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第204章 ·番外·

·番外·

上官羿塵沿着方才的路又折了回去,上官靈鹫仍然在原地伫立着,寒風吹得他有些涼,胸口沉悶的讓人覺得心間像是被什麽掏空了般,沒了知覺。

“爲什麽?”上官羿塵停頓原地,遙遙望着那個向來把野心與抱負放在第一位的大哥。

“不懂你在問什麽。”他未回首,仰着頭,瞳中映着那輪殘月。

“你明知我夜間愛在此處吹箫,卻将她帶至此欲行殺害,當我從你手中救走她的那一刻,你卻沒有制止。你既然不想殺她,爲何不親手放了她,你在怕什麽!”上官羿塵那一聲聲的質問讓上官靈鹫的脊背微微一僵,“很多事,你不懂。”

“我懂,其實我什麽都懂!”上官羿塵沖至他面前,冷冷地瞪着他:“你是喜歡她的吧?”

“她?不過是我一枚利用的棋子罷了。”他嗤笑,那笑容中滿是不屑,“我知道你喜歡她,但是你與她不可能的,你要明白,上官家族的責任。”

“大哥你錯了,我不過是欣賞她罷了,那份倔強與驕傲,即使狼狽不堪也不忘維持自己的尊嚴。我接近她……隻是爲了大哥你,難道你還不懂嗎?”他的話落音,上官靈鹫的目光終于投遞在他身上,微微的不解與動容。

而上官羿塵則是的臉上則流露出慘淡地笑道:“記得那****偷溜進你的房内……”

那日大哥出去辦事,他則偷偷溜進了大哥的書房,爲的隻是想要找回自己從民間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本曲譜,大哥因爲他時常因曲而荒廢上官家族的事業,氣憤地沒收了那本曲譜,今日他是特地來找尋的。

翻遍了整間書房卻不見,他有些失落,可當他無意間看見書桌上一張此曲時,不禁被它深深吸引了過去:

《未央歌》

夜笙清,素微讕。

潋潋夜未央,碧紗疏韶華。

萦離殇,驚瓊雪。

黯黯夜未央,月斜愈聲悲。

分明是大哥的筆迹,大哥向來對這些東西沒有任何的興趣,爲何他的房中會出現此曲?

這麽美的詞,讓他起了收藏之心。也沒有多想,便将詞收入懷中,悄悄地離開了書房。

花了整整一日,他爲此詞譜了曲,偷偷躲在一處荒林間吹奏。

一曲未完,便聽腳步聲逼近,他猛然将曲音全數遁去,暗想不會是大哥尋到此處來了吧?正想着是否該離去時,闖入視線中的卻是一個女子,她正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卻又不像在看他。

“你是誰。”一聲疑惑的問,引得那女子的臉上露出淺淺一笑而答,“覓曲而來之人。公子可否告知,此曲的名字?”

也許她也同自己一般,是個愛曲之人,于是他答:“未央歌。”還喃喃地将詞念了一遍,換來的卻是她那驚愕的表情,迫不及待地問:“公子可認識莫攸然?”

雖然不明白她爲何要這樣問,但是還是回答了這天下人都知曉的名諱:“當年的曠世三将,略有耳聞。但不認識。”

“能告訴我,這未央歌的詞你是怎麽得來的嗎?”見她锲而不舍的問,他也隐隐産生疑惑,此曲的由來更是不便透露,隻是淡淡地說:“秘密。”

她是個聰慧的女子,知道他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卻調轉頭來告訴他未央歌還有一種吹法,但是有個要求,送她回清荷樓。

清荷樓,那裏不正是大哥冷落四年的妻子所住之處嗎?

再次打量面前這位貌美嬌豔的女子,不難猜到她的身份,但是她突然的接近到底有什麽目地?也許他可以從她身上找到答案。

“走吧。”爲了找到答案,他才答應送她回去,但是她不走,竟然厚顔無恥地要他牽着她回去,内心不自覺地湧現出鄙夷與反感,大哥冷落她四年真是個明知地抉擇。

她仿佛看不見他眼中的鄙夷,仍舊頓在原地,淡淡地凝望着他。

既然她想玩遊戲,那他便奉陪也罷。

走至她身邊,牽起那雙寒冷如冰的手,朝清荷樓走了去。

回到清荷樓她像是要存心吊他的胃口般,竟要求他明日來才能告訴他。可是她錯了,他雖想知道未央歌的另一種吹法,卻更想要知道她到底在玩什麽鬼把戲。

第二日,他刻意晚到許多,一來便見她正吹奏着未央歌的另一種吹法,美妙奪人魂魄,這曲像是天生爲她而生。在風中,她似乎更美了,隻是一雙眼眸卻黯淡無光,像是被什麽遮了它的光彩。

這樣一個女子,爲何卻是心計如此之深之人呢?

可是後來他才發現自己錯了,是他多心的猜測罷了,她不過是個盲女。

在大堂中,面對大哥與衆人的嘲諷,她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怯懦與自卑,反而更加自信地迎視着衆人,言辭中咄咄逼人。

原來,她要他送她回清荷樓并不是刻意接近,而是眼盲,根本無法回清荷樓。

原來,她要他送牽着她回清荷樓并不是刻意的勾引,而是因爲眼盲,跟不上他的步伐。

爲何她要裝做看的見,爲何不将實情說出來?

後來他才明白,這不過是她爲了保留自己最後一點點自尊罷了,嫁到上官家備受冷落四年已被一府上下看了笑話,若是讓人知曉她眼盲,将會得到更多的嘲諷。

在之後的日子中,大哥突然對她格外的好,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到底是什麽讓大哥有了這樣的轉變。是真心,還是别有所圖?他想,是後者居多吧。

但是,他更希望大哥是真的喜歡上了她,以爲大哥已經孤單太久。雖然他的身邊永遠都不缺女人,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大哥真正的笑過,永遠都是那樣虛無的假笑,令人看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

可是自從大哥和她在一起那段時光,他時常看見大哥的唇邊挂着淺淺的笑意,也許他自己從來沒有發覺過,但是那笑看在他眼中卻是那樣真切。

大哥自幼便背負着屬于上官家族的責任,保住南國首富的地位。到後來,上官家族那群所謂的元老們已不甘背負南國首富之名,更想出仕朝廷,控制朝野。大哥他雖是上官家族如今的主事者,但是也不得不忌憚他們的言語……又或者,大哥也是想要這天下的。

在他心中,大哥有着商人的敏銳與果斷,更有着入朝爲官的睿智,他一直堅信大哥有機會争奪這天下。但是他的心卻因爲這野心而被磨的冰冷無情,不信任何人,他覺得……若是她在大哥身邊陪伴的話,大哥一定會很開心的。

而且這個女子很出色,有智慧,有美貌,更有一顆七竅玲珑之心,若是與大哥并肩站在一起,真是絕配。

可是他錯了,那****才明白,至始至終,她隻是上官家族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但是有一句話說的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也許大哥對她便是如此,可是他一直在強忍着自己的情感,一次又一次的在傷她。

不僅傷了她,也将自己傷了。

那一紙休書給的艱難,那一夜宿醉更讓他覺得大哥竟然是這樣矛盾,卻不能放開屬于上官家族的一切。

上官羿塵說起那一幕幕往事,而上官靈鹫卻是靜靜地聽着,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那悠遠的眼神像是也陷入了回憶,有些孤獨有些凄涼。

“既然大哥你喜歡她,爲何不将她留下?卻是用這樣的方式放她走?”他問。

“羿塵,你要明白,我們與她是對立的。”上官靈鹫的眼神頃刻間變得明朗而淡漠,方才的迷惘全數不見。

“可是你卻放了她。”

“就當我彌補這四年對她的冷落罷。”

“大哥……你可以留下她的,她對你有情。”

“她是對轅羲九有情,若我沒了這副皮囊,她斷然不會再愛我。而我,也絕不會做人的替身。很多事,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既然我與她不同路,那便放手。”他輕笑着,嘴角淡淡地弧度拉扯的彎彎地,可眸中卻無一絲笑意。

“那麽大哥是決定要天下,不要美人了。”上官羿塵再次确認道。

“早在給她休書那一刻,我便已作出了取舍。”一句話,徹底割舍了那僅剩的一份情,也許放棄便是如此簡單。

·

上官靈鹫無聲無息地回到睿寰王府,府中寂靜無聲,莫攸然仍舊坐在輪椅之上,那陰狠淩厲的目光閃耀着令人膽寒的殺意。

“你終究還是将她放了。”莫攸然的手緊緊捏着輪椅的扶手,口氣陰狠無比。

“一個女人罷了,我并不認爲她會威脅到我們的計劃。”上官靈鹫悠然坐回凳上,目光中閃爍着詭異的笑。

“但如今我們的對話她全都知道了。更何況她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你不了解,她當初一人受制在北國卻能安然無恙,甚至幫夜鸢穩住了一切,更能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而且還與夜鸢上演苦肉計引我上勾,害得我一敗塗地。這樣一個陰狠狡詐的女人你竟然還放了她……”莫攸然說的格外激動,緊握成拳的手青筋浮動。

“可在我眼中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否則又如何會被夜鸢廢後。”

“此事與之根本不能混爲一談!”他的聲音猛然頓住:“你該不會是喜歡她吧?”

“隻要是美女,我都喜歡。”上官靈鹫邪氣一笑:“你也說了,她是個有腦子的女人,她不可能會将今夜的一切告訴壁天裔的,因爲憑她片面之詞壁天裔沒有證據能對付我們,而且壁天裔還需要我們的銀兩。她應該懂分寸。”

莫攸然暗自沉思着他的話,也距地有理,便也作罷,隻道:“不要再爲兒女私情毀了我們處心積慮的一切了,江山美人孰重孰輕你該了解。”

“這句話還用不着你來提醒,你現在的目的便是說服睿寰王與我們合作。”上官靈鹫冷笑,随即便消失在屋内,莫攸然的怒氣徒然升起,一掌擊碎了案幾。

上官靈鹫離開睿寰王府後,沒有回自己的府邸,反倒是迎着烈烈寒風走在帝都的小巷之中,瞬間又想起了過往當年的種種……

記得第一次見到莫攸然是在四年前,他滿身是傷的從北國逃至南國,最後倒在一處凄涼的湖邊,在昏死之前見到他隻喃喃了三個字:轅羲九……

也正因爲這三個字,他将莫攸然救了回府,他一睜開眼便驚詫了,脫口而出的是:你沒死?

那時他還不明所以,直到莫攸然告訴他,他與轅羲九長的一摸一樣的事。那一刻,他們之間仿佛有默契般的在心中形成了一個計劃,他們的計劃中牽涉着的是一個女人。

利用女人是他所不屑幹的事,但是隻有她才能完成這個計劃。

他們利用華太後與轅慕雪之間的恩怨,尋殺手假冒華太後的人刺殺他們,沖散了三人,莫攸然便能脫身而出。在清江,再次派殺手追殺,讓轅慕雪死在壁天裔與楚寰的面前……壁天裔得知茗雅樓有人跳飛天舞的消息也是他命宮裏的奸細告知壁天裔的,這一切的目的爲的不過是讓楚寰與壁天裔對付北國。

在南國與北國都因這場仗打的筋疲力盡之時,他便有名目捐獻銀兩,入朝爲官,便能更方便辦事。

在清江,之所以會救轅慕雪,爲的就是要等時機成熟後再次将她送到壁天裔與楚寰的面前。果真,四年後便是成熟的時機,南北兩國的真正已經進入疲倦狀态,卻也是最爲猛烈的時候。在這一刻将轅慕雪送到他們二人面前正好能激發他們之間的矛盾,若是南國在此刻内亂,最能與皇帝對抗的便是手握重兵的睿寰王。所以他們此刻最需要拉攏睿寰王,聯手除掉壁天裔是最好的辦法。

到時候南國被他們操控,睿寰王即使有兵權也登不上那皇位,畢竟他有的是錢,錢這東西能收買任何東西。

可是睿寰王卻似乎不那麽配合他們……

今日放走了轅慕雪,他知道是錯的,大錯特錯,可是他卻狠不下心殺她。

雪地中撲入他懷中的那個女子,真切的喊着“大哥”,茗雅樓那個飛天舞的女子,清荷樓中那個默默無聞卻倔強的女子。

那四年來,他常去清荷樓,常常陪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發呆便是一整天。隻可惜,她眼盲,永遠不會知道,這四年來,他一直都陪在她身邊。

起初,他去清荷樓看她,隻不過想知道他到底有何魅力,竟然能使得兩國的皇帝爲她而癡迷。看得久了,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這個女子不僅美,更有着尋常女子無法比拟的氣質,她很倔強,即使再痛再難受都不會哭喊一句,隻會将一切默默放在心中自己承受。

漸漸地,他似乎覺得自己一日不來清荷樓就會不習慣,甚至忘記了做一件事。

那曲《未央歌》莫攸然早就給了他,莫攸然要他熟記詞曲,到時候無意間的吹奏出來給她聽,一定要誤導她的思想,讓她以爲,上官靈鹫便是轅羲九。這樣就能永遠的控制住她在身邊,對計劃會有很大的幫助。

可是利用女人來完成大業的事他向來不愛做,可是最後他還是做了,但是這一次他不再想利用她,隻想就這樣将她留在清荷樓,能永遠看着她。

但現實決不容許他這樣,安排好的計劃必須進行下去,上官家族要的不僅僅是南國首富這個稱号,要的是天下。

這一切做的是如此天衣無縫,可是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他會對轅慕雪不忍心。真是可笑,那麽多女人他不要,偏偏要去喜歡一個自己利用的女人?他真不該在這四年間不斷的對她探索與接近,到最後還遺失了自己的心。

他早就該在江山與女人之間做出取舍的,不該一直拖到今日才做決定。

江山,美人。

隻有江山才不會背叛自己,隻要他有了權力,多少美人他都會有。

最終,他抉擇了,在今夜抉擇了江山與美人之間孰輕孰重。

從今日起,轅慕雪與他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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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睿寰王大婚,迎娶六部尚書之首的千金張紫嫣爲妻,其婚禮之隆重帝都城轟動。

而太子壁天昊也常常出入披香宮,口中總是甜甜地喊着:姑姑……姑姑……

每日他來到披香宮似乎已經成爲習慣,任是任何人都拉扯不住,也隻有在披香宮他才會安靜地坐下來讀書習字。皇上也看在眼裏,便将壁天昊交給我帶。

記得那日睿寰王成親,壁天昊便丢下書本跑至我身邊,傻傻地問:“姑姑爲什麽不嫁人?”

我一愣,笑着答:“姑姑不喜歡嫁人。”

他眉頭一皺:“我知道,姑姑才不是不喜歡嫁人,是父皇不讓姑姑出嫁。”

聽了他這話,我明顯一怔,他立刻鑽進我的懷裏:“等我當了皇帝,一定幫姑姑找天下最好的男兒當夫君。不過姑姑現在可不能嫁了,不然就沒有人像你一樣疼愛我了。”

聽了他這話我不禁失笑,寵溺地撫摸着他的發絲笑道:“等到你當皇帝,姑姑就老了,還有誰要我啊。”

“我的姑姑這麽好,誰敢不要你,我就殺了他的頭。”稚嫩的語氣透露着無限的純真與可愛。

而我卻隻是當作他那一句話是無心的童言稚語,莞爾一笑便作罷,可是我不知道他卻一直放在心上。到那年,這句話竟也成了我威脅他的一句借口。

而楚寰,這一個月來我都沒有再與之見過面,即使是他成親,我都沒有到場。

突然之間我才發覺,與他的距離真的相隔了很遠很遠。

朝廷内似乎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的變故,上官靈鹫依舊是他的無實權大學士,莫攸然看似很安靜,沒有他任何的消息。

關于莫攸然與上官靈鹫之間的秘密我并沒有告知壁天裔,若是說了,定然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如今時機未成熟,這樣隻會弄巧成拙。

而且,就在楚寰成親的那一日,我遇到了刺客,血刃的刀将我的手臂劃傷,幸得翔宇及時趕到,将數名刺客拿下。唯獨留下三名活口,其中有一名是中年女子,她才一開口我便聽出了她的聲音,是流花。

我屏去了左右,與她獨處親談,開始她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任麻繩捆着手腳跪在地上,看也不看我。

“你此次來刺殺,是上官靈鹫指使?怕我會将你們的秘密洩露?”我問,她不語。

我又說:“本來,我并沒有打算将此事告訴壁天裔,打算今日的刺殺才讓我明白,有些事不能永遠放在心上,直至帶入地獄。”

“你真的沒有告訴皇上?”流花猛然仰首。

“你終于肯說話了?”我淡淡地瞅着她,而她再次沉默,可隻是那短暫的沉默才再次開口。

“夫人你失明那段時間,眼盲,看不見,可是流花卻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裏。四年間大少爺一直都陪在你身邊,一呆便是幾個時辰,可你從來不知道他就在你身邊。知道我爲何會在你身邊陪你四年嗎?不是我看出了你失明,而是大少爺命令我留在你身邊照顧,流花知道,他是擔心你身邊的人都走了,一個眼盲之人如何活下去。關于你的價值,我是知道很多的,因爲大少爺是我從小帶大的,他很少有事瞞的住我,包括對你的感情。你的眼睛是大少爺的手下弄瞎的,可最後他還是還了你一雙眼睛。記得你離府之前的那包藥嗎?并不是二少爺送來的,而是大少爺送來的。可他不想告訴你他爲你所做的,就包括那一日晚上他明明可以殺了你,卻讓二少爺将你救走了。說他聰明,他還真是傻呵,流花不明白他到底是出于何種心态,爲何不敢對你将事情說清楚……也許是因爲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與你之間永遠都是對立的,永遠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他聰明一世,卻錯在對你産生了感情。今夜的刺殺是莫攸然命令的,他真可謂是個冷血無心的人,爲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即使是對你下手。爲了上官家族的安危,我們不得不來刺殺你,即使明知會丢了性命。”

聽到此處,我怔愣了許久許久。

上官靈鹫他一直都在我身邊?上一次也是他故意放我?

“你說的這一切,隻是爲了讓我在皇上面前閉嘴,以保護你上官家族吧。”我恢複神情,揚眉一笑。

“就算是,大少爺也放過你,你欠他的命,所以你不能将此事告訴皇上。”

最後,流花被拖出去嚴刑逼供主使者,可是一連三日的酷刑相逼之下她沒有再吐露一個字,因爲我答應了他,不會将此事告訴壁天裔。

後來,剩餘的活口都被處死了,包括流花。

但是放我一命的人是上官靈鹫,而莫攸然,我沒有想過要放他。

既然他對我狠,那我會比他更狠。

你能逃過一次牢獄之災,我不信你能逃過第二次。

當下,我便找到了皇上,将我所知道的一切說了,獨獨沒有提起過上官靈鹫,唯有莫攸然。而上官靈鹫的情,我算是完全還完了,今後我不會再對他留情一分。

壁天裔聽後很冷靜,靜靜地望着窗外一語不發,良久隻吐出一句話:今後朝中之事,不許你再插手。

聽着壁天裔的話,我一愣,正想要詢問因由,他又是一陣輕咳,我心中疑雲頓生。若是風寒咳嗽早該好了,爲何他一直這樣?

“皇兄是否身子不适?”

他揮了揮手:“你退下吧,莫攸然之事朕自有決定。今後沒朕的召見,你也不許再來見朕,即使你來了,朕也不會見你。”

“爲什麽?”我的聲音微微提高,而他卻是眸光一沉:“沒有爲什麽,錦曦公主你可以退下了。”

看着他那冰冷嚴肅的側臉,那一刻我的心是酸澀的,我一直在爲他的江山着想,可他卻不讓我再過問?

那一刻,我是迷茫的,無知的。

直到數年後,我才明白,天裔哥哥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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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睿寰王府闖入大批的官兵,一場驚變于此發生。

官兵拿着皇上的聖旨搜府,找尋莫攸然的身影,可是卻早已消逝無蹤,官兵滿城通緝。

這場通緝一直維持了三個月,就在我生辰那一日傳來消息,在早已燒毀的若然居找到了他的屍首。據他們說,莫攸然是死在他的妻子碧若的墓前,冰涼的匕首深深埋在他的胸口,看來是自殺。

自殺?

莫攸然這樣驕傲的一個人自殺?

或許吧,他知道自己無路可走,南北兩國都容不下他了,可是他就這樣自殺?

而楚寰,卻對莫攸然之事袖手旁觀,包括上官靈鹫,沒有任何舉動。

朝廷上看上去竟然是那樣的平靜,可我卻感覺風起雲湧。

可皇上卻真的不再讓我過問朝中之事,甚至派了翔宇來阻止我的行蹤,還帶着他的口谕,讓我今後安心的呆在披香宮,照顧太子的起居,與先生一同教他讀書識字。

我的心底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卻也不得不遵旨,乖乖地呆在披香宮,與太子相伴。

那一待,便是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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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

南國 未央宮

寝宮内匍匐着滿地的宮人,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看着皇上坐在鳳榻之上有些哀痛的看着皇後娘娘,而皇後娘娘則是依戀的看着皇上,笑的滄桑。那張曾經絕美的臉早已因時間的飛逝而顯得蒼白,眉目間淨是病态。

“皇上……”莫攸涵的身子沉重的埋在那錦緞衾枕間,癡癡凝視着這個讓她愛了二十餘年的男子,眼眶竟有些濕潤。

“朕在這。”壁天裔握住她那冰冷的手,很想将它暖熱,可是,怎麽都無法給它一絲溫度。

“二十年了,皇上。”喉頭那股苦澀與哽咽讓她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滾落,一滴一滴晶瑩如珠。

“嗯,二十年了。”另一手輕輕撫摸她的鬓角,那張臉上有着明顯的斑駁痕迹。真快,一眨眼的光陰,竟已二十年了。這個女人,陪在他身邊,已經有二十年了啊。

“可是這二十年卻始終抵不過與她的幾年……”語氣中有明顯的哀恸與絕望,記得七年前,皇上賜死了他們三……或許天下人都以爲皇上賜死了他們,可她知道,他沒有。因爲他舍不得,永遠舍不得賜死那個唯一能讓他所重視的女子。她就這樣在人間徹底的消失了,而自己卻在三個月後登上了皇後之位,母儀天下,正位未央宮。

未央宮真是奢華的高貴,可她恨,因爲這個宮,永遠帶着“未央”二字。每回皇上來,他都會記起曾經有個名叫未央的女子在裏面住過,他曾與一個名叫未央的女子有過一段難全的感情,他的内心最深處始終埋藏着一個叫未央的女子。

“皇後。”他看着眼前這個意識迷離飄散的女子,心中一陣抽痛,又想起禦醫所說,她的陽壽将近,随時可能油盡燈枯。

莫攸涵笑了笑,看着他眼中那份悲痛,滿心的歡喜:“臣妾真希望能這樣一直病下去……瞧,皇上在擔心臣妾呢。”

“别說傻話。”壁天裔低聲一斥,握着她的手一緊,她吃痛的微微擰眉。

“皇上能抱抱臣妾嗎?”此時的她竟像一個孩子般撒嬌。

他依言俯身,将那個仿佛一碰就會碎的女子摟入懷中,她緩緩阖上眼簾,呼吸均勻的靠在他那暖暖的胸膛之上,感受着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嘴角那彎彎的弧度拉的更開。

“皇上爲何那樣喜歡未央呢?對了,你說過,隻有她才配做你的妻子,因爲她的性格你不讨厭,她的狠辣吸引你。”她的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入耳。“可她不愛你,不愛你啊……”

他阖上眼皮,忽略她的話語,沉聲說:“七年都已過去了,她的容貌,朕早已模糊。”

“你騙人,你騙人……”她激動的嗚咽了出來,也許,這會是她最後一次在他身邊任性了。所以,她已經沒有什麽可怕的了,今日隻想将一直掩藏在心中難以啓齒的話說出來。

一直閉着眼的他腦海中開始回憶轅慕雪的樣子,可是真的想不起來了,留給他的隻有那模糊的一個身影隐藏在迷霧之中,那張容顔卻再也看不清楚。突然間他的心中有一絲疑惑與恐慌,七年了,就這樣忘記她的容顔了?還是那張容顔在他心中從來未曾清晰過?

幼時訂她做自己的妻子,因爲她的命運可憐,性格倔強帶點狠辣,最重要的是他不讨厭她,還有……她是三弟的妹妹,這樣便能親上加親。

自從她在那一場大火中喪生後,他才發現三弟對轅慕雪似乎有了不該有的情愫。直到在飛天客棧中再次見到那個女子,叫啞妹,她的目光總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那感覺離他真的很近很近。原來,她就是轅慕雪。

帶她回皇宮之後,他便決定封她爲後,因爲她在朝廷沒有黨羽,唯一的支柱是三弟。而三弟,他一直都信任他,而天下人是不懂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的。即使這個天下都背叛了他,三弟也不會。

可是後來,他卻背叛了。

一封飛鴿傳書告知他要終止計劃,要帶轅慕雪走。

看着那封信他突然笑了,他們或許不會知道,他其實早有意要放他們兩遠走高飛,所以才有了那次私奔去北國的計劃。

與其說計劃,還不如說是他給他們一個私奔的機會。

可當他們真的要私奔之時,他的心卻痛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擴散蔓延在心頭。不止爲了三弟,還有,轅慕雪。

一直都認爲轅慕雪在心中的地位僅限于喜歡,這麽多妃嫔中,最喜歡的一個。但是對于三弟,他是可以割舍的,卻沒想到割舍竟是那樣痛。

莫攸涵睜開眼,望着依舊緊閉目光的他,臉上有很多很多情緒,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胸口突然一陣心悸,一股滾燙的血腥味湧入口中,她一驚,用力将血咽了回去。呼吸漸漸轉弱,她卻用力平複着胸口間的窒悶與疼痛,故作平靜的輕笑着,将臉又朝他懷中靠了幾分:“天裔,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他聞言收回思緒,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多年前大雪中的一幕。

她極爲留戀的說:“那年下了好大一場雪,我與大哥倒在壁家府門前,那時我們是暗人,是有目地的接近,而壁元帥毫不猶豫的将我們救下。在起身那一刻我對上的是你那雙深邃冰涼的眸子,你在看我,很認真的看我,似乎想要将我看個透徹。我緊緊掐着手心回避你的目光,怕被你看透到内心……”

“那時候我确實在看你,你渾身髒兮兮的,烏黑的發絲染上厚厚一層白雪,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膽怯的看着我。那時候我覺得你是個需要被人保護的孩子,那麽嬌小瘦弱。”他閉着眼睛回憶着,嘴角扯出不自知的淺笑。

莫攸涵驚訝他還記得,似乎記得很清楚。一陣欣喜無限擴展在心間,于是又說:“真懷念與你一同遊走在烽火硝煙的戰場上,與你生死與共的瞬間。”

壁天裔被“生死與共”四字一驚,腦海中閃過的竟是她不顧一切的飛身過來爲他擋下那緻命一箭的瞬間,心中閃現一抹動容。終于睜開眼,望着懷中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他的手臂不禁多用了幾分氣力:“朕,一直都記得你對朕付出的一切。”

“天裔,攸涵一直都是如此愛你……即使百年之後……仍然愛你……”說到此處,她再也克制不住喉頭湧動的鮮血,一口噴了出來。

鮮紅的血灑在他的龍袍之上,滿殿一陣冷冷的抽氣聲,如此悲涼。

“攸涵……”他一陣心驚,手微微顫抖着撫上她的唇角,手輕輕拭着那上面的血迹。

“我一直都知道,你對我隻不過是于恩人的一份感激,你對我從來不會超出感激之外的情。而我……一直在欺騙着自己,隻要我在你身邊,那便夠了……可是,最終我還是騙不過自己。”她巍巍的伸出手,撫摸着那張多次出現在夢裏的臉。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由眼角滾落,卻笑的凄美。

“天裔,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是……我想聽你親口,對我說一句,我愛你。好嗎?”她近乎哀求的哭着求他。

而他卻怔怔的凝視着她,始終沒有開口。

“就算是騙騙我,也不行嗎?”她的手緊緊撰着他的前襟,手臂顫抖着。

她的目光那樣悲哀凄切,他的心底不忍,便說:“我愛你。”也許,這是給她臨死前一個最好的謊言吧。

莫攸涵的眼睛漸漸阖上,那份甜蜜的笑容見證了她聽到這三個字時的開心,似乎期待太久太久了,雖然這是一句美麗的謊言。

她說:“我,莫攸涵……也愛你……”聲音,漸漸低落,呼吸漸漸消逝,手漸漸由他前襟上松開,眼睛掙紮數次後,終于阖上。

壁天裔看着她的餘溫一點一滴的消逝在懷中,心底那份狠狠的揪痛讓他的手徒然一松,那個香消玉殒的人兒就此癱倒在床上,無聲無息。

一股熱氣湧上眼眶,迷了他的眼瞳。

突然間的孤寂蒼涼感使他的心漸漸塵封,徒留滿心悲傷的凄涼,又走了一個,伴在他身邊二十年的女子,一直在用真心愛着他的女子……

她突然的離去,心中仿佛空了許多許多,今後沒有了她,還有誰能真正懂他,知她?爲何他的心竟這樣撕心裂肺的痛,痛到他無力去承受。

滿殿的宮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皇上直勾勾望着床上已殒去的皇後一步一步向後退,更不可思議的是皇上臉上那滴淚。他們不敢相信,一向冷酷近乎于冷血的皇上竟會流淚……或許,皇後在他心中真的那樣,重要。

退居寝宮外,床上那個身影漸漸模糊在視線,他猛然轉身,沖了出去。雙拳狠狠握着,青筋浮動,終于忍不住内心的傷痛仰天大喊:“啊——啊——”

攸涵,我愛你,我愛你。

·

北國

當李公公匆匆奔進禦書房内通知王上太後病倒時,正在看奏折的夜鸢手一顫,神情竟恍惚起來,良久都沒有反應。李公公不禁低聲喚了句:“王上?”

夜鸢的手一緊,最後将奏折輕輕放下在案,淡淡的說:“既然病了……那便去瞧瞧吧。”

拂了拂有些淩亂的衣襟,他步出了禦書房,李公公緊随其後朝聖華宮走去。

李公公看着王上那冷峻傲然的背影心中閃過一絲悲哀,七年了,似乎自元謹王後被廢,王上都沒有再踏入華太後的聖華宮一步。

這些年王上的後宮漸漸充實,每日都會去不同的宮苑寵幸不同的妃嫔,卻始終沒有一個妃嫔懷孕。因爲,每回王上臨幸完妃嫔後,都會命人準備避孕湯藥給她們送去。

而王後之位也懸空了七年,多少次大臣們請立王後,都被王上憤怒的駁回,久而久之大臣們漸漸也不敢再提此事。

可這北國需要國母,需要王嗣。

記得有一回他問起此事,王上一改素日的肅然,竟輕笑着說:除了她,沒有人有資格坐這個位置。王嗣,朕這輩子是不會有了,但是朕有王弟夜景,他有三個子嗣……朕不用怕。

當他聽到王上這番話時,内心深深被震撼着,同時又在惋惜,他這是何苦呢。元謹王後在他心中真的如此重要嗎?即使這麽多年仍不能忘懷?

漸漸踏入聖華宮,夜鸢的心卻漸漸緊張,記得那年元謹王後被廢,他沒有過多的苛責母妃所作的一切,隻是慢慢疏離,直至今日……

七年前禦書房内所發生的一切猛然闖入腦海中,曆曆在目。

那日,他是真的有廢後之心,他終是懷疑她,質疑她了。

是從哪日開始懷疑她的自己已經記不清楚了,他隻記得每日都會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元謹王後乃紅顔禍水,直至後來的百姓之憤。他竟不知道,專寵元謹王後竟然會引得百姓這樣憤怒,難道……真如那些官員所說,她與楚寰有謀逆之心?

直到她草草了卿嫔小産之事,當衆頂撞母妃,兩次威脅其廢後,他真的懷疑了。可是他不信,但是又不得不信,他沒有把握轅慕雪對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少,但是他能包容,隻要她不越過自己的底線,他都能包容。

後來,慕雪懷孕了,那一刻他是真正開心的,因爲有了彼此愛的結晶。可當後來,她卻小産了,悲恸之餘竟松了口氣?他從未想過,自己對她的小産竟會有絲絲慶幸……那可是他的孩子。

再然後發現母妃正是導緻慕雪小産的元兇,他便去了聖華宮質問母妃,母妃卻将元謹王後的八宗罪丢給他看。她說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皆是爲了北國的江山,那個孩子不論是男是女,都不能生下來,否則,元謹王後的勢力将會平視帝位,後果不堪設想。

他沉默了,因爲母妃說的是事實,他又怎會不知呢?但是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将一切能給的都給她,要她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這一切,都是不能自已的。

可就在那日,得到密報,有人見到一位酷似夜翎的男子在天龍城。他冷笑,轅慕雪終究是放了夜翎。

他不是沒想過死在火海中的人并非夜翎,但是他選擇相信她,可原來,她是會騙他的,這樣可能會威脅他帝位的事,她竟然選擇瞞他。

于是,民間與百官的風言風語瞬間闖入耳,他竟全信了,他打算廢後,就在那夜,他打算引夜翎出來,再,廢後。

可是事情遠不在他的預料之中發展着,夜翎刺殺那一刻,她推開了他,爲他擋下那一箭。她不知道,以他的功夫,完全有能力躲開那一箭,而她卻推開了他。

看着她受傷躺在自己懷中,臉上的表情不是痛苦也不是哀傷,竟是自嘲。

那麽多殺手圍攻他,要取他性命之時,是楚寰沖了進來保護着他。如若楚寰真的心懷不軌,那一刻他完全可以調轉頭來殺他,但是他沒有。

再到紫衣的坦言,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慕雪爲了他而自己殺的。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是他将她推上那麽高的位置,卻沒有給她足夠的信任。

正當他猶豫着是否要廢後時,母妃她竟然跪下請求殺慕雪,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原來今夜的一切不止是廢後這樣簡單,母妃爲的是殺了慕雪。

“王上,您不進去嗎?”李公公看着王上站在太後寝宮外,始終沒有踏入一步,不禁出聲問道。

思緒被打斷,夜鸢冰涼的目光淡淡的掃過寝宮,猶豫片刻後才舉步踏了進去。寝宮内很安靜,唯有一盞茜紗宮燈懸挂在白玉壁柱之上,微弱的燈光将裏面照的昏暗。輕紗薄帳一動不動的垂在地面,疏影交錯。

寝宮内的宮人早已被夜鸢擯去,獨剩他立在榻邊,靜靜的凝視曾經風華絕代的母妃如今已變得蒼老,眼眶狠狠的凹陷進去,目光隐隐閃爍着絕望的悲傷。

“鸢兒,你終于來見母妃了。”她嗫嚅着唇,開心的凝視着自己的兒子,是激動,興奮的。

夜鸢冷眼看着自己的母親,一句話都不說,仍舊在責怪。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還在怪我……怪我逼走了元謹王後,怪我殺了你的孩子……”她苦澀的輕笑,眼中閃着淚花。

“這麽多年,因爲那件事你一直在怨我,可到了如今你還是不能原諒嗎?我……一直在爲當年所作忏悔着。可是我那樣做也是爲了北國的江山,你的帝王啊鸢兒……雖然我曾經爲元謹王後爲你犧牲的一切感到震驚,可不管她有沒有異心,她終究是要除的。我不能讓你終日因她而迷惑,你要帶領北國走向昌盛啊……”

“你說一直在忏悔着,可事到如今,你還是在責怪慕雪,還當她是禍水。”夜鸢冷笑,隐隐透露的仇恨刺痛了華太後的心。

“鸢兒!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她是個……”

“我愛她,僅此而已。”他厲聲打斷:“朕答應過她,空設後宮,朕說過,隻要她一人的孩子。這隻是對愛情的一份堅持罷了,爲何要遭到你們如此反對?難道一個帝王真心真意的愛一個人就是錯?”

“對,你就是錯了,帝王本就不該隻愛一個人。就因爲你的專寵,所以成就了元謹王後的被廢……”華太後聲音虛弱,可是語氣卻強勢淩然。

“朕不該來的。”夜鸢最後望了一眼華太後,轉身拂袖而去。

“鸢兒……你就這樣走……”華太後一急,想要追他,腳卻一個不穩,狠狠摔在地,一口殷紅的血吐了出來。

夜鸢聞聲,猛然回首,沖上前将母妃扶起:“母妃,你……”

她緊緊撰着他的衣袂,生怕一個松手他又會棄她而去。

“母妃時日不多了,爲何你卻不能聽我一句勸呢?你放下她吧,她不适合你……爲了她,你受了七年的相思之苦,你雖寵幸妃嫔,卻不準她們受孕。這北國……你要何人來繼承?夜景?不,他終究是你弟弟,是臣子,沒有資格,沒有資格……”她倒在他懷中,語重心長的勸着,就怕她下一刻就去了,沒有人能勸的動他了。

“母妃你不懂,這是朕欠她的。朕隻想守住最後一分誓言罷了。”夜鸢笑了笑,輕輕撫摸上她早已斑白的鬓角,原來母妃竟已老了。

華太後失望的搖頭:“爲何我最引以爲傲的鸢兒竟放不下一個女子?你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在朝野上韬光養晦,在龍椅上掌控天下,爲何獨獨單戀那樣一個女子?母妃不懂,真的不懂。”

“兒臣也不懂。”他輕輕搖頭,淡淡的笑着。随後松開懷中的母妃,沖外頭道:“太後吐血了,傳禦醫進來。”

華太後感覺到身上的溫度在一點一點流逝,禦醫與宮人将她重新扶上榻,她突然笑了:“若你的父王能如你那般堅守着他曾對我誓言……可是,床地間的山盟海誓對于一個帝王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唯有你,這樣堅守。真羨慕……未央呵……”

夜鸢看這失魂落魄的母妃,眼眶有些熱,喉頭像是被風沙哽咽,倏然調頭,走出寝宮,不想再看到母妃那憔悴的容顔。

當他将整個人投入漫漫黑夜之中,晚風将他的龍袍卷起翻飛,溶月疏星璀璨耀目。

目光深沉而哀傷,笑中頹廢而凄涼。

恍惚間又憶起那個倔強而妖豔的女子,那雙眸子,是他見過最美最震撼的眸子,笑起來妩媚妖娆,微微上揚的嘴角冰冷而高傲。

——沒有,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分别前的一語,他記憶尤深,可是他知道,轅慕雪,在騙他。

她懂他,隻要當時說一句她愛他,自己便會放下一切與她走,可她終是未讓他負這天下。

可這天下沒了她,又有何意義?

而她,在那個自由無垠,與世無争的若然居,有兩個真正心疼她的男子一直陪伴着她,會幸福的吧。

而他注定要站在最高處,睥睨天下,孤獨終老。

冷香萦,衾薄寒,如夢殘。

山盟海誓情纏綿,十指相扣醉紅顔。

自此天涯相思兩處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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