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發現,原先的想法錯了,大錯特錯。
他竟然也會錯?是的,他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很正常。
金堯換竟然親自接待笑三姐,呂薄冰在窗外看得很清楚。
當時,他覺得事情不對勁,可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誰都明白,以金堯換的地位,笑三姐偷竊幾兩銀子這種小事,根本就不值得他親自出面。可是他卻出面了,而且還要笑三姐做他的女人。
看起來,他像個色鬼,看見美人,就想搶到手,抱進懷裏。
呂薄冰一開始以爲,因爲笑三姐桀骜不馴,性子潑辣,金堯換見多了溫順的女人,所以想換換口味。
實際上,這不是這樣,男人永遠喜歡溫順的女人。
一個女人,桀骜不馴,性子潑辣,男人再喜歡她,也隻是一時的。
好奇心強烈而已。
因爲,他覺得這個女人很神秘,很特别,他想要征服這個女人。
當他發現征服不了的時候,他的好奇心更加強烈,更想要征服她。
一個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除非永遠沒有被男人征服,并且永遠不會變老,否則,她是沒有資格永遠桀骜不馴,性子潑辣的。
如果,一個女人被男人征服了,還和以前一樣,桀骜不馴,性子潑辣,那她遲早會被男人抛棄,不管這個男人曾經以爲自己多麽愛她。
男人永遠喜歡征服的感覺,一個女人,既然被男人征服了,最好就溫順一點,溫柔一點,讓男人覺得很有成就感。
對于金堯換來說,征服一個女人,很簡單。不管多麽貞烈的女人,當她看到活生生的男人被狼狗撕碎的時候,都會膽戰心驚,無所适從,要麽選擇自殺,要麽選擇屈服。
他根本就不需要與笑三姐廢話,他隻需要把一個男人扔給狼狗,讓她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可是,他與笑三姐廢話了。
而且,他說了不少廢話。
所以當時呂薄冰有了錯覺,他以爲金堯換對笑三姐産生了好奇,想要征服她。
甚至他還想過,是不是金堯換覺得笑三姐孤苦伶仃,挺可憐,不忍心傷害她,想要保護她。
當他見撒哈拉主動做人質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有多荒唐,想的有多簡單。
金堯換對笑三姐,那根本不是同情,也不是想占有,完全就是一個計謀。
可是,他覺得很可怕,但并不清楚這個計謀到底是什麽。
他想了很多,偏偏遺漏了荷無命。
他隻覺得,以荷無命的爲人,是不可能與賭聖坊挂上鈎的。
如今,荷無命不僅來了,而且公開承認笑三姐身上有迷疊蘭的香味。
他發現自己不但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他這才明白爲什麽昨夜他與冷水寒救人的時候,并沒有什麽埋伏,也沒有什麽天羅地網。要不是笑三姐神經過敏,突然凄厲地喊了一嗓子,引來一場是非。
或許,根本就沒人會阻攔他們出去。
可是,笑三姐非常不安分,非要喊那麽一嗓子,非要喊得那麽吓人。喊得賭聖坊所有的人都聽見了。
貴客竟然受到了驚吓,那還了得?
四大金剛聞訊,先後趕來,争着搶着,要保護貴客的安全。
可是如此一來,貴客就走不了。
銀狐撒哈拉在一旁看着,暗暗着急,可是他又不能說破,隻好冒險出場了。
他要是不出場,不知道冷水寒要與錢十三打起來沒完沒了,會不會把賭聖坊給拆了。
他出場了,可他又打不過冷水寒(即使打得過,他也會裝着打不過),索性把自己變成人質,放冷水寒和笑三姐出去。
好一個天衣無縫的陷阱!
想到這裏,呂薄冰豁然開朗,他終于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通了。
事情越來越明了。
撒哈拉昨晚用的,根本就不是什麽欲擒故縱,而是用了調虎離山之計。
他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爲了把荷無命調出河洛城。
既然荷無命出了城,那麽九江巨盜蔔耀明可能又要越獄。
如果蔔耀明這次又越獄了,荷無命就會麻煩纏身,大禍臨頭。
外界有傳言,說他與賞金重犯蔔耀明是親兄弟。
他兩次出馬,隻是做做樣子,并不想真的擒住他,所以,兩次都是無功而返。
這已經對他大有影響。
如果蔔耀明在他看管的大牢裏,再次越獄成功,那麽,他将百口莫辯,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幹系。
可惜,此時此刻,他還蒙在鼓裏,完全不知道大禍即将來臨。
然而,撒哈拉放走冷水寒與笑三姐,僅僅是爲了要引出荷無命追捕冷水寒,從而讓蔔耀明越獄,陷害他嗎?
呂薄冰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撒哈拉費盡心計,不惜冒着生命危險,他不可能僅僅是爲了蔔耀明。
蔔耀明與荷無命以及賭聖坊的關系,坊間雖有傳聞,但并沒有證據。
撒哈拉可以利用蔔耀明陷害荷無命,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他這麽做,背後一定還有原因,難道……?
呂薄冰不寒而栗。
他不禁有些同情荷無命,笑道:“荷大人憑一面之詞,就率領大隊人馬前來捉拿我們,你可想過其中原委呢?既然笑三姐身上有迷疊蘭的香味,爲什麽賭聖坊不派人來,偏偏要你出面,這其中意味,實在是想象無窮啊。”
荷無命似乎并不爲所動:“你們有什麽話,到了公堂上再說。城守賈大人會給你們機會,讓你們申辯的。本将奉命行事,隻負責抓人,來呀,給我沖!”
衆甲兵得令,争相往小院落裏湧,小刀早就手癢癢,拉着吹吹道:“吹吹,咱們去給他們一點厲害。”
吹吹才不幹呢,“啊”地一聲起身跑到呂薄冰身邊,挨着他坐下,仿佛隔着一張桌子,就多了一份安全。
他可憐巴巴地道:“小刀,對不住啊,吹哥我生病了,渾身無力,恐怕不能幫你。”
他這點伎倆,小刀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懶得與吹吹啰嗦,滿臉不屑地道:“切,吹牛王。”
吹吹不敢上,他可不在乎。
他拔出短刀,轉身就向門外沖去。
呂薄冰知道他的脾氣,并沒有阻攔,隻是提醒了一句。
呂薄冰道:“小刀,打倒就行,别傷了人,他們都是普通的甲兵,沒什麽大惡。”
小刀十分聽話,忙道:“知道了,幫主。”
前面的甲兵已經沖到正門口,小刀迎面沖過去,雙方一觸即發。
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小刀的短刀長不過七寸,辛辣無比,一盞茶功夫,沖進院子的十幾個甲兵全被他修理了。
這些人,手背吃痛,全都丢了兵器,人人挽着手背,“哎喲哎呦”的直叫喚。
幸虧呂薄冰出言提醒,小刀記在心上,手下留了情。
他沒有用刀刃,隻是用刀面敲了這些甲兵的手背,要不然,此刻恐怕已有人血濺當場了。
笑三姐見他這麽厲害,不由滿臉驚訝,看得呆了。
呂薄冰看在眼裏,笑道:“看不出來吧,笑三姐。别小看了小刀,他雖然長着個娃娃臉,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但他手底下的功夫,卻是很厲害,絕不會比你差。”
見十幾個甲兵被一個小娃娃打倒,荷無命也很吃驚。
一開始,他以爲這群人裏面冷水寒是個棘手的角色,可是冷水寒卻始終沒有動靜。至于這個小娃娃,他剛開始還打算讓甲兵們手下留情,别打傷了他,隻要把人擒住了就行。
可是事與願違,沖進院子的甲兵全都丢了兵器,人人哀嚎,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荷無命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小看了這群人,便沒好氣地罵道:“你們這些丢臉的東西,連個小孩子都打不過,就會嚷嚷。别嚷了,全給本将出來,讓本将來會會他。”
衆甲兵不敢不聽,“哎喲哎喲”,忙撿了兵器退出來,荷無命縱身一躍,落進院子。
小刀可不怕他,撲過去,就與他鬥在一起。
呂薄冰見荷無命終于親自動手,笑着搖了搖頭,道:“再不走,隻怕小院落今天就要被毀了,好好的房子,被毀了多可惜,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他說得輕巧,荷無命和小刀卻是鬥得難分難解。
他們二人,一人使丈二雁翎刀,一個是七寸小短刀,幾個回合下來,小庭院的圍牆倒塌了一片。
甲兵們不敢靠近,紛紛在外面呐喊,爲荷無命助威。
荷無命見一般的招數無法取勝,不禁有些着急。
他把心一狠,使出一招“刀劈南山”,隻見他縱身躍起,丈二大刀光芒隐現,朝小刀劈頭砍下。小刀見來勢兇猛,并不慌張,往地上一滾,便躲過鋒芒。
那雁翎刀也夠厲害的,人沒劈着,卻在地面上劈出了一道長長的豁口。
笑三姐看得真切,情不自禁大呼小叫起來。
雁翎刀沒劈着小刀,小刀卻沒閑着。他剛剛在地上打滾,看起來是爲了躲避雁翎刀,其實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發揮短刀的優勢,接近荷無命。雁翎刀剛一落空,他立刻欺身撲近,使出一招“全雞宴”猛攻。
隻見刀光閃閃,攻向荷無命全身。
荷無命想不到他來這一招,頗有些吃驚,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
倉促間,他急忙橫刀旋轉。
這一招并不華麗,但卻很實用。
小刀的招數用老,來不及換招,刀光盡數撞在雁翎刀上,被他輕易地化解。
好個小刀,一擊不中,毫不氣餒,再使出一招“全羊宴”,整個人旋起一片刀光,猛攻荷無命。
荷無命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出招竟然這麽淩厲,不由認真起來,絲毫不敢大意。
他使出一招“刀光劍影”,雁翎刀在他的揮舞下,散發出無數光芒。
雁翎刀又長又重,靈巧不足,不适合貼身肉搏,這是它的短處,但它的長處卻也顯而易見,使用起來氣勢恢宏,威力巨大。
荷無命使出這一招,非常厲害。
小刀刀法精妙,無奈短刀實在是又短又輕,不适合硬碰硬。
荷無命的目的就是硬碰硬,他得逞了,“刀光劍影”遇上“全羊宴”,立即光芒四射,發出刺耳的聲響。
不過,荷無命雖然占着達到的優勢,但這一招,他也沒占着便宜。
二人都吃力不住,連連後退,好不容易,才各自穩住身形。
荷無命武藝高強,在山南邦是數的着的武将,鎮守河洛,強人土匪望而卻步,卻不料與一個小娃娃鬥了好幾招,竟然沒占一點上風,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心高氣傲,剛剛并沒有把小刀放在眼裏,所以,他一上來,并沒有使出全力。
可是形勢比人強,小刀用實力證明了他剛剛的想法是錯的。
既然錯了,就必須糾正,他是個懂得糾正錯誤的人,
荷無命認真了,認真的荷無命是可怕的。
他忽然把雁翎刀扔在地上。
笑三姐還以爲他打不過小刀,要棄刀投降,正覺得不可思議。
她還沒來得及出聲,但見荷無命的身體突然暴漲,不但暴漲,而且頭上長出了羊角。
笑三姐驚慌道:“天啦,天啦,荷無命也是個靈者!我們最近是不是撞見鬼啦?怎麽靈者都跑到河洛來了?”
她沒有撞見鬼,隻不過兩個靈者而已,東行路上,靈者多如牛毛。
呂薄冰好像并不在意。
他沒與回答笑三姐的疑問,反而輕描淡寫地道:“有好戲看了,小刀恐怕不是他的對手。我們得離開這裏,吹吹,别再哆嗦了,趕緊使出你的手段。荷無命爲官耿直,造福一方百姓,他現在有難,卻不自知,我們必須得救他。”
笑三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滿臉狐疑地瞪着呂薄冰,嬌嗔:“你不是說真的吧?明明是荷無命帶人來抓我們,你怎麽說他有難,還要去救他,這到底是哪門子怪事?”
呂薄冰笑了,笑起來像個老狐狸。
他隻對笑三姐說了六個字:“天機不可洩露。”
說完便專心看着荷無命,不再說話。
笑三姐滿腦子疑問,見呂薄冰不願意回答,便看了看冷水寒。
冷水寒面似寒冰,似乎在養神,根本就沒有看她一眼。
笑三姐很無奈,又看了看吹吹,吹吹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嚷道:“别問吹哥我,吹哥我什麽都不知道。”
笑三姐沒轍,隻好轉身看向門外。
她轉身的時候,突然看見了可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