇冷斥。

他們互望一眼,似信非信的看着我們,翔宇怒到極緻,亮出令牌才使他們一凜,忙跪下道:“小人不知是長公主,請公主恕罪。”

此刻的我已沒有多餘的心思與他們計較此等小事,隻是揮了揮手:“本宮知道睿寰王近來身子微恙,特來府上看望。”

翔宇看我說完,兩名侍衛還是沒有什麽反應,立刻怒道:“還不帶路?”

他們二人立刻驚起,一人匆匆跑進府去通報,另一人便領着我們進府,一路上奇珍異卉滿目琳琅,采石鋪路,雕梁畫棟,看的人眼花缭亂。

迎面一陣淡雅的香氣拂來,我瞧見一名女子漫步在廊外賞那池中之荷,夏風吹得她衣衫飛舞,仿若仙人。

“王妃。”那侍衛老遠便朝她行禮,這才引得賞花的張紫嫣側目望來,在看見我那一刻,眼神變了變,随後便向我福身道:“恭迎長公主駕臨王府。”

“王妃好興緻,府上的荷花開得真豔。”我淡淡地掃過她的表情,淡淡清雅的笑意異常賢淑,看來睿寰王真是娶對了人。

她揚眉一笑:“不知長公主駕臨府上有何貴幹?”

“睿寰王抱恙半月未上朝了,本宮特意前來瞧瞧他的病情。”

“長公主,有句話不知該問不該問。”

“王妃但問無妨。”我的步伐繞過小池,緩步遊走在遊廊上,張紫嫣伴在我身後。翔宇同那名帶路的侍衛自知有些話是他們不方便聽的,便與我們始終保持着一丈的距離。

“公主您是王爺的親妹妹,也是先帝的義妹,如今您的心是向着先帝,還是王爺?”一句看似平淡的問話,卻似乎蘊含了太多的深意。

“王妃希望本宮向着誰?”

“此事并不是臣妾希望便能如願的,自然要看長公主的心。”她頓了頓,随後又将聲音壓低了幾分道:“臣妾想,長公主您是向着先帝的。若非如此,在皇上駕崩那一刻便已改朝換代了,可自長公主你在雨中不知和王爺說了些什麽,太子便順利繼位了。看來,長公主與王爺真是兄妹情深呀。”她刻意加重了‘兄妹情深’四字。

我的表情依舊不變,笑問:“王妃到底想同本宮說些什麽呢?”

“記得皇上的遺诏嗎?封睿寰王、闫冰、還有我父親爲三大輔政大臣。”

我的步伐一頓,睇着她平靜無波的臉色:“這又如何?”

“臣妾的話就說到此處了,長公主您好自爲之。”她再次向我福身行禮,随後翩然而去。

我卻是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出了神。

直到方才進府通報的侍衛匆匆奔至我身邊時,我才收回了視線。

“長公主,王爺在屋裏侯您。”

我點點頭,與翔宇正欲邁步而入時,那侍衛忙攔住:“王爺說了,他隻見長公主一人。”

“睿寰王他……”翔宇正欲發怒,卻被我眼神遏止:“既然王爺隻見本宮,那本宮孤身去就是了。”

“公主,不行。”他的聲音嚴肅認真,眉目間隐隐有着擔憂。

“翔宇,大局爲重。”我給他一個安心的目光,轉身便要走,翔宇猛然開口:“公主,臣會在這等您,千萬……保重。”

我淡淡勾起一抹笑意:“放心。”

轉身那一刻,我的笑意卻再也支撐不住了,我明白,翔宇口中那個“保重”是何意,可是,我已經沒得選擇,沒得選擇。

·

當我步入那袅袅生煙的屋内時,一陣陣馥郁芬芳的香氣襲來,我瞧見那個一身白衣席坐在案的男子,他正一人對弈棋局,眉目之間沒有絲毫病态,反倒是悠閑的安逸。

“王爺一人對弈?”我踱步走向他。

“曾經有莫悠然陪我,如今隻剩我一人對弈。”他的聲音很淡,目光始終停留在棋盤之上,看也沒有看我一眼。

“不知本宮可有幸與睿寰王對弈一局?”我徑自在他對面坐下,揚手便将滿滿一盤正在厮殺的棋局打亂。

他終于仰頭看我,淡然的目光掃向我,卻沒有發怒,隻道:“既然長公主想與臣對弈,那臣便奉陪。”

我笑着将那早已亂了的棋盤白子黑子的分好,拿起一枚黑子便重重地落在棋盤的右上角。

一個時辰後,天色微暗,桌上早已燃起了紅燭,耀眼的火光搖曳在屋内,影光綽綽。

最後,他赢了我十二子。

我說:“王爺的棋藝果真不凡。”

他淡笑:“公主駕臨王府爲的不是陪本王下一盤棋如此簡單罷。”

“本宮确實是特地來找王爺的。”

他看着我,深邃的目光中映着點點燭光,對我全然是淡漠,嘴角那淡淡的笑意便是諷刺。更像是勝券在握,算計到了一切。

我由懷中取出一塊四不像的木塊,遞給他:“當年我生辰之時你雕了一個‘我’送給我,今日我也送一個給你。”

原本是冰冷笑意漸漸僵硬,面無表情的看着我遞給他的東西,一動不動。金黃的燭光照射在木頭之上,似爲它染上一層光芒。

“今日是你的生辰,難道你自己都忘了嗎?”

“确實忘了。”他笑了笑,由我手中接下它,放在手心看了良久,又道:“刻了很久?”

“可惜這麽刻都不像你。”我的話才落音,左手就被他握住,拉至他面前審視,幾條明顯的劃傷清晰可見。

他問:“刻它劃傷的?”

我不語,緩緩将手由他手心中抽出,藏于袖中。

“我們相識二十年了,可我似乎都沒有送過你任何東西,而你卻一直在我身邊,若然居、南國、北國,你對我做的一切我都一直銘記于心。”

“别再與本王提以前的事。”他廣袖一揮,棋盤連着棋子一起打落在地,噼噼啪啪地聲音充斥着滿屋。

“楚寰……”

“不要再提這個名字,長公主!你費盡心機,爲的不過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七歲小兒罷了!”

我猛然起身,對上他那雙犀利的眸子,眼淚便滾落:“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的女人?”

他望着我,一語不發,眼中滿是疏離。

“依稀記得當年你在若然居對我的維護,依稀記得在北國你默默守護着我,依稀記得你爲我放棄了北國十萬兵權,依稀記得你答應陪我回若然居過無憂無慮的日子,依稀記得你拼了命的保護我……可是爲什麽,如今我們卻變成這樣了?權力?地位?野心?我們之間二十年的感情都被這些俗物摧毀了?”我笑着,可淚水卻抑制不住的滾落,看着依舊無動于衷的他,我猛然轉身,下一刻,我卻被一雙手臂緊緊摟着。

他緊緊地摟着我,仿佛怕一松手我就會離去一般,“未央,别走。”

我被他禁锢在懷動彈不得,隻能感覺到他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暖暖的氣息籠罩着我的全身。

他的指尖抹去我臉上的淚水,吻輕輕落在我的耳畔,隻聞他帶着輕輕地喘息道:“對不起,我隻是……太愛你了。”

我渾身一顫,心中閃過無限的思緒,最終,我在他懷中轉過身,勾上他的頸項,吻上他的。我能感受到他冰涼的吻逐漸轉爲炙熱,他的舌頭探入口中,與之嬉戲交纏。

他橫抱起我,走至榻邊,與我一同跌入那深深的帷帳之中,我望着他眼中那滿滿的****,低聲說:“明日,去上朝好麽。”

他的動作頓了頓,盯着我片刻,隻答了一聲:“嗯”随後便解開了我的衣衫。

那一夜,滿帳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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