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正在等他。
這個人,竟然是河洛的城守大人賈仁新!
他親自來見金堯換,是有要緊的事。
金堯換剛一進門,便向他躬身行禮。
賈仁新微一揮手,示意他不要客氣。
金堯換畢恭畢敬地答道:“是,堯換謝過大人。”
他的态度誠懇而又謙恭,與剛剛見笑三姐的時候完全不同。
這是爲什麽呢?
因爲,賈仁新正是他不敢不讓他們直着走的兩三個人中的一個。
所以,他在賈仁新面前很乖,比乖孫子還乖。賈仁新讓他跪下來舔腳趾,說不定他也願意。
如果賈仁新真的要他這麽做,他雖然很不情願,也很惱火,但絕不敢不同意。因爲,他如今的地位,除了自身努力以外,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賈仁新給的。
賈仁新可以随時沒收了他的一切,至少,此時就可以。
賈仁新面色威嚴,說話帶有濃重的鼻音。
面白無須,不怒自威。
他見金堯換如此,很是滿意,問道:“聽說你抓了個女賊?”不等金堯換回話,他接着又道,“這種小事,勞神又費力,你交給小的們處理就行了,用不着親自過問。如今,我等最大的威脅是冷水寒!抓捕她,刻不容緩,如果那件事讓國王知曉,我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你明白了沒有?”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焦急,似乎在責怪金堯換。
金堯換忙道:“是是是,堯換明白,堯換一定盡心盡力,盡快辦這件事,請大人放心。”
賈仁新點了點頭,道:“明白就好。本官風聞冷水寒上午曾在城裏出現過,不知道有沒有這麽回事?”
金堯換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啓禀大人,确實有這麽回事。堯換得知消息後,不敢耽擱,即命四大金剛前去緝拿她,隻是,事不湊巧,四大金剛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走了,此事甚爲遺憾。”
賈仁新道:“确實可惜了。這個冷水寒,處處與我們爲難,真是可恨。”
他有些激動。
金堯換忙道:“大人不用爲此事煩惱,堯換已經安排人手四處打探,想來不日即有她的消息,她雖然躲得很隐蔽,但一定逃不了大人的手掌心。”
賈仁新道:“嗯,本官知道了,這事必須加緊辦。不管她躲在哪裏,都要想盡辦法,盡快把她抓住,絕不能任由她逍遙,壞了我們的大事。”
金堯換道:“是,堯換一定盡心盡力。”
賈仁新道:“你有這份心就好,本官絕不會虧待你的。”
金堯換深受感動,忙道:“感謝大人厚愛,堯換一定銘記在心,即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賈仁新道:“說重了,堯換,盡心就好,你一向對本官忠心耿耿,本官豈能不知,要不然,本官也不會如此看重你。”
金堯換忙謝過賈仁新。
賈仁新似乎有些擔憂,道:“冷水寒身爲賞金獵人,一向獨來獨往,行蹤飄忽不定,本官擔心,你很難找到她。如今之計,最好是逼她主動現身,如果能想出一個辦法,把她引來河洛城,那是再好不過。”
金堯換其實已經有了計謀,隻是,他還沒來得及禀報賈仁新,聞言,他立即恭聲道:“大人的想法,與堯換不謀而合,堯換此前已經想出一個辦法,知道如何對付冷水寒了,隻是還來不及向大人禀報。”
賈仁新聽說他已有辦法,甚爲欣喜,忙問道:“哦,是嗎?你有何良策?”
“啓禀大人,堯換認爲,我們與其費時費力,到處找她,倒不如布下天羅地網,把她引到賭聖坊;隻要她到了賭聖坊,堯換一定會讓她有來無回,插翅難飛。”金堯換信心十足地道。
“這就是你剛剛見笑三姐的原因?”
“是的,大人果然是慧眼,一猜即中。正是因爲大人慧眼識珠,堯換才得以爲大人效犬馬之勞,爲此,堯換感激不盡,爲大人辦事,堯換一定盡心盡力,時刻不敢忘。”
這個馬屁拍得真是高明。
在賈仁新來之前,他已經算計好了,此刻,他居功不傲,卻把功勞算在賈仁新慧眼識珠上。這樣的人,心計如此之深,他要是不成功,隻怕天下很少有人能夠成功。
“本官明白了,如今你有如何計策?”金堯換很受用,很高興,忙問他。
他回道:“啓禀大人,計策已經實施,目前已有進展,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賈仁新十分滿意,道:“堯換啊,本官一直覺得你最爲可靠,這件事極其難辦,有你籌劃,本官放心了。你一定要布置妥當,加緊行動,千萬不要出現意外。冷水寒始終是我們的心頭大患,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把她除掉,不能留下任何後患。以後如果有行動,城守府的兵馬不能再出面,以免引起别人懷疑,引火燒身。”
金堯換連聲說是,賈仁新放下心來,揮手道:“你先去忙吧,本官待會兒就走,如果有事,自會再來找你。”
金堯換躬身退出。
賈仁新便自行走了。
他們很默契,來不接,去不送。
金堯換退出密室後,立即召來四大金剛,詢問事态發展。
四大金剛終于集體亮相了,下面隆重介紹一下。
說起四大金剛,在河洛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分别是金豹錢十三、銀狐撒哈拉、銅牆戴老二和鐵臂嶽環山,四人武功高強,對金堯換忠心耿耿,是他的親信和得力幹将。
其中,尤以金豹錢十三的武功最爲高強,爲四大金剛之首。
銀狐撒哈拉詭計多端,排名第二。
他是金堯換的智囊。
銅牆戴老二與鐵壁嶽環山各有千秋,一人硬功了得,一人鐵臂如鋼,名列第三和第四。
金堯換召集他們,他們不敢怠慢,立即前來回話。
關于冷水寒的事,撒哈拉主要負責,他上前禀報道:“啓禀金爺,到目前爲止,冷水寒的蹤迹還是沒有找到,屬下已經加派密探去更遠的地方打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錢十三忙道:“撒兄弟,你可得要抓緊啊,聽說城守賈大人剛剛親自過問了,足見他很重視。你千萬不能耽擱,加緊查辦,一旦得到消息,盡快告訴我,我自會帶人前去拿她。區區一個小娘們,她算得了什麽,别人怕她,我錢十三可不怕他!以前,她嚣張也就罷了,如今,她竟敢得罪賈大人和賭聖坊,實在是活膩了。”
戴老二和嶽環山聞言,俱都摩拳擦掌,齊聲附和。
撒哈拉提醒道:“錢老大,小弟知道你武功高強,少有敵手,但你千萬可别小看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她的劍法深不可測,自從她在江湖上出現,多少強人巨盜都葬送在她手裏了,連蔔耀明也難逃厄運;她的名頭是靠掙出來的,絕不是虛的。錢老大,你雖然不怕她,但作爲兄弟,小弟還是要勸勸你,你千萬不要輕敵,對付她,如果能能智取,決不可強攻,免得到時候兩敗俱傷,得不償失。”
金堯換一向倚重撒哈拉,聞言颔首道:“撒兄弟所言甚是,你們聽好了,如果得知冷水寒的消息,立即報我知道,切記不可輕舉妄動。好了,你們退下吧,撒兄弟,你先别走,有些事,我還需要找你商量一下。”
三大金剛聞言,十分識趣,當即躬身退出。
撒哈拉留了下來。
金堯換把他留下來,當然是别有用意。
他們正在醞釀一個天大的計謀,這個計謀說出來吓死人,就連其他三大金剛都還蒙在鼓裏。
因爲,這個計劃指向了大老闆。
金堯換想除掉大老闆,從此獨霸賭聖坊。
他不想在河洛城橫着走的時候,竟然還有人敢直着走。
好了,關于他這個計謀和野心,暫時就披露這麽多吧,後面自會詳細說到。
下面說說賭聖坊尊貴的客人笑三姐。
已經把她晾在一旁好久了,該說說她了。
她被楚勝關進廂房後,傷心不已,哭得死去活來。
楚勝爲了表示歉意,已經把她身上的鎖鏈去掉。
去掉就去掉呗,這是好事。
可他不是這麽想的。
他覺得,笑三姐是尊貴的客人,需要照顧得格外周到,絲毫不能怠慢,
念及此,他親自給笑三姐的腳加了一副鐐铐。
這樣一來,笑三姐雖然一個人在廂房,但她并不寂寞。
因爲,她一走動,鐐铐拖在地上,就會叮當作響。
楚勝可真是好客,他對笑三姐真是無微不至,貼心極了。
笑三姐十分感動,哭得稀裏嘩啦。
因爲金堯換有言在先,不準别人打她的主意,所以,她進了廂房後,倒也很清靜。
楚勝在門口安排了兩個守衛,并告訴他們道:“金爺有令,好生看管,沒有金爺的準許,誰也不準動她一根汗毛,敢有抗命不尊者,金爺将執行家法。”
金堯換的話,是沒人敢不聽的!
在賭聖坊,除了大老闆,不聽話的人,通常隻有一條出路-去另一個世界。
兩名守衛噤若寒蟬,趕緊答應。
随後,楚勝走了,心有不甘地走了,繼續做他的棋子。
金堯換對她如此關愛,笑三姐太感動了,感動得放聲大哭。
可是,無論如何感動,也應該有個限度;像她這樣感動下去,就算是鐵打的身體,遲早也會受不了。
笑三姐終于哭累了,沒了動靜。
此刻,呂薄冰和冷水寒就在屋頂上。
從她一進廂房,他們就在屋頂上了。
如今,楚勝走了,笑三姐脆弱的心靈受到了強烈的沖擊,正傷心不已,他們準備要救她了嗎?
冷水寒倒是有這個想法,她見廂房裏沒了動靜,便想下去救人。
可是,呂薄冰是個體貼的男人。
體貼的男人,通常都比一般的男人細心一點,溫柔一點,想得也多一點。
笑三姐好不容易來一趟賭聖坊,金堯換客客氣氣,把她招待得這麽好,她又這麽感動。作爲她的好夥伴,呂薄冰認爲,實在沒有理由這麽早打擾她,破壞她做客的雅興。
所以,他動起了心思,他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應該讓笑三姐繼續享受美好的時光。
畢竟這樣美好的時光,一般人是享受不到的。
她真是有福氣,呂薄冰也真是夠體貼。
隻是,他這麽體貼,笑三姐并不領情,她要是知道此刻他就在屋頂上,一定會恨死他,罵死他。
可惜,她不知道。
呂薄冰壓低嗓音,對冷水寒道:“别急,再等等,讓她再吃點苦頭。如果我們此刻把她救出去,她一定還是心不甘,情不願,不願意與我們一起去尋找夢想之地。走,小刀和吹吹一定等急了,我們先去與他們彙合。”
冷水寒想想也是,便同意了,二人便走了。
他們出了賭聖坊,在一處轉角找到小刀和吹吹。
吹吹和小刀果然等得急了,見他們才來,頗有埋怨。
呂薄冰笑了笑,也不解釋。
他見天色将晚,到了吃晚餐的時間,便與三人就近找了一個酒肆,準備吃些酒菜充饑。
四人選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随便點了一些酒菜,吹吹漫不經心地道:“情況是這麽個情況,并不複雜。笑三姐在賭聖坊行竊,被人當場揭穿,她一看不好,轉身便逃;楚勝見她要逃,帶着幾個手下,緊追不舍;令他沒想到的是,他雖然最終追到笑三姐了,但卻技不如人,人沒抓着,反而挨了一頓揍。賭聖坊豈是好欺負的,金堯換得知後,大爲惱怒,放出話來,傾盡賭聖坊之力,也要抓住她。多餘的話,吹哥我就不說了,你們呀,全都知道。小刀,我們喝酒。”
他說完,向小刀舉杯。
小刀剛才沒看到好戲,有些悶悶不樂,便與他碰了一下,二人對飲起來。
呂薄冰也不介意,笑着向冷水寒舉杯,與她碰了一下,便一飲而盡。
關于賭聖坊與笑三姐之間這些事,他大體都知道。
吹吹說的這些,倒也無關緊要。聽聽無妨,不聽也沒什麽。
不過,他聽說笑三姐揍了楚勝一頓,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他終于明白楚勝爲什麽對笑三姐那麽熱情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
楚勝在河洛的名聲,一向不好。
賭聖坊勢力大,又有後台大老闆,在河洛地位超然,他一向狐假虎威,喜歡仗勢欺人,一直以來,隻有他欺負别人,沒人敢欺負他。
這一次,他與手下去追笑三姐,原以爲手到擒來,沒想到卻被她揍了一頓,心有不甘,回去添油加醋,向金堯換說了一番。
金堯換一聽,這還了得,笑三姐不但行竊,還敢揍人,這也太嚣張了。
這要是傳出去,賭聖坊的面子可就丢大發了。
這可不得了,以後誰還看得起賭聖坊啊?!
爲了維護賭聖坊的權威,金堯換在四個城門都派了人,他告訴這些人,一旦發現笑三姐,不要輕舉妄動,立即回去禀報,他會派四大金剛前去抓人。
後來,楚勝在西門發現了笑三姐,金堯換獲悉,讓戴老二速速行動。
戴老二便帶人把她給抓了。
笑三姐自從逃到河洛城,身無分文,一應吃喝住的花費,全都是從賭聖坊偷來的。
雖然數目不大,但是影響卻很壞。
這倒不是說河洛城的治安好,也不是說偷盜少,更不是說人們安居樂業,而是笑三姐偷竊選錯了地方。
她要偷竊錢物,去哪裏不好,偏偏要去賭聖坊,這不是明擺着跟賭聖坊過不去嘛。
去别家偷竊錢物,即使報到官府,說不定也會不了了之,河洛城那麽大,當差的官爺那麽忙,這點小事、破事,又撈不到什麽油水,他們才懶得管。
他們都喜歡管大事。
至于是什麽大事呢?
喝喝酒,逛逛勾欄院,去賭聖坊耍耍樂子,順便欺負一下小商小販,訛詐點錢财,撈點兒油水,這才是他們要做的大事。
在河洛城,隻要不去城守府,鎮守府或者賭聖坊去偷竊,在哪裏偷竊都算不得什麽大事。
鎮守大人荷無命雖然是個不錯的官,很體恤民生,可是,他隻是一個人,根本就管不過來。
因爲,在整個山南邦,這是很普遍的現象。
偏偏笑三姐不長眼,哪裏不好偷,非要去賭聖坊偷,隻好自認倒黴了。
賭聖坊的客人丢失了财物,這在河洛城,可算是個大事。
笑三姐喜歡在賭聖坊偷竊,因爲賭聖坊名聲在外,通常情況下,小偷都不敢進去,賭客們防範心理不強。
她前後去了三次,每次進去,從不賭錢,隻是到處亂轉,逮到機會偷一點銀子就走。
前兩次,她的運氣很好,沒有出事,第三次卻被人當場揭穿。
她一看不妙,匆忙拿了别人的錢袋,撒腿就跑。
本來楚勝和幾個手下是追不到她的,因爲她從小騎馬,輕功也還湊合,跑起來很快。
很快就把楚勝和手下原因丢在後面。
可是,她的運氣太好了,冷水寒突然出現,把她給截住了。
然後,楚勝帶人趕上來了。
笑三姐沒轍,動手打了一架。
當然,冷水寒去找她,這是呂薄冰有意安排的。
前段時間,呂薄冰有事進城,無意中看見她。
他見笑三姐行色匆匆,似乎在逃命,便留了心,暗中觀察她。
有一天傍晚,他發現有兩個人悄悄跟着她,看起來,這兩個人是殺手,正要對她下手。他吃驚不小,趕緊現身,悄悄打倒殺手,并從殺手的口中知道了她的情況。
她竟然是一個逃命的殺人犯。
這讓他震驚不已。
震驚之後,他決定要幫幫這個可憐的小美人。
而這一切,笑三姐始終蒙在鼓裏,一無所知。
笑三姐前兩次進賭聖坊,他都在一旁。
當時,笑三姐也沒敢多拿,在裏面轉了一會,偷幾兩銀子一些和币就走。
她偷來的這點錢,都是來自小賭客。
小賭客身上的錢财不多,也不需要什麽籌碼,直接現錢現付。
第一次,有個小賭客下注的時候發現錢袋沒了,便呼天喊地的叫嚷。賭聖坊怕他敗壞聲譽,就揍了他一頓,把他轟走了。第二次,又一個小賭客丢了錢财,大呼小叫起來,與上一次那個小賭客一樣,這個人的運氣也很好,賭聖坊也揍了他一頓,把他趕走了。
雖然這隻是小事,無關痛癢,但賭聖坊還是留了心。
如果一直有客人在賭聖坊丢錢财,雖然它的勢力大,那些小賭客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但是傳出去,終歸是會影響賭聖坊的面子。
賭聖坊是要面子的!
誰敢不給它面子,它是要請人回去做客的。
笑三姐偷竊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連二流的盜賊都算不上。呂薄冰看在眼裏,感歎不已。他相信,賭聖坊很快就能發覺,并且抓住她。
她的江湖經驗實在是太少了,不但偷竊的手法生疏,對賭場亦是一竅不通。一般來說,賭場最外面的屋子或者第一層大廳,賭注都不不是很大,隻能玩些散碎銀子,隻有一些好賭的小角色在賭,真正的大賭豪,大玩家,都是在裏間或者在上層的貴客間。
這一切,笑三姐完全茫然不知,呂薄冰卻是一清二楚,他猜想今日笑三姐的盤纏就要用盡。
沒了盤纏,那就衣食無着了,無論是誰,都得想辦法,就算是流落街頭乞讨,也是一條生路,要不,那就隻能餓死!
笑三姐當然不想餓死,也不想流落街頭,所以,她不得不再進賭聖坊行竊。
她真的很喜歡賭聖坊,那裏是她的福地。
呂薄冰怕她太有福氣,樂不思蜀,便讓冷水寒進城。
以冷水寒的手段和找人技巧,把笑三姐帶出城,那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事實也是如此。
冷水寒并沒有出手,僅僅是名頭,就把笑三姐給吓壞了,隻得乖乖地跟她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