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199章 白衣雪 寒江徹

次日,我找遍了整個茗雅樓都找尋不到卿萍的蹤影,問了所有的夥計,皆是搖頭表示不知其所蹤。直到我尋到茗雅樓的後院,隻見卿蘭正仰着頭失神地盯着樹梢的某一端,那裏早已被冰雪覆蓋,凍結成冰。她的眼神是哀傷的,是複雜的。隐約間,我仿佛猜到了些什麽。

我定定神,便邁開步伐朝她走去,雙腳踩在未融化的雪地間孜孜作響,她這才發現安靜的此處又多了一個人,蓦然回首凝視着我道:“你怎麽來了?”

我問:“你讓卿萍走了?”

“是。”她的低低地答道,那聲音,既蒼老又冰涼。

“你是她母親……”音還未落便被她厲聲打斷:“我沒的選擇!”

“你有選擇的。”相較于她突然的激動,我的聲音顯得格外冷靜:“卿萍突然跳飛天舞,而他卻正好在卿萍表演飛天舞的那一刻出現了。這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你自己心下清楚,和你合謀的人是誰!你到底出于什麽目的将自己的女兒推入那個皇宮,你知道不知道那個皇宮有多麽險惡?卿萍這樣單純如何能堤防的了明槍暗箭?”說着說着,我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

“合謀?當大内侍衛統領亮出他的腰牌那一刻,我便沒的選擇。他是皇上,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她的聲音尖銳的響徹着寂靜的密林,林間風聲伴随着她的聲音而回響呼嘯着。

我卻是怔住,啞然無言。

原來安排這一切的人竟是大内侍衛統領翔宇,他到底是何居心?

突然想起昨夜他對我的陰狠與殺意,我猛然發覺,這所有的一切似乎是……是我間接造成的!

卿蘭突然冷冷地笑了,淚花在眼眶中打轉,最後不發一語的轉身離去。

頭一回,我見到如此失落的卿蘭,那樣悲涼。

深林路徑幽,寒風如刀,冷刺骨。

這回竟輪到我在此處失神,就連下雪了都不自知。

直到冰雪飛灑,斜密的将我籠罩其中之時,我方伸出手接着那片片雪花,心緒一片紊亂。

紅塵中的俗世似乎永遠都缭繞在身邊,揮散不去。也許我真的是累了,若換了以前,我定然會去見壁天裔的,我決不會管自己的出現是否會影響了他的皇權,更不會顧慮其他……

可如今的我,在宮廷裏陪那些女人鬥累了,更在承受了夜鸢的不信任後,再也找不回曾經那個自己了。

我隻想離開,我想回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找到屬于自己的歸宿,平平淡淡的了此殘生。可是爲何華太後不放過我呢?你的兒子我已經還給你了,爲何你還是如此苦苦糾纏不放,轅慕雪真的有那麽可恨?

突然我感受到身後一陣涼風,是人的氣息!

我猛然轉身,想要呼喊,一雙手卻緊緊地捂住了我的唇,“别出聲!”

我瞪大了眼睛欣喜的看着楚寰這樣好端端的出現在我面前,忙扯下他緊捂住我唇的手,壓低了聲音道:“你回來了!莫攸然呢?”

“我和他散了!”他的手緊緊掐着我的臂膀,隐隐有些顫抖,那表情像是在隐忍着什麽。而他的語氣更是虛弱無力,好些字都被寒風吞噬。

“你怎麽了?”我發現他的不對勁,立刻出聲詢問,而下一刻他的雙腿一軟,便要倒下去。我立刻張開雙臂摟着他的腰,想要扶住他,卻因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與他一同摔在雪地之中。

我的手心傳來那一陣陣冰涼觸感,黏黏的,還帶着一股血腥。

“你受傷了!”我擔憂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深深地凝視着我,眼神迷離且渙散,嘴角勾勒出那淺淺的弧度,笑的溫柔異常。

“未央……”那的聲音暗啞着,手無力的撫上了我的臉頰。

我一顫,正想要躲,卻發覺他的眼神是那樣悲傷。

“你可知,我愛了你多久……”他的口氣深遠空洞,卻是那樣溫柔如水,就像在說着一件他掩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也隻有在此刻,我才……能對你說。”他那冰涼的指尖一寸一寸的撫摸着我的臉頰,眼眸,額角,鬓發。直到他的唇漸漸靠近,我并沒有躲,隻是閉上了眼睛,承受了他那淺淺的吻,那樣小心翼翼,那樣珍惜,那樣顫抖。

我知道,楚寰此刻是神志不清的,也許,隻有這一刻他才能做出真正想要做的事。

當我再次睜開眼之時,才發現他已昏死過去,那安甯的睡夢中,嘴角藏着笑意。我喉頭的酸澀,怎都無法忍住。

——我們相識已經十二年了

耳邊不斷浮現的是他對我說的這句話,我們相識已經十二年了。

我卻不知道他一直這樣默默的在愛着我,一直以爲你對我是親情,是友情,卻從來不知那是愛情。

·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将楚寰背回了我的屋子,而他腰間的血早因在冰天雪地中而凝固。一路上夥計們看着我接連露出詫異的表情,因爲茗雅樓的夥計幾乎都認識楚寰,故而沒有鬧出多大的亂子,隻是擔憂的詢問了幾句話。

而卿蘭在見到楚寰的那一刻,臉上露出了戒備,卻還是爲楚寰請了大夫來診治。大夫爲他清理了傷口,敷了藥,血也止住了。還特别交代我在養傷期間他不能吃腥辣之物,更不能再動刀劍。臨走時還開了幾副藥,讓我每日要按時喂他服下。

看着大夫遠去的背影,我這才重重地松了口氣,拿着藥正想去夥房爲他熬藥,卿蘭卻将我喊住了,冷冷地說:“如今少寰回來了,待他傷好,你們便離開。”

“我明白。”淡淡地應了一聲,我便調頭離去,可卿蘭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我們都是尋常百姓,受不起你們這些大人物的連累。”

我的腳步一頓,深深地吐納出一口氣,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明白。”

後來我在夥房中待了兩個時辰,這期間我生火便花費了半個時辰,熬藥的時候因爲過了火候,燒焦了一鍋,中途還打了兩個碗。

我并不知道,原來熬個藥竟然如此費神。

端着那碗我好不容易熬好的藥急匆匆地跑到楚寰的屋子,心下十分憂心他的傷勢,可是在我進入屋的時候卻怔住了。

卿萍竟然回來了!

此刻的她正淚眼朦朦地摟着楚寰哭着說:“少寰你怎麽傷的如此重,是誰傷了你……”

楚寰由于傷勢未愈,全身無力,便也任她摟着,蒼白的臉色無一絲血色。

我邁入門檻,将手中的藥輕輕擱置桌上,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問:“卿萍你怎麽回來的?”

卿萍側頭看了看我,雙手卻仍抱着楚寰不放,一雙含淚的眸子讓人不禁生出憐惜之情:“昨夜那個人是皇上……”她說到‘皇上’二字之時我看見楚寰的臉色一變,而卿萍卻未注意到,仍是淚眼朦胧的瞅着我說:“他說要封我爲妃,讓我在宮裏住着。我不答應,絕食一天了,甚至以死相逼……他才放我離去。”

“宮中的富貴榮華享之不盡,爲何你不留下?被皇上看中是何等榮耀……”我淺淺低喃着,像是在對她說,也像是在自問。

“姐姐你知道的……因爲……因爲……”她窘着臉,一時間扭捏了起來,美目一轉,望着楚寰,眸中藏着無限情意:“因爲我喜歡少寰。”

那瞬間,空氣中彌漫的是尴尬的味道,苦澀的藥依然冒着滾滾熱氣,袅袅白煙如霧般散開,籠罩了我的視線。而楚寰對于卿萍卻是疏離的,一雙冰冷的目光隔着煙霧卻是瞅着我。

“我并不喜歡你。”他那冰涼刺骨的聲音使得卿萍全身一僵,瞬間的恍惚使得她連哭泣都已停止,隻是含着淚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卻被楚寰搶先:“我的心中已有所屬。”

卿萍摟着他的手手一松,無力的垂下,如那被人操縱的傀儡般從床榻上起身,緩緩後退。

“卿萍,少寰他就是這樣木讷,他不會說話……”我想上前扶住那晃晃悠悠的她,卻被她躲過了。隻是苦澀一笑,哽咽着說:“我明白。”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我的的心情卻漸漸失落,我感覺自己似乎欠了她好多,收回目光轉至楚寰身上,他卻淡淡地回避了我的目光。我再次端起藥,走至他床榻邊:“我喂你喝藥吧。”

“恩。”淡淡的應了一聲,仰頭,将目光投放至我臉上,卻突然伸手,我忙後退一步。他的手卻是僵在半空,氣氛尴尬到了極點,周遭的空氣仿佛也在那一瞬間冷凝下來。

“我隻是……”他頓了頓,漠然地收回了手,輕笑:“你的臉上沾了很多煙灰。”

聽到這,我立刻奔至銅鏡邊,這一看可吓了一跳,我那原本白皙的臉上沾染了滿滿地煙灰。想必這是方才用嘴吹氣生火時沾染的煙灰。我忙用手擦了擦,卻擦不幹淨。

“我去……洗臉。”看也沒看楚寰,我逃似的奔出了屋,擺脫了屋内那尴尬異常的氣氛。

·

當我再次回到屋内的時候,藥碗已經空空如也,楚寰也已睡下。我不放心他的傷勢,便留在屋内看着他,以免他傷勢複發。屋内的燭光點點閃爍着我的眼眸,冬日那凄涼的寒風由窗縫隙處溜了進來,直逼我的全身。

漸漸地,睡意襲來,我抱着雙臂撲在桌上睡了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卻猛然驚醒,惺忪的目光在看見空空的床榻時驚住,睡意全無。

楚寰呢?

我猛然站起身,才發覺厚厚的被褥已将我緊緊蓋住,爲我擋去了冬日裏的烈烈寒風。指尖輕輕撫上溫暖的被褥,我心的一角就像被融化了般,蕩漾起陣陣波動。

推開門,一陣猛烈的風猛灌過來,吹的我衣角飛揚,發絲舞動。眯着眼,瞅着孤坐廊前石凳上的楚寰,北風吹灑着他烏黑的發,淩亂不堪,卻更顯得不羁與豪放。那抹幽深沉穩的氣質竟是如此迷人……

頭一回我發覺楚寰也有着一張俊美的臉。或許,他一直都是,隻是我從來都忽視了他的容貌,隻覺得他就像一個玩伴,而且我時常會忘記他的存在。久而久之便也不會去注意他,可我一直不注意的人卻一直在我身邊。

“傷未好,卻出來吹冷風?”我徒步前進,直到伫立在他身側。

“我身子硬。”他答。

“爲什麽要對卿萍說狠話,你知道她……”我急着想要說些什麽,卻被他淡淡地打斷:“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她爲了你從宮中出來,爲了你放棄了榮華富貴。她那樣單純,你該喜歡她的。”我見楚寰動了動唇,我立刻說:“你的心,我明白。但是不可能,我們之間不可能。”

“我從來沒有奢求過什麽。”他苦澀的笑了笑,“從你出生那一刻,你便注定是屬于王者。”

“卿萍?”我震驚地看着廊前石柱後緩緩走出的身影,她的臉上淨是嘲諷,淨是自嘲。

“卿萍真是傻,竟看不出少寰與嫣然姐姐之間的關系,你們一定在背後笑我吧。”絕望的淚水沿着眼角悄悄滾落,那傷心欲絕的模樣讓人心疼,而我的愧疚之心也漸漸升起。

我想解釋,卻啞口無言。

“卿萍不該回來的,若能呆在宮中,就永遠不會知道這樣令人傷心的一幕。”她的目光來回在我們之間徘徊滾動,那目光就像是被人羞辱了一般,還帶着仇恨。

“我恨你們!”她憤憤地丢下這句話,瘋狂地沖出回廊,隐入那漆黑的夜色之中,寒風怒吼,北風凜冽,我們三人之間的關系已陷入了絕境。

也就在那一夜,楚寰、卿萍、我,三人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一連數日,再沒見到卿萍的身影,茗雅樓因卿萍的消失頓時陷入一片慌亂中,每天來鬧場的客人幾欲踏破門檻,更有些貴公子因此撂下狠話,若是不給他們個交待,茗雅樓就從此消失。

而就在幾日前宮中傳出了消息,新晉封了一個美人,卿美人。

原來,她又回宮了,是因爲我與楚寰麽?

楚寰傷勢漸好,我便提議離開茗雅樓,以免每日要看卿蘭的眼色行事。可卿蘭卻跪下求我看在她收留我與楚寰多日的面子上留下來幫她最後一個忙,扮作卿萍跳一曲飛天舞,再給諸位看官一個交待。

楚寰不同意,他說太過危險,帝都城的茗雅樓是貴族子弟聚集之處,難保沒有人認出我。

可我沒有答應走,因爲我不喜歡欠人恩情。

卿蘭明明可以報官,卻還是留下了我們,而卿萍也是因我與楚寰才執意進宮的,我有責任爲茗雅樓解難。

從什麽時候起,轅慕雪的心竟開始變暖,變軟?

殊不知正是那一瞬間的心軟,釀成了那一夜的悲劇。

那夜,我身披雪白的輕紗舞衣,臉上戴着蝴蝶面具,翩然上台那一刻,流光肆意傾灑在我的全身,那金燦燦地光芒耀了我滿滿一眼。音樂聲乍起,台下一片唏噓,卻也是一片擔憂。也許他們在怕,怕“卿萍”會如上回一樣從舞台上重重的摔下來。

虛步淩波,魅影廣袖,紅绫缭繞。我的身影輕巧熟練,漫天的月季将我全身包裹住。那淡淡的幽香伴随着曲樂聲響,我頭一回竟沉浸在這舞蹈的旋律中。我一直以爲,之所以跳舞爲的隻是仇恨,可今日我才發現,原來我喜歡它。

我赤着足,裸腳上纏繞那散發着光華的鑽石腳鏈,一舉手一投足皆随着舞台上的光芒而閃耀。

直到我手繞紅绫飛身躍起,周圍一片唏噓之聲,而我卻因注意到邁入門檻的那一襲白衣,淡然的目光悠悠地轉向台上的我,目光與我的眼神交錯。

緊繞紅绫的手猛然一陣輕顫,紅绫險些溜出了手心,幸得我緊緊穩住。

身輕如雁的在空中旋轉,飛舞,盤旋。

我的目光卻在每一次回身那刻,停駐在那白衣翩翩的男子身上。

曲到高潮之處,我的喉頭湧入酸澀,塵封在記憶中的那一幕幕如泉水般滾滾湧入心頭。

——夫妻之間才相互不隐瞞,難道你要做我的妻子嗎?

——慕雪,不是我沒有争取過,而是早已無力再去争取。

——未央,願與風白羽一同亡命天涯嗎?

——來世,甯願你我不相識……

——我,真的累了!

直到二十六轉全數完成,我穩穩地落地,可是面具下的臉早已被淚水濕透。那茗雅樓熱烈的掌聲将我淹沒,可我的視線卻是怔怔地凝視着那個依舊伫立在原地的白衣男子。

卿蘭卻在此刻上了台,用肘悄悄頂了頂失神的我,随即對諸位看官笑道:“今夜卿萍順利完成了飛天舞,彌補了數日前的失誤與遺憾,而今夜,卿萍也有話對大家說。”

我定了定神,收回異樣的神情,勉強地笑了笑:“卿萍從此不再跳舞,我要離開卿家舞班。”

頓時,台下一片吵鬧聲,口中不斷的詢問:爲什麽!

我按照卿蘭事先教我的話,重複道:“不想再跳舞了。”

台下仍是吵鬧一片,我正想開口繼續将卿蘭授意的話全部講出來之時,但見那個白色身影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便轉身而去。

我一驚,想也沒想便跳下台,追了出去。

身後還傳來卿蘭那安撫的聲音:“各位公子,待卿蘭給大家解釋,稍安勿躁……”

薄冰寒霧,暗香迎來,雪落無聲。

這次我奔的極快,一路緊追他的身影,口中海喊着:“公子留步!”

他那輕快穩健的步伐悠然停下,調頭凝視着我,目光閃過微微地詫異,隻見他啓口道:“白衣赤足,踏雪無痕。”

那淺淺八字蘊含着無限的深意,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停滞,胸口悶的有些疼痛。赤足站在冰涼的雪地間,腳心隐隐發疼,我卻顧不上許多。

“公子方才爲何搖頭?”

“你并不是卿萍姑娘。”他嘴角的笑竟與大哥如出一轍,這個世間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二人嗎?

“何以見得?”我強壓住内心的湧動,盡量克制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

“眸。”他那雙魅惑人心的眸子與那溫柔淡雅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天衣無縫。“真想看看,這面具下的容貌該是如何驚豔。”

他的笑,他的語氣,他的神情,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牽動着我的心,我不信,世上會有如此相像的人。

“公子想看我?”

“凡事還是留有餘地較好,有緣,我們自會再相見。”他沖我淡淡一笑,笑中的高貴之态俨然與轅羲九相仿,隻不過轅羲九的目光較爲剛硬邪魅,而眼前這個上官靈鹫卻是陰柔邪美。

我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深深凝望那漸漸被風雪淹沒的身影,強烈克制住自己追上去的沖動,時刻提醒着自己:有緣,自會再見。

他是大哥嗎?

不是,他隻不過有了與大哥一模一樣的臉,其它的都不一樣。

可内心卻有個強烈的聲音在對我說:那是轅羲九,那是大哥!

·

欠卿蘭的我已經還了,今後我不再會管他們的事,一切都與我無關。當前最主要的是尋到莫攸然的蹤迹,而我唯一放不下的似乎隻有那句:有緣,自會再相見。

白雪孤城,風煙飄渺,長驅洛河,水聲潺潺。

楚寰告訴我,莫攸然與他分散之前曾說過,十日後若安然無恙便在帝都城外的清江上遊相見。等一日,人未至便留下記号,再相會。

我與楚寰分别乘馬馳騁出帝都城,一路上我依舊是一身男裝掩人耳目,但我的小心翼翼卻顯得過于多慮,因爲一路上幾乎沒有人注意我們,簡直順利的太詭異了。

來到荒寂無人的清江,那裏北風異常的猛烈,割的人臉上生疼。清江之水如瀑般,水流很急,直沖而下。周圍靜谧無聲,唯剩下水流湍急之聲清晰入耳。也甚爲佩服莫攸然,竟然能想到這樣一個地方,确實隐秘。我在南國也待過一段日子,卻從來不知有清江這樣一個地方,更何況是北國來的殺手。

等了許久,不見莫攸然的蹤迹,我們便找了快雪較少的空地坐了下來,但是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這一路上,我與楚寰的話很少,幾乎沒有過廢話。而如今突然靜坐了下來,隻覺得周遭的氣氛很是尴尬,我想找些話題避免此時的冷凝之氣,但是每每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實在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麽。

當我正在掙紮着該同他說些什麽之時,他竟率先開口了:“昨夜那樣失态的飛奔下台,瞧見了誰?”

我一怔,記憶飛速轉動着,想了想才道:“瞧見一個故人。”

“未央在南國還有故人?”楚寰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實想法。

我但笑不語,可心底卻在想着是否該将上官靈鹫與轅羲九長的一模一樣之事告知楚寰,也許他能給我主意,旁觀者的心總是如明鏡的。

“對了,我……”話到嘴邊又猛然頓住,也許今後與上官靈鹫便無緣了,說出來也不過徒增煩惱,不如待今後再見他說也不遲。

倒是楚寰看見欲言又止的我,冰涼的目光掃視了我一陣,引得我愈發心虛,隻道:“沒事,我隻是想問,這天都暗下來了,莫攸然若還不來,我們真的要等上一夜嗎?夜裏很冷。”

許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他緊盯我不放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投放至清江之水,舉目眺望:“若是他不來,我們該去往何處呢?”

我即刻提議:“若然居?也許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好,隻不過那兒早就變成了一團灰燼。”

“楚寰你還記得若然居的寒潭之後有個山洞,以前你經常住在裏面。”我突然想到這個山洞,見到楚寰也的表情似乎也記起來了,我便繼續說:“那兒有柴火,還有衣物。”

“你說的不錯。”

又等了一個時辰,清江那異常冷凜的風将我的雙手雙腳早已凍僵,而楚寰卻仿佛沒有大礙,仍筆直的坐在我身旁,也許是因他自幼便在寒潭内長大,對于寒冷的抵禦相當強。

突然,楚寰握緊了腰間的劍,撰着我的胳膊便起身,而早已凍僵的我一時适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沖擊,吟叫出聲。

而楚寰拽着我胳膊的手倏然松開,那瞬間長劍已經拔出,那光芒在暗夜之中甚爲陰寒。而我因雙腿的酥痛,猛地跌坐回雪地之上,仰頭觀看此時的情形之時,幾道黑影由頭頂飛掠而過,雪白如霧的石灰粉就這樣朝我的眼睛灑了過來。我躲避不開,硬是讓大部分的石灰粉灑入了眼睛,那強烈的刺痛錐心刺骨般傳來。接着,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有的隻是疼痛。

“未央!”楚寰一聲怒吼傳來,隻聽見刀劍铿锵之聲源源不斷的傳入耳中。

冰涼的液體噴濺在我的臉上,身上,手上,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嗅覺,嘔吐的沖動不斷傳來。

身子一輕,隻覺一雙手臂将我的身子托起,飛速向後退,耳邊的清江水聲不斷傳入耳中,還夾雜着刀鋒的淩厲之氣,我仿佛時常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但是我什麽都顧不上了,唯有那眼睛的疼痛不斷侵襲着我的神經。

也不知過了多久,摟着我的那隻手臂竟松開了,胸口一陣強烈的撞擊,使得我連連後退。眼中的疼痛,絲毫瞧不見此刻的情形,身子毫無力氣,隻能能随着那沖擊連連後退。

“慕雪,小心!”這一聲驚吼不像是楚寰的聲音,是誰呢?竟是這樣熟悉。

腳底一空,重心不穩,便狠狠向下摔去,隻聽得“撲通”一聲,我是掉入了清江嗎?源源不斷的冰水瘋狂的湧入我的喉頭,耳朵,鼻子,想要掙紮,卻因那冰涼的水而無法動彈,全身僵硬。

漸漸地,我的呼吸急促,胸口窒悶的讓我全身抽搐。

在意識消逝那一刻,我才記起,原來那個聲音是……壁天裔。

·

“慕雪,小心!”

壁天裔與翔宇飛速趕到清江那一刻,所目睹的便是一個黑衣人那重重的一掌直擊轅慕雪的胸口,她連連後退,一腳踩空便摔下了清江。

翔宇也目睹着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淩厲的眼睛瞪的很大,呆呆地望着轅慕雪就那樣摔了下去卻無能爲力,心中竟然有傷痛。

不,妖女死了,就沒有人能影響皇上了,他該開心的!

“給朕殺了,一個不留!”壁天裔緊握缰繩的手徒然收緊,青筋浮動。那殘酷的聲音猶如地獄的鬼魅,讓身後的大内侍衛們一顫,随即領命拔刀上前幫助那個早已身受重傷的楚寰。

一得到幫忙,楚寰便癱軟而下,數日前的傷勢才複原,今日卻又添新傷,再次扯動傷口。

他的手死死握劍,全身微微顫粟着,悲哀的凝望着滾滾清江之水,那樣急,那樣猛。未央身受一掌,眼入石灰粉,又不懂水性,能逃過此劫的機會簡直微乎其微。

翔宇一見皇上翻身跳下了馬,也回過神,即刻追了出去,口中喊着:“皇上,皇上!”

壁天裔像是沒有聽見翔宇的呼喚,直沖向清江,翔宇大呼不好,想要阻止卻也無能爲力。

壁天裔的目光再也容不下其他,他隻知道,轅慕雪摔下去了,他要救她,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壁天裔,你要跳下去嗎?”

楚寰那冰冷的聲音幽幽傳來,徹底止住了他的步伐,憤怒接近瘋狂的目光直射楚寰。

“你可知清江的水多急?臘月的水有多涼?即使你是南國的皇帝,跳下去也未必上的來。你真的想好了,要陪未央一起死?”

也就在話落音那一刻,翔宇沖到了壁天裔的身邊,也顧不了君臣之别,狠狠制住了皇上的手臂:“皇上您要三思,您要爲南國的臣民想一想!未央姑娘摔下去不可能有活路的,您何必……若未央姑娘福大命大,活了下來……”翔宇的聲音越來越弱,後面那個可能幾乎是不可能。

壁天裔怔怔地伫立在原地,呆滞的凝望了那清江之水良久,猛地改口道:“留活口!”

經過一番激戰,數目占多數的大内侍衛占了上風,一舉将二十名黑衣人殺得隻剩一個,押着他跪至壁天裔跟前。

“說,是誰指使的。”翔宇冷聲問。

可那名黑衣人卻咬緊牙關,一字不吐。

“娘的,說話!”此刻的翔宇也失去了平日裏的冷靜,擡腳就朝那黑衣人的胸口踢了去。

黑衣人摔至雪地,一口血便灑在那雪白的雪地之上,觸目驚心。

“北國,華太後。”他粗喘着,松了口。

可下一刻,壁天裔已抽出翔宇腰間的刀,一刀便将其斃命。

“給朕撈,一定要撈到慕雪的……屍體。”最後“屍體”二字,是他沉吟良久才吐出口的。

·

三天了。

皇上在清江邊已有整整三天,而前來此處打撈的侍衛也越來越多,可就是找尋不到未央的屍體。清江如此之大,水流急,誰又能知道她被沖去了什麽地方。他勸皇上放棄,可是皇上不同意,一定要見到她的屍體方罷休。

若是未央的屍體一日找尋不到,皇上難道就不回朝嗎?難道他不要南國的江山了嗎?沒有他,宮中該亂成一團了。

突然,他很後悔,那夜爲何沒有殺了未央。

若他殺了未央,就沒有後來那一次的飛天舞,并且這個消息還傳進了皇上的耳中。皇上何等睿智之人,稍聞一點風聲便能猜到七八分。他當下便猜測跳飛天舞的女子正是未央,即刻便去了茗雅樓。詢問了卿蘭未央朝何處而去,便追尋過去。一路打聽路人尋着馬蹄印直到清江,見到的卻是這樣駭目的一幕。

翔宇的目光掠過皇上,仔細盯着單膝跪在清江岸邊,靠着一把劍而支撐全身的楚寰。不,或許應該叫他皇甫少寰!

這三天内他都很冷靜,隻是冷着一張臉瞧着衆侍衛打撈着,一句話也沒有說,仿佛對未央的死一絲都不在意。可若仔細瞧他的眼睛,便能發現,眼眶中布滿了血絲,那時不時流露出來的悲傷早就洩露了他的情緒。

也許,最深最痛的傷并不是憤怒的大吼,并不是悲傷的流淚,而是無聲的悲哀。

皇甫少寰如是,皇上亦如是。

“皇上,該回宮了。”翔宇終是忍不住,在他身邊跪下,懇求着。

壁天裔不理他,翔宇便繼續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您是南國的天子,您是個明君,可是爲了一個女人您已經屢屢犯了君主之大忌。紅顔禍水,香消玉殒便也是她的福。而皇上您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整理心情,重拾鬥志,攻下北國!”

攻下北國!

這四個字使得壁天裔身子一顫,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嘴角那冰冷嗜血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當時爲何要救朕?”壁天裔将目光投至皇甫少寰身上,“若朕跳了下去,豈不是更有利于你?”

“你錯了,隻有你好好的活着,才有利于我。”他漸漸支起了僵硬的身子,傲然地與壁天裔對視:“你我有共同的目标,攻下北國。”

“你想與朕合作?”壁天裔笑了,卻不是諷刺的笑,而是玩味地笑。

“那要看皇上是否能信任我,若有了你的信任,一切将不再是難事。”此時楚寰臉上散發的光彩,就像是脫胎換骨了般,目光雖冷,卻散發着前所未有的野心。

“好,朕信你!”不爲别的,隻因他眼中那濃郁的仇恨與欲望,而他壁天裔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個夥伴。他曾是北國的将軍,手握重兵,故而對北國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他那穩重的心智與領兵戰術,于南國等于是如虎添翼。

這場交易他又何樂而不爲呢?

即使他姓皇甫又如何?隻要他能爲他攻下北國,一了父親多年的心願,那他于北國的恩怨便也徹底了了。到時候,若皇甫少寰真有反意,那也将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争鬥了。

“擺駕回宮。”壁天裔的聲音依舊那樣威嚴且高雅,“留一批人繼續在此處打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遵旨!”

翔宇不可置信地瞅着在那瞬間已達成協議的二人,内心的不安越擴越大,這個皇甫少寰真的能信嗎?爲何他覺得此刻的皇甫少寰與上次見的好比兩個人?現在的他,鋒芒畢露,眼底的野心勃勃,皇上真的能控制的了他嗎?

那一刻。

蒼狼星出,天下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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