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偉峰來到楊夏荷住的小區,遠遠就看到今天穿着打扮煥然一新,一身百褶碎花裙子,一雙白色帆布鞋套了一雙卡通小襪子,婉如公主一般的楊夏荷翹首以盼的站在門口。
看到方偉峰從一輛殘破不堪,幾乎可以進回收站報廢的面包車上走下來,楊夏荷小嘴微張,一臉驚愕,沒有半點嘲諷,單純的驚訝,她倒也沒有做出那種要坐面包車去小青蟲家的驚世駭俗舉動,而是在車庫裏面挑了一輛不張揚,不紮眼的奧迪a6,将車鑰匙遞給方偉峰,自己則是乖巧的坐到了副駕駛。
等方偉峰啓動奧迪,楊夏荷皺着小鼻子道:“我們真要去小青蟲家啊!”
“怎麽?”方偉峰扭頭笑道:“她家是龍潭虎穴?”
楊夏荷撇了撇嘴,雙手撐着頭,回想起自己母親對陳博弈的評價,道:“比龍潭虎穴還要恐怖,小青蟲她爸就是一個老狐狸,不少精明的商人都在他的手裏吃過虧,”一臉的擔憂,顯然,小青蟲父親那個層面的人,對于楊夏荷來說,太過于高了一點,完全超出了她的圈子,有些擔心自己愛上的這個與衆不同的家教老師會被那頭老狐狸算計,經常在自己母親的那些下屬嘴裏聽到一些與虎謀皮,被吃得骨頭也不剩一根之類的話,不太理解,隻是感覺小青蟲他爸就算是一隻狐狸,多半也是一隻擁有老虎實力的狐狸,與虎謀皮應該說的就是陳博弈這一類的人。
方偉峰笑了笑,沒有解釋。
在他眼裏,小青蟲那一類的人有心機,有城府,不過太拔苗助長了一些,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就給她灌輸一些陰謀論,厚黑學,當下的确可以超出同齡人很多,但是做事太工于心計,得不償失,所以即便他沒有将楊夏荷當成一個小孩子看,也不至于做她人生當中那盞誤入歧途的指路明燈。
去過小青蟲家一次的楊夏荷,倒也沒有忘記路,一路指引,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才來到近郊的一處小閣樓,位置的确是偏僻了一點,不過環境還不錯,跳下車,就看到一身居家打扮的小青蟲,一臉毫無心機的笑容跑到楊夏荷身旁,親切的拉着楊夏荷的手道:“夏荷,你們來啦!”
楊夏荷有些勉強的笑着點點頭,敷衍的意味十足。
顯然,上一次小青蟲袖手旁觀的事在她心底也留下了一根刺,再加上蘇菲臨走時的那句話,讓這兩個原本是一個圈子,後面逐漸分道揚镳的兩個人心中有了不小的隔膜。
小青蟲心底無奈的歎息一聲。
她自己也很清楚,想要她和楊夏荷的關系恢複到很久以前基本上已經成了奢望,沒有畫蛇添足的繼續熱絡,隻是将自己放在一個女主人的位置上,禮貌,不失周到的将兩人帶進去。
等小青蟲轉身,楊夏荷撇了撇嘴,顯然對小青蟲這些小動作的做派多少有些不恥。小青蟲走在前面,方偉峰和楊夏荷跟在後面,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小青蟲那老謀深算的父親,楊夏荷又變得緊張起來,手裏裏面滿是汗水,緊緊抓住方偉峰的胳膊,如果是有人喊打喊殺的要對付方偉峰,她還可以擋在方偉峰的面前,但是要說到和那些老狐狸玩鬥智鬥勇的遊戲,就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微微抿着嘴,打定主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自己都會和身旁的這個男人一起承受。
小青蟲家沒有想象中的奢華,普通的裝修,兩層樓,帶着一個圍裙,倒像是一個人民公仆的陳博弈,一臉無害笑容的從廚房走出來,望着方偉峰和楊夏荷笑道:“歡迎方大少光臨寒舍啊,再有幾分鍾就可以開飯了,”說完将客廳一包大中華撕開,遞了一支給方偉峰,兩人分别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才對着小青蟲道:“帶你的朋友去參觀參觀!”說完扭頭對着方偉峰笑道:“最近閑暇無事的時候,一家人在院子後面開了一個花圃,親力親爲,感覺倒真有幾分農家的樂趣在裏面。”
“沒想到堂堂杭州市委書記,也有這麽好的閑情雅緻,”方偉峰溫和的笑道。
“市委書記也是人不是,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開會就是下鄉視察民情,再忙,也得抽出時間出來陪家人,”陳博弈望了一眼廚房那個忙碌的身影,深情款款的笑道:“其實,要說我陳博弈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一個人,就是孩子她媽,那幾年,一個月都見不到我幾次面,她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把孩子帶大,還得照顧我這麽一個大人的起居飲食,而且在我心情煩躁的時候,還得聽我的抱怨,這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都不離不棄,實在是難得了。”
方偉峰笑了笑,沒有接口。
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差不多聊的都是一些家常,主要是陳博弈說,方偉峰在一邊聽,沒有随意的發表什麽感歎。
就算是方偉峰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陳博弈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三言兩語的一些家常,就将兩個沒接觸過的人,關系拉進了不少,心裏也開始揣摩,陳博弈今天的目的,顯然,他不相信,陳博弈費盡心思把自己叫到家裏來,隻是爲了簡簡單單的一頓飯那麽簡單。
兩個人差不多都在猜測對方的想法。
一個老狐狸,一個小妖孽。
誰也沒能把對方的想法給猜透。
小青蟲帶着不情不願的楊夏荷走到後院,正如陳博弈說的一般,後面開了一大塊地出來,全部變成了花圃,顯然,在耕種的時候也經過了精心的計劃,十幾種花全部種在花圃裏,沒有半點雜亂無章的感覺,倒顯得整齊有序。
小青蟲轉頭笑了笑道:“這是我爸想出來的主意,每個星期天,我們一家人都會親自動手載種這些花花草草,如果這一次成功,那麽下一次,我們就會自己種一些瓜果蔬菜的,聽起來簡單無趣,當你做起來的時候,會發現樂趣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楊夏荷點點頭,沒有語言。
小青蟲也敏銳的發現了,楊夏荷似乎沒有多大的興趣,帶着楊夏荷在花圃旁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一臉苦澀的道:“夏荷,其實上一次的事……”
不等小青蟲說完,楊夏荷搖搖頭道:“上一次的事情過去就算了,其實一開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們現在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至于葉臻那件事情,你們沒有站出來,我也沒有怪過你們什麽,畢竟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句話我還是懂的,也别再想着把我繼續拉在你們那個圈子,我是真沒興趣再攙和你們的事,今天如果不是小峰哥哥,我也不會到這裏來,希望你明白。”
一臉苦澀的小青蟲點點頭道:“明白。”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原本在一個圈子的時候,兩人的道雖然不同,不過最起碼也能找到一些話題,不至于像現在這般,一言不發。
猶豫了一下的小青蟲咬了咬牙,還是倔強的道:“夏荷,雖然你不說,也不想聽,但是我還是要給你道一個歉,那一次的事情我錯了就是錯了,解釋再多也沒有用,我不是想把你拉回一個圈子,隻是想和你做回最普通的朋友,僅此而已,”說完一臉期待的望着楊夏荷。
“朋友?”楊夏荷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神色,呢喃道:“我記得蘇菲姐說過,有的朋友比畜生還要恐怖,你不會放心一個畜生藏在你的背後,但是一個朋友要是站在你的背後,你随時都有可能被你這個所謂的朋友插上一刀,對于這種随時都能夠至你于死地的朋友,我想,還是算了!”
小青蟲一臉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顯然,她知道這句話是那個女人說的,就是這樣一句讓,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楊夏荷也沒有繼續刺激小青蟲那有些崩潰的神經,平靜的坐在椅子上。
過了很長時間,小青蟲輕輕吐了一口氣,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如果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我也不會輕易的原諒,”說完就聽到她母親叫了一聲吃飯了,又恢複了以往神色的小青蟲,仿佛全然忘記了前面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臉笑容的對着楊夏荷道:“好了,我們進去吃飯!”
楊夏荷點點頭,走進客廳,看到方偉峰和陳博弈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沒有那種劍拔弩張,爾虞我詐的驚心動魄場面,也讓她小小的松了一口氣。
陳博弈的女人不算很漂亮,隻能說是那種賢妻良母類型,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比起一般人家過年還要豐盛,顯然在交際上,不說是比起陳博弈,就算是和小青蟲比,都有一定的差距,隻是笑着給方偉峰和楊夏荷打了一聲招呼就不再開口。
陳博弈笑了笑道:“來,嘗一嘗内人做的菜,味道可不比外面那些廚師要差哦。”
飯桌上的氣氛倒也不差,都聊着一些輕松的話題。
一頓飯還算是吃得很融洽,既然知道楊夏荷是徹底要離開自己這個圈子,已經做出過努力的小青蟲也不再繼續畫蛇添足,很多東西都是點到即止,做出了一個主人該做的姿态,沒有多餘。
一頓飯吃完,小青蟲幫着她母親收拾碗筷,陳博弈在客廳和方偉峰抽了一支煙才笑道:“方老弟,介不介意一起去書房聊幾句。”
重頭戲到了。
方偉峰知道,陳博弈準備了這麽多的前奏,目的就是爲了後面發生的事。
見坐在一旁的楊夏荷一臉緊張,方偉峰拍了拍她的頭對着陳博弈點點頭笑道:“好。”
陳博弈點點頭,直接站起來,帶着方偉峰往自己的書房走去,隻有坐在客廳的楊夏荷,一臉的擔憂。
廚房。
小青蟲的母親雖然在交際上差了一點,不過再怎麽說,也是和陳博弈這麽一個政客生活了幾十年,那麽一點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有的,望了一眼悶不吭聲的女兒,輕聲道:“我記得你和那個楊夏荷以前是朋友,還來我們家吃過一次飯,這一次你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對,是不是鬧了什麽矛盾?”
“沒,”小青蟲勉強的笑了笑道:“我怎麽會和别人鬧矛盾。”
看到自己女兒言不由衷的話,小青蟲的母親搖搖頭道:“和媽還有什麽不方便說的嗎?”
“真沒,”小青蟲擡起頭,喃喃道:“或許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