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左千寂還能想起十幾年前,那妖娆明豔的少女,懷裏抱着自己的女兒,站在山崖邊,一邊希翼的看着自己的場景——
“千寂,你真的要狠心置我們母女于死地嗎?就算我是邪道,但是阿蔓她隻是個孩子,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那一天,無數武林同道,把她逼上了絕路。
而左千寂也面臨着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選擇——
生還是死。
名垂千古,還是遺臭萬年!
那一天,他做了他這一生之中,最錯誤的決定。
他怯弱了,他害怕了,他不配做一個男人,更不配做一個父親。
雖然事後,她們母女平安,但是她再也不願意原諒他——
“左千寂,你我情斷萬丈崖!從此後,你是你,我是我。阿蔓是我的女兒,與你再無分毫關系!”
紅色,是希望喜悅的顔色,也是絕望悲傷的顔色。
有多少年了?
一段被自己放棄的感情,折磨了自己十幾年,甚至他現在每每到夜晚都要承受着忘情草帶來的折磨——
他不肯忘記,不想忘記。
“我,離開了中原十幾年,在西域尋找到忘情草,我服下了忘情草,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忘記她,後來我就回到了中原,卻得到了她的死訊。”
左千寂低低的自語着,随即,他又再次凝着目光看着夏北北:“你很像她,特别是穿着紅衣的時候。”
聽到左千寂的話,夏北北沉默下來——
她知道左千寂所說的那個她,就是葉瀾的師父,也是血衣門的老門主。
當年葉瀾之所以會被老門主救起,就是因爲她長得像她而已。
在葉瀾的記憶裏,她的師父總會看着她發呆,然後自言自語的說:“阿瀾,你要乖乖的,和阿蔓一起,你們要學會心狠手辣,不要像我,不要像我……”
阿蔓,是師父的女兒。
隻是整個血衣門裏的人都不知道她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因爲那些知道真相的人,都被她殺死了。
她沒有女兒,她隻有一個兒子,他叫呼延癫!
呼延癫,就是阿蔓,這個秘密,如今隻有夏北北知道。
“你的阿蔓……不會原諒你的。”
雖然有些殘忍,但是夏北北依舊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的左千寂:“謝謝你救了我,但是,我不是阿蔓,阿蔓她也永遠不會原諒你。”
你不知道她經曆過什麽,你不知道她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
“左千寂,你對她們母女的傷害,絕對不是用你這一條命就能換回來的。”
夏北北冷冷的笑了笑:“現在,你若想要,可以把你的内力全都收回去,我知道你能做到的,我也不會貪圖你這些内力,生死有命。我不強求。”
就算這個任務失敗了,自己要被扣除所有的壽命,夏北北也認了。
别人的東西,她不會要。
更何況,她走了好幾個任務世界,多活了很多日子,她覺得自己賺到了才是!
聽到夏北北的話左千寂愣了一下:“你說,你不是阿蔓?不,不可能,你一定就是阿蔓!”
左千寂從西域回來曾經收集過一些血衣門的消息,知道現在的門主是呼延癫,而葉瀾是血衣門聖女,也是“她”的唯一傳人。
那時候,左千寂花費重金從天香樓那裏得到了呼延癫和葉瀾的畫像。
畫像裏的呼延癫總是帶着一張冰冷的面具,而葉瀾……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左千寂就認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女兒。
她和“她”那麽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左千寂想着或許“她”并不想别人知道葉瀾就是自己的女兒,所以才對外以師徒相稱的。
“我真的不是阿蔓。”
見左千寂一臉不相信的模樣,夏北北臉色蒼白的歎了一口氣:“你的阿蔓……早就不在了。”
**
在葉瀾的記憶裏,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冬日。
那天,滿身傷痕的阿蔓從蛇窟裏爬出來,那雙染滿了鮮血的小手,死死的抓着葉瀾的衣角,她說:“阿瀾,我不做阿蔓了!我不做阿蔓了!”
那一刻,她的目光是那麽的絕望,那麽的死氣沉沉。
“阿蔓……”
葉瀾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
一旁的阿蔓突然擡起眼眸,沖着她大喊:“别叫我阿蔓,這世上再沒有阿蔓,隻有呼延癫!”
嗔癡颠狂,一世血色。
那一年,她隻有10歲,卻被迫要抛棄曾經的自己,做一個冷血無情、出手狠辣的邪道門主。
左千寂,這都是因爲你的過錯。
所以,就算你今時今日,願意爲她付出一切,她也回不到最初。
你生下了她,卻給不了她一世安好。
甚至,你帶給她的,隻有無窮無盡的折磨和痛苦——
阿蔓死了。
絕望的心死。
“不!”
聽到夏北北說阿蔓不在了,左千寂沉痛的搖了搖頭:“丫頭,你在騙我對不對?你一定是在騙我,我知道我對不起她們母女,我能贖罪的!我回來數罪了!”
“贖罪?”
聽到左千寂的話,夏北北有些嘲諷的笑了笑:“晚了。”
當你做了傷害别人的事情,在别人的傷口潰爛發炎的時候你無影無蹤,時過經年,當人家的傷口痊愈了,你再回來說一句對不起,真的有意義嗎?
“我第一次遇到阿蔓那年,她那麽天真爛漫,青澀可愛,可是後來……”
夏北北的語氣幽幽的帶着無盡的傷感:“師父硬生生的抹殺了她的人生,師父需要一個繼承人,一個兒子,她不需要女兒,在她眼中女人就是弱者,女人一定會受傷害。”
若依,那是葉瀾師父的名字,也是呼延癫的母親。
她自小在血衣門長大,在成爲血衣門的門主前,她也是血衣門的聖女。
哪個少女不懷春?
當年青春少艾的若依初入江湖,就與少年天才左千寂傾心相戀。
她爲了那段愛情,付出了一切,她爲了他生兒育女,爲了他付出一個女人的一切,最後她甚至願意背叛師門于他遠走高飛,隐居山林,可是……
他爲了自己的名聲,爲了江湖上的地位,卻狠心的抛棄了她,甚至與武林正道們一起,逼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