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奇怪二人現在還沒有歇息,忙問道:“你們二人興緻不錯呀,這麽晚,還不去歇息?”
小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也不說話。
吹吹也似笑非笑,眼神有些詭異。
他二人這副表情,弄得呂薄冰心裏發毛,他情不自禁地撫摸起鼻子,苦笑道:“怎麽了?我又不是怪物,你們怎麽這樣看着我。”
吹吹終于憋不住了,撲哧笑道:“呂薄冰,吹哥我有話要問你,你必須老實交代!”
呂薄冰被他二人弄得有些糊塗,心說,這兩小子究竟要幹嘛,這麽晚,搞得神經兮兮的。看來我不回答,他們是不會讓我歇息的,不知道他們想知道什麽。
想了想,他問道:“你們讓我交代什麽?”
小刀嘿嘿笑道:“幫主,你上次去城守府還馬,沒發生點什麽?”
吹吹嚷道:“是啊,是啊,你拿回了差不多五十兩黃金的财物,荷無命真的沒有追問?快說,快說,吹哥我等不及了。”
呂薄冰哭笑不得,原來這兩個小子是爲了這件事,忙道:“搞半天,你們倆問這個啊!荷無命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我拿點東西,他怎麽會在意。再說,這點小錢算什麽呀,那些财物少說也值千兩黃金。”
吹吹瞪大了眼睛,表情很誇張,咋呼道:“天啦,值千兩黃金!呂薄冰你才拿回來差不多五十兩而已,吹哥我好心疼啊,你就不能多拿點?你拿不了,帶上吹哥我啊,要不帶上笑三姐也行啊!不對,賬本哪去了?”
小刀也埋怨道:“是啊,那麽多财物,我還沒見過呢,也不帶我去看看。”
呂薄冰想不到兩個小子這麽貪财,好氣又好笑的道:“賬本?哦,我給了荷無命,那個東西,我留着也沒用。根據賬本記載,鎮守府這些财物,隻是蔔耀明作案所獲得的财物中很小的一部分。這些東西屬于贓物,我們也不能多拿。”
吹吹忍不住要捶他,沒好氣的道:“那九江巨盜蔔耀明血債累累,作案的時候,幾乎從不留活口,這些财物也都成了無主的東西,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不對,你說千兩黃金隻是小部分,還有大部分呢?是不是你拿着賬本與荷無命把财物私分了?快老實交代!”
小刀見他胡扯,這下不幹了,敲了他一記,道:“吹牛王,你别亂扯,幫主才不是這樣的人。幫主,跟我說說怎麽回事吧,你去鎮守府有沒有與荷無命打一架?聽說那家夥的武功挺厲害,你們兩誰赢了?”
呂薄冰知道小刀實誠,一定是吹吹鼓搗他一起來的,便問道:“吹吹,是不是你鼓搗小刀這麽晚不睡覺,特地跑來問我?”
吹吹笑道:“嘿嘿,今天小刀幹掉了金豹錢十三,吹哥我突然想起好多事沒問你呢。小刀也很好奇,所以他就和吹哥我一起來問你,你怎麽知道劫走笑三姐的人是錢十三?快說快說,還有蔔耀明作案的大部分财物去了哪裏?”
小刀眼巴巴地道:“幫主,這個不怪吹牛王,我也想知道,你告訴我們吧。”
呂薄冰知道不說是不行了,苦笑道:“好吧,看來今晚不告訴你們,你們是不會讓我睡覺的。”
有些事該說,遲早還是得說。
于是呂薄冰把那天見荷無命的事述說了一遍。
三月初二。
呂薄冰一大早就去城守府還馬。
這些馬是軍馬。
軍馬的損失是要報批的,死了、傷了、偷了、病了,都要有個說法。
雖然荷無命貴爲鎮守大人,有權處理這事,不過,呂薄冰還是不想占他的便宜,他覺得,拿了五十兩黃金,已經夠置辦些東西,沒必要再占他便宜。于是,在送賬本的時候,他順帶把五匹馬還給荷無命。
當然呂薄冰來城守府,不僅僅是爲了這個。
他是與荷無命是有約的。不過,即使沒有約,他還是想來找一趟荷無命,因爲,他有些疑問需要荷無命解答。
賭聖坊的事,看起來是結束了,但他還是有很多疑問。
這些疑問困擾着他,讓他必須來找荷無命。
鎮守府門口的守衛一看,喲,呂薄冰來了,這可是鎮守大人的貴客啊,立刻迎上來。有個守衛滿面笑容的道:“鎮守大人剛剛起來,正在後院。小的這就去通報,呂先生請随小的進去吧。鎮守大人吩咐過,呂先生可以随便進出,不用在外面等。”
呂薄冰當然不想在外面等,微笑道:“這感情好,好極了,你們把這些馬牽走吧。”
幾個守衛趕緊過來牽馬,說話的這位,就帶着他進了府。
荷無命剛起來不久,正在後院晃悠。
昨天發生的那些事,太突然,太不可思議,讓他到現在還覺得很有意思,很出乎意料:賈仁新前日連夜派人傳令,讓他務必一大早帶人去西城外抓冷水寒與笑三姐,他沒抓到人,人卻跑了,不但跑了,還給他留了字示警。
當他趕到半路,卻有人來報蔔耀明越獄了。他匆忙往大牢趕,又有人來報信,這回帶來的消息更是不得了,賈仁新與蔔耀明一同被殺了。
他再趕到城守府,果然見滿地血腥,賈仁新和蔔耀明死于非命。不久。呂薄冰來了,說答案在馬車上,讓他帶人速速去剿了賭聖坊。
他檢查了馬車,竟然發現撒哈拉和楚勝被捆在一起。從撒哈拉和楚勝口中,他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于是,他立即帶領人馬剿了賭聖坊,殺了戴老二,重傷錢十三。
正當他奇怪金堯換怎麽不見的時候,他忽然又得到消息,金堯換已經被冷水寒殺了。
在他去圍剿賭聖坊前,冷水寒就殺了他。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在短短的一日之内,看起來這麽突然,有這麽的不可思議。
城守賈仁新死了,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作爲鎮守,他必須立即向朝廷上報,并且要盡快得出調查結論,等候朝廷處理。
他昨天已經給王城飛鷹傳書,想必國王很快就會派欽差前來河洛調查,他有協助調查的責任。
蔔耀明作案所獲得的财物,絕大多數被賈仁新與金堯換拿去賄賂了朝廷的達官貴人,剩下的大部分,被賈仁新吞了,還有小部分是蔔耀明和金堯換分了。
現在主犯全部死了,這些事都成了懸案。
通過詢問撒哈拉,他知道金堯換帶走了賬本。
金堯換是在去王城的路上,被冷水寒殺死的,現在,賬本一定在呂薄冰手上。
荷無命搞不明白,像冷水寒這樣有名的賞金獵人,怎麽會和呂薄冰混到了一起。而這個呂薄冰,身份和來曆,都是個謎,像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似的,他從來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麽一号人。
此刻,他正在後院想這些問題,呂薄冰進來了。
這些問題也許會有答案。
昨天,他對呂薄冰耳語了幾句,是想約他方便的時候前來鎮守府一趟。
沒想到,他很守約,今天就來了。
呂薄冰見到荷無命,忙上前拱手道:“荷大人,在下呂薄冰前來赴約。”
護衛趕緊行禮道:“大人,呂先生前來歸還軍馬,護衛們已經領走了。”
荷無命剛剛見呂薄冰過來,還有些詫異,但很快,他就高興起來,熱情的招呼道:“呂先生,你來啦,本将正在頭痛呢。”他向護衛一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護衛急忙躬身退下。
呂薄冰笑道:“荷大人,在下前來赴約,順便送來賬本,請荷大人過目。”
他奉上賬本。
荷無命接過賬本,随便翻了翻,道:“數目不小啊,看來戴老二放在本府的,隻是極少的一部分。”
呂薄冰道:“正是。不過,這種事在下作爲一介草民,也不便過問,在下相信荷大人一定能處理好。”
荷無命哈哈大笑道:“賈仁新以及金堯換等人的财物,本将已經派人查封,隻等欽差來接管。然而,絕大部分的财物,他們都已送給了達官貴人,本将也不敢造次清查。至于戴老二放在鎮守府的這些财物,本将會請求欽差留下來,充當軍饷。”
呂薄冰笑而不語,他可不相信欽差會舍得留給荷無命。
荷無命見他不說話,也沒有直接問,隻淡淡的道:“不談這些煩心事,呂先生是否已經吃過了早餐?”
呂薄冰忙道:“在下一早過來,并未吃過早餐。”
荷無命笑道:“好,好,那就随本将一起用餐。本将剛剛正想着你什麽時候會過來,沒想到你今天就過來了,待會兒,本将一定要與你切磋切磋。”
呂薄冰笑了笑,問道:“在下還出得了鎮守府嗎?”
他這句話問得很奇怪,荷無命似乎并不意外,他沒有直接回答呂薄冰,反而意味深長地道:“呂先生既然來了,總不會急着回去吧。”
呂薄冰點了點頭,他的笑容有些不可捉摸,似有所悟道:“也許,大約是能走的吧。”
他們這幾句話說起來很随意,但是聽起來似乎又很奇怪。
沒有人知道爲什麽。
吃早餐的時候,二人閑聊,荷無命突然問呂薄冰道:“最近,本将聽說有不少人要去東邊,尋找夢想之地,不知道是真是假,‘彼岸’真的存在嗎?”
呂薄冰正咬着肉包,聞言喝了一口米粥,咽下肉包,道:“大約是真的吧。”
荷無命道:“呂先生今日前來,莫非是要告訴本将,你也準備要去東邊?”
“荷大人真是聰明過人,在下明日就要走的。”
“啊?明天就走?” 荷無命似乎很吃驚。
呂薄冰笑道:“這是一鳴幫早已定下的日期。”
荷無命若有所思,道:“明天是三月三,三月三,生軒轅,是個好日子;本将真是羨慕呂先生,人在江湖,身自由,本将在朝爲官,整天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實在是煩透了;要不是還有妻兒老小,本将定當辭了官差,與呂先生一起去東邊,找找是否真的有夢想之地。”
他說話的時候,帶着一絲遺憾。
呂薄冰凝視着他的眼睛,他的神情很自然,似乎沒有說假話。
呂薄冰想了想,道:“荷大人爲官,一向清廉,處處爲民着想,名聲尚好,百姓更需要你,在下不敢奢求。不過,在下有一個疑問,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荷無命道:“你不問,本将也能猜到你要問什麽,呂先生是不是要問,九江巨盜蔔耀明與本将是什麽關系?”
呂薄冰道:“正是。”
荷無命笑道:“你附耳過來。”
呂薄冰依言附耳,荷無命愣貼近他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
呂薄冰微微一笑,點頭道:“原來如此,多謝荷大人。在下還有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問題還真多,問吧,本将洗耳恭聽。”
“荷大人知道賭聖坊的大老闆是誰嗎?”呂薄冰見他答應,問道。
荷無命想不到他會問這個,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反問道:“呂先生知道嗎?”
呂薄冰道:“在下倒是想知道,知道賭聖坊大老闆身份的人隻有金堯換,如今,他卻死了,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荷無命道:“死人确實不會開口說話,難道說賈仁新不是大老闆?”
呂薄冰斷然道:“絕對不是。他要是大老闆,絕不會和賭聖坊往來這麽密切,并且和蔔耀明扯在一起,開這樣一個賭場的人,大約是要珍惜羽毛的。”
荷無命問道:“那呂先生認爲大老闆是誰?”
呂薄冰道:“大老闆是誰,在下明白,荷大人也明白。”
荷無命笑了笑,表示認同呂薄冰的話:“那你更應該明白,無論大老闆是誰,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從今以後再也沒有賭聖坊。”
呂薄冰點頭道:“确實。在下還有一事請教。”
“哦?呂先生還有問題?”
“是的,荷大人昨日看起來并不想抓我們。”
“何以見得?”
“官兵抓捕重犯,從來都是一上來就動手。荷大人一大早過來,不但不急着動手,反而口口聲聲勸我們投降,并且主動提及迷疊蘭和銀雀。如果荷大人不說,在下就算再聰明十倍,也是不能立刻做出判斷的。”
“是嘛,看來本将無意之間幫了自己。”
“你确實幫了自己。而且,你不是無意的,你是有意的。賈仁新突然深夜派人找你,讓你一早出城抓人,你一定知道要出事,隻是不知道要出什麽事。不過,賈仁新是你的上司,他的命令你不能不從,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暗示我們逃走,你不但告訴我們迷疊蘭的事,還故意放我們走。那一點煙,雖然迷了你的眼睛,但以你的武功,你要阻攔我們,還是輕而易舉的,。即使攔不住,也可以拖延着我們,直到濃煙散去。”
“呂先生知道得不少嘛。”荷無命忽然冷笑道。
“在下知道得不多,但确實也不少。”
“你還知道什麽?”
“在下還知道,錢十三是你故意放走的。”
“你有證據?”
“沒有。不過在下敢肯定。”
“本将爲什麽要放走錢十三?”
“我也不知道,荷大人大約是比較喜歡他吧。”
上面這一段對話,呂薄冰并沒有告訴小刀與吹吹。
荷無命沉默了一會,忽然放聲大笑道:“哈哈……本将與呂先生真是投緣。呂先生小小年紀,智謀過人,江湖幸甚也。”
呂薄冰也笑了笑,淡淡道:“荷大人謬贊了,這件事,從頭到尾,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下隻不過偶爾窺得一些蛛絲而已。”
的确,如果他不讓笑三姐進城,金堯換就沒有機會在她身上施放迷疊香,荷無命也就不會這麽輕易找到小庭院,他也就不會知道金堯換與撒哈拉正在醞釀一個大陰謀。
這一切,确實匪夷所思。
然而,這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嗎?呂薄冰隻說了仿佛。
更多的仿佛看起來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至于原因,一千個人,有一千個理由,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