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196章 塵世羁 風華盡

後來我在翔宇口中打聽了有關于轅沐錦的事,翔宇是歪着腦袋想了半天才記起轅沐錦這個人。聽他說,自轅沐錦五年前被封爲錦美人後皇上就沒有再召幸過她,一直冷落在靜香園整整五年。

走過深深蜿蜒的遊廊,淺霞深深映透白玉雕欄。步過滿地落紅無數的小徑,蔓藤缭繞蕭瑟西風拂草。

翔宇領着我進入那個早已荒寂無人問津的靜香圓,無人打理的院落卷着殘葉,濃郁的青草漫漫高長,深深郁郁。

我讓他在外邊候着,有話要單獨與錦美人說,他猶豫片刻,才點頭。

推開門,隻聞咯吱一聲刺耳的聲響飄蕩在滿園,輕紗因開門帶入的風紛紛揚起,微微飄蕩着。垂簾之後站着一名素衣挽髻的女子,她伫立在窗前,目光凝視着天邊一抹彩霞,出神。

踩着輕緩的步伐,我探首拂過眼前那飄蕩的輕紗,才邁出數步,她的聲音背對着我傳來:“我等你很久了。”

帶着一抹似笑非笑,我停在原地,看着那瘦弱孤寂的背影,在晚霞的照耀之下竟是那樣孤獨。

“你怎會放棄這樣一個看好戲的機會呢。”她悠然轉身,那張依舊嬌媚的臉上竟有幾分蒼白。

“轅沐錦素來會演戲,可這份好天賦爲何在壁天裔面前失了效。”我前進的步伐在她面前停住,信手捏起她的下巴,迫得她仰頭,我嘲諷鄙夷的将她瞧了個遍。

她也不掙紮,任我捏着。目光絲毫不示落,即使被冷落了五年,她那般與生俱來的傲慢仍舊不減。

“一向會擅于魅惑男子,将他們把玩在手心團團轉的轅慕雪不也一樣被夜鸢擺了一道麽。”

我的手徒然一個用力,她悶哼一聲,頭仰的更高。雖然疼的臉色都白了,仍舊逞口舌之快:“哈哈,被我說到痛處了?啧,啧,八大罪狀,群臣請求廢後。這一摔可不輕呢……”

“五年的冷宮生涯,怎麽沒有教乖你這張嘴呢?”嘴角噙着一抹殘酷的笑:“如今,隻要我在天裔哥哥耳邊說上一句你的不是,你就會像一隻螞蟻,被我捏死在手心。”

“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一起死。”她的臉上猛然迸出怨毒,右手突然扣上我那隻緊捏她下巴的手,反手一扭,左手便已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抵上了我的項脖。

“怎麽?你想與我一起死?”平靜的任她制住我,匕首的鋒割得我頸項生疼。

“放心,你還有很大的用處,沐錦哪裏會舍得你死?”她的臉上淨是扭曲的笑意。

“用處?”

她突然笑了,笑的格外哀切,抵着我頸項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手臂還有些顫抖:“你的命怎麽就這樣大呢,郝哥追殺你們讓你們逃脫了,北軍誅殺你們,轅羲九死了,你卻還好好的活着。享盡了世間女子求之不來的尊榮!你憑什麽!”

“你說什麽!”我的聲音冷到極點。

她不搭理我,仍舊自顧自的說:“沒有殺死你,反倒是讓你完好的回到南國,還将他送入那個大牢成爲死囚。”

看着她那近乎癫狂的模樣,我仿佛猜測到一些,“北國郝哥那次追殺,是你主使!”

“你真聰明呀,猜到了。”她自齒裏迸出話來,“不止這些呢,還有,你與轅羲九是壁天裔刻意派去做奸細的事也是我命郝哥派人送去給夜宣的匿名消息。”

一股怒火突然湧上心頭,我腕上使力,狠狠扣住轅沐錦手握匕首的刀,身子輕盈向後一撇便脫離她的控制。将她的手反扭至身後,另一手狠狠甩了她一個巴掌。

她狼狽的撇過頭,嘴角隐隐有快意:“你很生氣,很憤怒,很想殺了我吧?可你有想過,當我看見你與轅羲九一同将我娘親的屍體埋在那片木槿花下之時,我有多想殺了你們嗎?”

我的手突然一松,後退一步,多年埋葬在心中的那一幕滾滾湧出。

她卻逼近一步:“你沒想到我就躲在院子的小樹後面看着吧,我沒有說出母親被你們埋葬在那,因爲怕,怕下一個死的人就是我。我隻能将這份恨埋葬在心中,我要報複你們!你們都該死……”

我冷笑:“我們是該死,那你們就不該死嗎?若不是你陷害我打碎送子觀音,母親會因爲轅天宗抽打我而保護我嗎?她明明可以活命,卻因爲你們不肯施舍錢财救母親而死去。害死了人就該償命,不是嗎?”

霞光從窗口照進,映得室内石壁盡是寒色,竟覺森森然。

我們就這樣靜靜的站着,相互對望,眼中都有那濃烈的仇恨,誰都不比誰少。

突然間她雙膝一彎,竟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轅沐錦這輩子第一次求人,還是求我此生最恨的女人。求你讓我見郝哥一面,一面就好。”

看着矮在我身下那個卑微乞求的轅沐錦,我的心中竟然無一絲快意,這個讓我厭惡了這麽多年的女人,今日就這樣跪在我面前,爲何我不開心呢?

“你該去求皇上的。”

“若能見到他,我會求你嗎?就算見到他,他也不會用正眼瞧我一下的,我隻能求你。”

“你愛他?”看她那焦急的表情,我突然一問換來她整個人一僵。我随而肯定地說:“你愛郝哥。”

她仿佛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搖頭:“不,我不愛他……”突然,目光一亮,恍然明白了許多,嘴角扯出苦笑:“是,我愛他。”

“五年前我就認識他了,那時候爲了能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我利用了他。當我打算獻出自己的身子與他交易,可是他沒有動我。他說,隻要是我要求的,就算是拼盡性命也會爲我去做,但是不要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

“郝哥爲了幫我重獲寵愛與一向交好的涵貴妃決裂了,卻仍舊沒有讓我獲得寵愛,因爲轅沐錦是轅慕雪讨厭的人,所以皇上不屑碰我。可悲嗎?封我爲錦美人是因爲轅慕雪,厭惡我也是因爲轅慕雪。我恨你,所以我要郝哥幫我殺了你與轅羲九,郝哥真傻啊,竟然真的爲了我背叛皇上。直到如今事迹敗露,他仍然沒有把我的名字吐出,他要保護我,所以一個人承擔那一切……他對我真的很好,這個世上再沒有人像他那樣對我好了。”

“可是我不愛他呢,他生的不好看,性格又粗野,根本不是我喜歡的模樣。隻有壁天裔那樣的王者才是我心中的男人,才是轅沐錦該愛的男人。郝哥他爲我做那麽多,以爲我就會愛上他嗎?轅沐錦這樣壞的一個女人也讓他愛的這樣死心塌地……”

轅沐錦不時發出幾聲自嘲的笑聲,叙述着她與郝哥之間的糾葛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洶湧澎湃。

“可是當我聽說他被定爲死囚那一刻,我的心竟然這樣痛,竟然想沖到皇上面前爲他求情,想說出一切都是我主使的真相。轅沐錦怎能這樣軟弱,爲了一個男人要犧牲自己的性命,不值得,不值得……”

“但是你卻跪下求我了。”我低喃一句,手輕輕擡起,撫上我那早已愈合的左肩,腦海中閃現的卻是我爲夜鸢擋下緻命一箭的那一幕。

她滿臉的迷惑與奇怪:“雙腿不聽使喚呢,一想到這輩子都見不到他,我就害怕。”

我又何嘗不是那樣奮不顧身,身不由己。明明知道不值得,卻仍舊那樣做了,是真傻。

不知爲何,我竟答應了轅沐錦,幫她見郝哥一面。

爲什麽?我自己都無法解釋。

難道我的心已經開始變軟變脆弱了?

不行,我不能仁慈,一旦我開始仁慈軟弱就會受人欺負,遭人鄙夷。我隻有心硬如鐵,才不會被人傷害。

可是,轅沐錦那個樣子真的很可憐呢,就像那日被夜鸢離棄的元謹王後一樣,真可憐。

·

當即我請求壁天裔讓我見郝哥一面,有事我想要當面問他。壁天裔沒有猶豫便給了我一道手谕,準我去牢裏見郝哥,轅沐錦則是打扮作我身邊的侍女一齊進入死牢。

記得轅沐錦在見到狼狽不堪的郝哥之時竟癡癡的站在牢外傻傻的看着他,而郝哥則是驚訝的看着轅沐錦,也許他從來沒有想過轅沐錦會到牢裏看他,就像夜鸢從來沒有料到我會爲他擋下一劍。

有時候我會猜想,若是當時沒有夜翎的刺殺,沒有我爲他擋下的一劍,他是否會狠心的将我與楚寰丢進天牢。

當我欲離開天牢将最後的獨處交給他們兩人之時,她竟喚了一句:“慕雪姐姐。”然後擁着我,她的淚水滴入我的頸項,一陣沁涼。

我沒有拒絕她的擁抱,竟也不讨厭。

記得幼時她常常虛情假意的喊我做姐姐,而今日這句慕雪姐姐卻叫的那樣真誠。

“謝謝你,對不起,我恨你。”她定定的看着我,眼光中是那樣的複雜,最後一轉身,邁步進牢門,再也沒有看我一眼。

而我也毫無留戀的轉身,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出死牢。

當夜,死牢便傳出一個消息:郝哥與錦美人雙雙猝死于牢中。

神色恍惚地端起白玉杯,獨自倚坐案後,酒香缭繞在鼻間,甘醇的醉人。

當我看見轅沐錦那樣跪地懇求我之時,我便已猜到她不止是去牢中見她那麽簡單。

殉情,多麽美的一個詞。

我将杯中之酒灑在地,以慰她與郝哥在天之靈。

口中喃喃重複着:“謝謝你,對不起,我恨你。”轅慕雪對你又何嘗不是呢。

·

是夜,我睡的正酣,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捂上了我的嘴,我猛然驚醒。在黑暗中對上一雙冷酷如冰的眼,他低聲在我耳邊說:“别出聲,跟我走。”

我用力搖頭,想掙脫他捂着我嘴巴的那隻手,可他用的力很大,絲毫不允許我掙脫。我有些急的在他手下“唔唔”的想開口說話,讓他不要做傻事,可是他就是不松開我的手。

我深知楚寰此事進宮不止是爲了救我出去那麽簡單,既然來了皇宮定然要刺殺壁天裔。可這是戒備森嚴的皇宮,即使他的武功通天也不可能敵過經過嚴密訓練的玄甲衛與大内侍衛。更何況,壁天裔的武功也不是一般人能動的了。

“一會你去承乾門,那兒有人接應你出去。而莫攸然與我則會拼死與他一搏。你放心,我的蠱蟲已被師傅解了,若是我們有幸能夠安然脫身,就一起回若然居,不問世事。”他深邃的目光中閃爍着決絕,語調中有不容抗拒的堅定。

而我卻因他的話怔坐在床榻之上,看着他,也沒有再掙紮。

我沒有權利阻止他與莫攸然,解鈴還須系鈴人,有些事是避免不了要面對的。

隻是,那明明是飛蛾撲火的刺殺,他們也不計性命要去做。

見我不再掙紮,他悄然松開了捂着我的手,我低聲問:“真的值得嗎?”

“如今的我就如那日的你。”他别開目光,不去看我。

對呵,那****也是飛蛾撲火般的去刺殺壁天裔,明知殺他的機會微乎其微,可我仍這樣做了。原來仇恨真的可以蒙蔽雙眼,以前的我似乎一直都被仇恨蒙蔽着,像一個沒有心的人,做的任何事隻爲報仇。

“可是,當那把匕首沒入他的身體之時,我并沒有想像中開心。”

“你刺殺成功了?”他的目光一閃,我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壁天裔受傷之事隻有禦醫與翔宇,莫攸涵知道。如今我突然透露了他的傷,會不會讓他們趁機而行。

我立刻說:“即使他受過傷,那重重守衛也不會讓你近他的身。”

他的聲音漸冷:“未央,你知道這些年來支撐着我活下去的理由是什麽嗎?”

我忙扯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走了:“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不顧自己的死活。”

“楚寰。”後窗外傳來莫攸然那不耐的聲音在催促着他快些走。

“走。”楚寰也不再與我廢話,一把将被褥中的我拽了起來,輕輕一躍,便如鬼魅般飛身而出。

他們一路領着我輕巧的避過重重守衛,輕易的将我送至承乾門後,我還在疑惑他們爲何對皇宮的地形竟如此熟悉,楚寰便遞給我一塊腰牌,說是拿着這個就有人接應,更方便出宮。

而我緊撰着腰牌就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們,莫攸然冷睇我一眼:“做什麽,還不走?”

“我不知道莫攸然會這樣善心的幫楚寰解毒。”我的聲音中有明顯的質疑。

“我也不知道未央會不顧一切的刺殺壁天裔。”他的嘴角閃出若有若無的淡笑。

“你現在就出宮,在茗雅樓等我們。明日卯時我們若是沒有回來,就立刻走。”楚寰似乎懶得再和我說話,一直催促推拒着我。

看着他們兩冷漠堅定的目光,我知道勸不過他們,緩緩轉身,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

他們真的認爲,憑雙手就能敵過皇宮那千軍萬馬?

我輕輕搖頭,他們的死活與我無關,就算與他們曾經與我的交情有多重多深,都不關我的事。我隻要出了這個宮門就能自由,不再有仇恨,不再有包袱,好好爲自己活一次。這場權利與陰謀的漩渦我早就受夠了,我不要再牽涉進去。

但是雙手卻不聽使喚的微微顫抖着,指尖泛白僵硬。

可是,我不想看見他們任何一個人出事。

從何時起,我的心竟開始猶疑動搖了嗎?

步伐一頓,回首望去,身後已空空無人,隻剩秋末那蕭瑟的風席卷而來。

最終,我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智,遁尋着來的路回去。當我轉過遊廊之時,見有宮人的神色匆匆,我立刻扯着他們問:“發生什麽事了?”

那宮人的臉色有些焦急,喘着氣說:“皇上的景乾宮進刺客了。”

聽到這裏,我想也沒想就沖了出去,朝景乾宮奔去。

·

景乾殿

還未踏入殿内便聽見一陣厮殺聲滾滾逼近,我的呼吸頓時有些急促。

直到我進殿,那無數的玄甲衛與大内侍衛将兩 個身影團團圍住,纖塵不染的地面上淌着可怖的鮮血。一個個侍衛皆因楚寰與莫攸然手上那鋒利無比的刀而倒下。

而壁天裔則是冷漠的站在那層層的玉階之上,處變不驚的冷望楚寰與莫攸然。

他的周身以翔宇爲首,十大玄甲衛與十大大内侍衛手執刀劍保護在他身前,那氣勢根本不容任何人近他的身。

漢白玉雕磚被血浸透,那猩紅刺的我目痛,不斷有人在楚寰與莫攸然的劍下死亡,卻有更多的侍衛抽着刀沖了進來。

我怔忡許久才穿過重重侍衛,朝壁天裔奔去,口中大喊着:“皇上,皇上……”

可是厮殺聲将我的聲音掩埋,壁天裔仍看見了我,他那幽深冷酷的眼睛就像一彎深潭,那樣難以琢磨,讓人心驚。

那明顯的殺意讓我情不自禁的覺得冷,冷入骨髓。

擋在我面前的侍衛們沒有準許我過去,而我卻一直希望壁天裔能夠發話,容許我到他身邊對他說幾話。可是那疏離的目光卻告訴我,不可能。

他的目光就像當初夜鸢對我的不信任,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會對他造成什麽威脅?

我一咬牙,右腳一勾,将地上一把帶血的刀勾起握在手心,持着它狠狠朝擋在我面前的侍衛砍去。

血,濺了我那雪白的衣裳,還有冰涼的血彌漫了我握刀的手。

這并不是我第一次殺人,可是,這卻是第一次拿刀殺人。

侍衛們見我持刀,眼中也閃過殺意,十多名侍衛舉刀便向我揮來。

看着那鋒利的刀無情的砍了過來,我紅了眼,不管不顧,用楚寰教我的功夫一刀一個的砍了下去。那瞬間,我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殺了他們。

直到一個身影飛掠過我面前,輕易的便奪下我手中的刀,看着翔宇一臉失望的表情,我恍然回神,看着倒在我身邊的一群侍衛有刹那的恍惚。

我的手,裙角,皆是猙獰可怖的紅。

“皇上召你過去。”他淡淡的瞅了我一眼,再将那把沾滿血迹的刀丢在屍體旁。

我呆呆的跟随其後,腦海中閃過的是我瘋狂殺人的一幕幕,手不禁有些顫抖。我殺人了,還殺了好多……

“莫攸然身邊的人你認識?”壁天裔的聲音将我神智喚回,一個激靈,我看着體力已漸漸不支的莫攸然與楚寰,他們的四周雖然倒下了許多侍衛,但是還有更多的侍衛正朝承乾殿這邊蜂擁過來。若繼續這樣下去,他們必死無疑。

“皇上……”雙膝猛然一彎,重重的跪在他面前懇求道:“求你放過他們,他們隻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您放過他們吧。”

“朕在問你,那個男子是誰!”他的聲音猶如地獄來的魔鬼,語氣森冷無比。

“他是……”我猶豫着,不知是否該透露他的身份。而壁天裔卻已越過護在他身前的侍衛,蹲下勾起我的下颔冷聲問:“是誰!”

“一個與皇上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我的一語帶過換來他的沉默。

我又說:“皇上你欠了他全家人的命,你不該殺他。”

他的目光突然黯淡而下,似乎正在回想讓他誅殺全家的人的名單,可那迷茫疑惑的眼神卻告訴我,他想不起來。

或許,他根本想不到,下面那個男子正是前朝皇甫承之子皇甫少寰。而這個皇位,原本就該是他的。

他一正色,緩緩起身,目光冷冷的瞧着滿身是血的兩人,不止有那侍衛的血,還有他們自己身上的血。

手臂,肩膀,腿……

皆有明顯被刀劃過那深深淺淺的傷痕,壁天裔冷道:“留活口。”

楚寰,莫攸然,别再做垂死掙紮了,你們鬥不過壁天裔的,鬥不過的。

厮殺聲漸漸減弱,夜晚的寒風卷過,更顯得凄哀蒼涼,滿目瘡痍。

楚寰首先體力不支的跪倒在地,唯有用手中的劍才能支撐自己不倒下去。而莫攸然強自撐着自己的體力又殺了幾人,猝然倒下。

侍衛們一見他們不行了,立刻蜂擁而上,無數的刀架在他們的頸項之上,我的心已涼了大半截。

“将他們押入死牢,朕要親自審問。”壁天裔冷聲下令。

“是。”翔宇上前一步,卻倏然止住,垂首看着我:“那她……”

壁天裔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淡然道:“帶下去。”

·

終于,我與莫攸然,楚寰一同被關進了死牢。

還是被牽扯進屬于他們之間的恩怨,後悔嗎?

後悔,卻不會遺憾。

若當時我真的就那樣走了,這一輩子我都放不下心中的包袱,永遠别想做回自己。

我撕下衣角成布條,将楚寰手臂上,腿上的傷包紮好。再望望那個閉目靠在牆壁上的莫攸然,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考慮片刻我才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的爲他包紮着傷口,他沒有睜眼,隻是靜靜的靠坐着任我包紮。

“若是當初,我并沒有背叛夜鸢,或許……”莫攸然悠然開口,竟然有幾分悔意。

“沒有或許。”我自嘲的笑了笑:“若你還是丞相,楚寰是大将軍,我是王後。這隻會更加快夜鸢鏟除我們的決心,外戚的勢力實在太大,沒有一個皇帝會安心。”

“夜鸢真是矛盾,給你那麽多寵愛,卻……也許是情不自禁吧。”莫攸然終于睜開眼簾,左手探出,輕輕撫摸着我的額頭。這個動作,好久好久他都沒有對我做過了。

“丫頭,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對不起。沒有我,你仍然是那個受盡九王爺寵愛的轅慕雪,你會安穩的做壁天裔的皇後,母儀天下。”他的嘴角扯出苦澀的笑容。

“沒有你,我早就葬身火海了。”垂眸,将他最後一個傷口包好,緊緊的打上結。

他溫柔的笑道:“沒有我,你也不會與自己的哥哥發生那樣爲世人所不容的孽情。”

看着他真心的笑,我突然覺得真的很好看,比他任何一次的笑都好看。而我的記憶中,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真心的對我笑。

“其實,我很早就喜歡哥哥了。”

“喜歡并不是愛,你懂嗎?你孤獨,所以你依賴那個對你好的哥哥,僅僅是依賴而已。”他的手似乎支撐不住,便從我額頭下拿下,額上的溫度突然間消失,我有些怅然若失。“你對轅羲九的情就像當初對我的迷戀。”

這句話一針見血的刺痛了我,猛然仰頭看着似乎洞悉一切的他,原來他一直都知道若然居的我喜歡他。

“這二十一年來,你至始至終真正愛過的人,隻有夜鸢。”這句話出自楚寰之口,半蹲着的我雙腿一軟,無力的跌坐在地。

“從你爲他殺了自己的孩子開始,你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隻是你一直用利用的關系去權衡你們之間罷了。你不敢承認,因爲你一直覺得自己愛的人是轅羲九,而轅羲九爲你而死,若你愛上其他人,你會愧疚。”楚寰剛毅的臉上湧出落寞的傷,“可當你真正發覺自己愛上他時,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所以在夜鸢的不信任下,你才會那樣傷。”

牢中的氣氛突然僵住,他們的話就像烙印,深深的印燙在我心口,疼的幾欲窒息。

不愛轅羲九?這個問題,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去想過。

“楚寰,爲師不知一向冷血的你對情的見解竟然這樣深。”莫攸然突然開起了玩笑,似乎并不當這裏是大牢。

楚寰扯了扯嘴角,冰冷的臉上竟幾絲尴尬,這樣的他我還是第一見,不禁笑了出聲,滿腹的窒悶與傷痛随之飄散。

他看見我的笑愈發尴尬,竟别不頭不看我。

見他如此,我也不繼續取笑下去,隻問莫攸然:“你爲何要給解藥給楚寰?”

“那你先回答我,爲何單獨去刺殺壁天裔?”他竟反将問題丢給了我。

我想了想,如實答道:“楚寰痛不欲生,你又突然消失,所以我隻能自己動手。要知道,這樣的機會隻有一次,我不能錯過。”

“所以我将解藥給他了。”

“嗯?”一時沒反應過來。

“慫恿楚寰背叛我的人犯了刺殺大罪,肯定要處斬,既然你要死了,我心中的怨恨就少了一大半。所以,楚寰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于是就聯合他來刺殺壁天裔。可誰知道你的命這麽大呢,竟在皇宮裏吃香的喝辣的,我真是悔青了腸子。可解藥已經給出去了,要不回來了。”

看莫攸然那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話語中竟有幾分玩笑的意味,這一點都不像莫攸然,一點也不像。

他問:“做什麽這樣看我?”

“我認識的莫攸然是高雅清冷,不苟言笑的。而今日的你,爲何這樣平易近人?”我仍舊緊盯着他不放,仿佛要将他看個透。

“人之将死,帶着虛僞的面具做什麽?”莫攸然重重的歎了口氣:“人都是有感情的,不論心多冷多硬。而我與你們相處熟識已經十二年有餘,縱然有諸多怨恨,又能恨多久呢?”

他此番言語徹底震撼了我,他的意思是說,不恨我與楚寰的背叛了?

“既然你能對我們包容,爲何不能放下對壁天裔的恨呢?至始至終他都沒有錯。殺碧若是爲他的父親報仇,而碧若……有可能從來沒有愛過你。”

“我對壁天裔的恨不僅僅限于碧若的死。是因爲……”他沉默了許久才松下一口氣,毫不掩飾的說:“我嫉妒他。”

“嫉妒?”我疑惑。

“他從小就在壁岚風元帥的羽翼下成長,享受着他父親給他的光芒。我嫉妒他的命這樣好,不公平。爲何這世上有人的命這樣好,而有人的命卻終身要掩埋在黑暗中?”莫攸然再次坦言自己心中的那份扭曲的黑暗竟是如此坦言。

“沒想到大哥對朕竟有如此怨恨。”壁天裔的聲音倏然在這空寂黑暗的牢中響起,三人的目光一齊望向那個身着明黃色龍袍的男子。

莫攸然并不訝異他的突然到來,依舊平靜的注視壁天裔:“是的,我一直嫉妒你。嫉妒你是壁岚風的兒子,嫉妒你有這樣一個好父親,嫉妒你從小就生活在這樣完美的家中。憑什麽你就擁有這麽多,而我卻什麽都沒有?”

“所以,你想與朕一較高下,才想要奪北國的王位。”壁天裔淡漠的接下他的話。

“是。”他坦誠以待。

壁天裔一聲冷笑,随即調頭看着那個滿眼仇恨的楚寰:“那麽他又是誰,慕雪說朕欠了他全家人的命?”

就在他問出此言之時,整間牢頓時靜谧無聲,沒有人再說話。空氣中彌漫着陣陣惡臭以及濃濃的血腥之味。

“皇甫少寰。”楚寰在沉默良久後吐出這樣一個名字,我瞧見壁天裔的表情明顯閃過詫異,随即消逝。

冷笑一聲:“皇甫,少寰?想必又是朕的好大哥做的事吧。”

莫攸然嘴角上揚:“知我者二弟也。”

壁天裔深深吸吐一口氣,用力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的父皇皇甫承報仇,對麽。”

我看出了他眼底閃過的殺意,相信莫攸然與楚寰也看出了那任憑他如何掩藏都能看出的殺意。

而楚寰卻不理他,似乎,很不屑與他說話。

壁天裔又說:“你要爲父親報仇沒有錯,而朕爲了不讓你父皇殺掉,所以要殺了你父皇,有錯麽?”

楚寰冷道:“你可聽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父皇是君,你是臣。”

“那是愚忠。你父皇聽信奸佞,好大喜功,我行我素,連年加賦,百姓民不聊生。敢問這是一個好皇帝?”

“好皇帝自有後人去評說。”

“那你可知當曠世三将勝利破城那一刻,百姓是如何歡呼嗎?震天的禮炮迎接着我們入城,歡呼着皇甫家的倒台,這些莫攸然有對你說?”

楚寰的聲音啞然而止,沉默須臾,冷笑:“那又如何?即使我的父皇被天下人唾棄,他仍是我的父皇,你殺了他,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些都是莫攸然從小灌輸給你的吧。”壁天裔冷眼掃過莫攸然。

“事到如今,說再多已經沒有意義。我已是階下囚,隻能任憑刮殺。”楚寰的手狠狠撰緊身側的稻草,指尖泛着可怖的白。

“前朝之後,朕必定要斬。”嘴角的笑意冰涼,那殺氣再也掩飾不住,陰霾的籠罩在臉上。

“我也從來不會認爲冷血的壁天裔會斬草不除根。”楚寰亦冷笑,絲毫沒有死亡前的恐懼。

他立在原地,目光森冷的看了我們許久,最終落向我一人。

薄唇噙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在我眼裏卻是這樣令人心驚膽寒。

“爲何要回來?朕本答應放你自由的。”

“我也很後悔回來了呢。”笑着瞅了瞅狼狽的莫攸然與楚寰,他們臉上的表情皆是無奈,我收回視線,讪讪一笑:“可是如今,已不容我後悔了。”

他靜靜的瞅着我,閑定裏帶着一絲月華般的光芒,那光芒冷靜,有種清傲而從容的東西。

“好,那朕便成全你們。”他倏然一拂袖,轉身大步而去。

看着他那清冷的背影越走越遠,直至那明黃色一角隐入那黑暗中,整間牢便又陷入一片靜谧的清冷。

小小的天窗中灑入溶溶如霜的月光,鋪地如銀,凄寒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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