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宮洛羽緊張側立一旁,心下忐忑。

幹爹已經派人去請青峰師兄,萬一青峰師兄說出了真相怎麽辦?

正焦急想着,慕容青峰就來了。

“師父,您找我?”

慕容青峰笑容淡淡的,餘光不動聲色地自宮洛羽緊張的臉上掃過,快得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夜皇冷冷地問:“羲皇琴究竟在哪裏?”

慕容青峰眉頭幾乎可見地微微一蹙:“師父,徒兒不是和您說過了嗎?羲皇琴在宮家小姐手裏,而宮家小姐就是現在的白夕羽,也就是被您抓往山崖木屋的那位姑娘。”

宮洛羽聞言,不由地急了:“你胡說!她根本就不是我姐姐,我和我姐姐朝夕相處那麽多年,我怎麽可能認不出她?”

慕容青峰不疾不徐道:“青弦師弟看來是見過白小姐了,你護姐心切,我可以理解。”

宮洛羽急紅臉:“你說什麽?我說了她不是我姐姐,她就不是我姐姐!”

他轉向夜皇:“幹爹,你要相信我,我沒有撒謊,撒謊的是青峰師兄!”

慕容青峰淡淡一笑:“師父,孰是孰非,等問過白小姐,便可知曉。”

夜皇冷哼一聲:“她已經被我打下山崖,再也不能開口了。”

宮洛羽聞言,臉色煞白,忍不住驚呼出聲:“姐姐!”

姐姐,姐姐她死了……

這怎麽可能?

失神間,立刻有兩道眼神盯住了他。

夜皇:“這麽說,她的确是你的姐姐?”

宮洛羽陷入失去姐姐的悲痛中,毫無回應,眼淚吧哒吧哒往下掉。

慕容青峰卻淡淡而笑道:“師弟不必太過悲傷,你姐姐她沒有死,此刻正好端端地在後山崖上與無塵師兄叙舊呢。”

眼淚猛然刹住,宮洛羽睜大眼睛看着他:“你說真的?姐姐她真的沒死?”

夜皇的眼神卻變得十分陰鸷:“無塵?”

“我現在就去找姐姐。”宮洛羽心裏隻想着快點見到姐姐,确認她的生死,渾然沒察覺到夜皇的眼神已然十分可怕,殺機畢現。

“你騙了本尊,就想這麽走了?”一隻大手閃電逼近,從後面掐住了宮洛羽的脖子,宮洛羽痛苦掙紮。

“知道欺騙本尊的下場嗎?”

宮洛羽的身子不停抽搐,快要窒息:“幹爹,幹爹……”

“你還知道我是你幹爹?”夜皇加重手上力道。

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慕容青峰忽然開口:“師父,同白小姐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聽說是南楚國的驚鴻太子。據我所知,無塵師兄好像從前也是來自南楚國……”

夜皇手一頓,神色微變:“無塵……”

他忽然一把推開宮洛羽,身影輕輕晃了下,轉眼已消失在了原地。

宮洛羽死裏逃生,咳嗽不止,慕容青峰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師弟,你沒事吧?”

“不用你管!”宮洛羽氣憤地掙脫他的手,吃紅着雙目瞪向他,“我問你,你爲什麽要害我姐姐?”

慕容青峰:“我沒有要害你姐姐,相反,我是在幫她。”

宮洛羽:“你撒謊!明明是你讓幹爹去抓我姐姐上山的!”

慕容青峰搖頭笑道:“你看到的隻是事情的表面,就算我不告訴師父,你姐姐也是要來鳳凰門的,我不過是讓事情提前發生罷了……再說了,至少到目前爲止,你姐姐都安然無恙,不是嗎?”

“你……你狡辯!”宮洛羽自覺說不過他,扭身就要往門外走。

慕容青峰攔住了他:“你幹什麽去?”

宮洛羽:“我當然是去救我姐姐!”

慕容青峰:“你現在去救她,根本于事無補,你覺得以你的武功,能打敗師父嗎?”

宮洛羽遲疑:“我自然是打不過師父的,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姐姐有危險而置身事外啊。”

慕容青峰:“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救她……”

宮洛羽急問:“什麽辦法?”

慕容青峰神秘一笑。

鳳凰門掌教的住處,現在改成了夜皇的房間,宮洛羽悄悄潛入房間,四下裏翻找,耳邊還回響着慕容青峰的話:“師父身邊時常帶着一個匣子,匣子裏裝着師父最重要的寶貝,如果你能把匣子弄到手,或許可以成爲救你姐姐的砝碼。”

“砝碼,砝碼……我一定要找到砝碼。”宮洛羽仔細地翻找,忽然想到一個疑問,“青峰師兄讓我來找寶貝,爲什麽他自己不來,該不會又有什麽陰謀吧?”

以前宮洛羽對青峰師兄還挺有好感,可現在他才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不,不止是青峰師兄的真面目,還看清了幹爹的真面目。原來他們平日裏對他的好,全部都是假的,隻有姐姐是真心對他好。

對,他一定要救姐姐。

繞着房間找了一圈,什麽也沒有找到,宮洛羽有些着急。

“師父爲人謹慎,如果是重要的寶物,一定不會随便亂放……”宮洛羽鎖眉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他跳上床,盤膝而坐,閉上雙目,神識開始橫掃整個房間。

他有一個特殊的異能,那便是辨識天财地寶的能力,方圓十裏之内,但凡有寶物的存在,他都能清楚地辨識方位。這個秘密是在他遇見幹爹之後,經幹爹的啓發,他才發現的,也因此,他幫幹爹搜索到了不少的寶物。

現在想來,幹爹之所以留着他,大概是因爲他還有這些利用價值吧?

宮洛羽嘴角苦澀地一笑,集中精神……

忽然,他眼睛一睜,眼底多了幾分神采。

他跳下床,快步跑到牆角,順着牆壁一路摸索,發現其中一塊磚石有松動過的痕迹。他又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沿着磚石邊緣切割,取出磚石,發現裏面果然藏了一個紫檀木制成的木匣。他連忙取出打開察看,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匣子裏面的東西,忽然來了一股疾風,将他手裏的木匣給搶奪了去。

“青峰師兄?”

慕容青峰拿着木匣,沒有立刻打開,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青峰師兄,你把木匣還給我,我還要拿它去救我姐姐呢!”

慕容青峰沒有理會宮洛羽,慢慢打開了木匣,伴随着木匣匣蓋慢慢開啓,他的臉色越來越白,慘白如雪。

木匣裏藏有兩根琴弦、一塊玄鐵令牌,以及一些珍貴的丹藥,其中的兩根琴弦正是羲皇琴的琴弦,但慕容青峰并沒有把目光過多放在琴弦上面,他專注的目光緊緊盯住那塊玄鐵令牌,雙手劇烈顫抖起來。

他伸手拿起那塊玄鐵令牌,翻過背面,隻見背面寫着一個“古”字,此令牌正是古氏一族丢失的族長令牌。

“果然如此,真的是他!”

慕容青峰面部扭曲,痛苦萬分。

宮洛羽奇怪地看着他:“青峰師兄,你怎麽了?”

慕容青峰:“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宮洛羽:“不就是一塊令牌嗎?不過,這上面寫着一個古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慕容青峰:“這是我們古氏一族的族長令牌。”

族長令牌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唯一的可能,就是殺人兇手在殺人之後奪走了令牌!

自從七仙門歸來之後,他的内心就産生了一個很強烈的念頭,倘若不是宮家的人殺了古氏一族,那麽最有可能殺古氏一族的人,就是……就是他的師父!

被告知宮家誅殺古氏一族消息的人,是他的師父。

将他收養,極盡利用的人,也是他的師父。

不惜一切想要得到羲皇琴的人,還是他的師父。

再加上他手中的這枚令牌……他的心中已經再無疑問了。

師父,暗夜荒者,就是他的滅族仇人!

心底的怒火越燒越旺……

反觀宮洛羽,然對令牌不感興趣,“哦”了一聲,就低頭去看琴弦,露出喜色:“之前看姐姐的琴隻有四根琴弦,加上這兩根,就有六根了。不過奇怪,幹爹是從哪裏得到琴弦的?”

慕容青峰聞言,怒從中來,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古氏一族之于你的意義?”

宮洛羽有些受驚吓:“你幹什麽?古氏一族關我什麽事啊?”

慕容青峰苦笑:“你真是可憐!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宮洛羽覺得莫名其妙:“我當然知道自己是誰了,我是宮家的人,我叫宮洛羽。”

“宮洛羽,宮洛羽……”慕容青峰松開他的肩膀,放聲大笑起來,狂笑不止,甚至笑出了眼淚,“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我更可憐之人,不知道自己的姓氏,還認賊作父,你真是太可憐了。”

宮洛羽氣惱:“你到底在說什麽?誰認賊作父了?誰可憐了?”

慕容青峰擡手,擦了擦眼淚,紅着眼睛盯住宮洛羽:“你聽好了!你根本不姓宮,也不是宮家的少爺,你和我一樣,姓古,是古氏一族的遺孤。”

“不,不可能,我怎麽會姓古呢?青峰師兄,你在開玩笑吧?”宮洛羽搖着頭,無法接受。

慕容青峰步步逼近:“我沒有和你開玩笑!古氏一族被滅當日,你娘生下了你,但她卻死了,宮家主是你娘的親哥哥,他把你抱回宮家,對外宣稱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就是爲了保護你,幫你隐瞞古氏一族的身份。”

宮洛羽慌亂地倒退,不敢置信。

慕容青峰深吸一口氣道:“當日古氏一族被人殺個精光,隻剩下我和你兩個孤兒……”

宮洛羽搖頭:“不會的,我不可能是古氏一族的後人。”

慕容青峰:“每一個古氏一族的後人,身上都有一樣别人沒有的異能,而你的異能就是你敏銳的五感,你可以探查到方圓十裏之内的天材地寶,這項異能也是你爹曾經擁有的,而你爹,就是古氏一族族長的親弟弟。”

宮洛羽眼神更加慌亂了,沒錯,他的身上的确有其他人沒有的異能,難道說,難道說他真的不是宮家的人?

慕容青峰繼續說道:“我一直在尋找殺害我家人的兇手,一開始我以爲是宮家的人幹的,所以滅了宮家一族……”

宮洛羽的眼睛蓦然睜大,驚駭地看着慕容青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爆炸性的消息:“什麽?宮家的人是你殺的?是你殺了我爹我娘我的兩位哥哥?”

慕容青峰冷笑:“不錯,殺他們的人是我,但是……下這個命令的人,卻是你的幹爹!換句話說,你幹爹早就想除掉宮家了,我不過是借了他的手,幫我除去我的仇人罷了!”

宮洛羽箭步沖上前,揪住慕容青峰的衣領,怒不可遏:“你這個殺人兇手!我要爲我爹娘和哥哥們報仇!”

慕容青峰擡手一推,輕而易舉就将宮洛羽推倒在一邊:“你聽清楚了!我們都是被夜皇利用了!殺害古氏一族的人,是夜皇!是他,殺害了我們的族人,讓我們成爲孤兒!也是他,欺騙了我,讓我相信宮家就是我的仇人,讓我親手殺死了我最愛的女人和她的族人……”

想到宮夕羽,他眼底的悔恨如潮水般狂卷而至,如果當初他沒有相信師父的說辭,認定宮家就是殺害古氏一族的仇人,那麽他也不會下狠心對小夕下手了,說不定現在,他們已經過着幸福美滿的夫妻生活,說不定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小夕,對不起。

心中的歉意和悔恨越濃,他胸中的仇恨也就越大。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的師父夜皇,是他毀了他的一切!

宮洛羽跌坐在地,失魂落魄:“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找姐姐問清楚!對,我去找姐姐。”

他連滾帶爬,跑出門去。

後山懸崖。

端木驚鴻和無塵之間長時間的沉默,讓白夕羽暗暗着急,山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再繼續僵持下去,他們可就跑不了了。

“驚鴻,我們得走了。”

端木驚鴻頭也不回,繼續看着無塵:“皇兄,我隻要你一句話,跟不跟我走?”

無塵搖頭。

看來他是鐵了心了。

端木驚鴻失望:“我曾經無數次想象過我們兄弟重逢的畫面,卻不想竟是如此殘忍……皇兄,你保重。”

說完,他轉身向白夕羽走去。

無塵至始至終都沒有動,但他微微顫抖的雙肩出賣了他。

白夕羽看着端木驚鴻走來,牽起她的手,看到他眼底的哀傷,她不禁心疼,她忽然甩開端木驚鴻的手,邁步跑向無塵。

“阿羽!”端木驚鴻驚訝地看着她。

白夕羽從神音寶塔裏取出彩鳳流光琴,将琴置于無塵的面前:“你可知道,爲了修複這把琴,驚鴻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這把琴是你送給驚鴻的,是你留給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倘若你今日真的忍心離他而去,那就親手毀了這把琴!從此以後,你們兄弟二人便成陌路,再不相見!”

無塵向後退卻一步,定定地望住那把琴,沒有伸手去接,因爲這一接,就真的斬斷了兄弟之間的所有情誼。

他不能,也不願。

眼前恍然浮現赤着雙足的白袍少年,放着紙鸢,追着風,飛奔在青蔥的草地上,大聲叫喊着:“皇兄、皇兄——”

無塵陷入痛苦掙紮。

端木驚鴻緊張地看着無塵的一舉一動,他很害怕,怕他萬一真的接下了,怎麽辦?難道這麽多年的兄弟情誼,就真的要這麽斷了嗎?

阿羽何止是在逼皇兄,分明也是在逼他!

霎時間,整個崖上寂靜無聲,隻有山風在呼嘯。

三個人,誰也沒有動,就這麽靜止了。

許久,無塵的雙唇微張了下,化作一聲歎息:“罷了,我随你們下山吧。”

端木驚鴻幾乎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什麽,快步走近,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無塵微微一笑:“走吧,我們一起下山。”

端木驚鴻一把抓住無塵的手腕,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白夕羽欣喜地看着二人:“驚鴻、無塵公子,恭喜你們兄弟重歸于好。”

說話間,崖下突然一陣騷動。

“快,圍起來,一個也不能放過!”

白夕羽三人轉頭望去,隻見一群暗夜行者簇擁着夜皇來到崖上,瞬間将三人圍住。

夜皇冷冷地盯着無塵:“你要跟他們走?”

無塵沉默。

端木驚鴻護在無塵面前:“我決不會容許你傷害我皇兄!”

“皇兄?”夜皇冷笑起來,“你居然喊他皇兄?你可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無塵臉色驟變。

端木驚鴻:“他自然是我父皇的兒子,難不成還是你的兒子?”

夜皇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你說對了!他就是本尊的兒子!”

端木驚鴻和白夕羽雙雙一怔,齊齊看向無塵。

無塵低垂着頭,看不清他的神色。

端木驚鴻遲疑片刻,搖頭笑道:“你休要在這裏混淆視聽!你的兒子?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夜皇:“他的身上流淌着本尊的血液,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算他真的回到南楚皇宮,你的那位父皇也根本容不得他!你如果堅持帶他走,隻會害他無法自處。”

他轉向無塵:“你真的打算去見他?别忘了,當初我帶你走的時候,他是怎麽對你的。”

無塵陷入痛苦的回憶。

端木驚鴻越聽越不對勁:“皇兄,到底是怎麽回事?”

無塵輕歎一聲,終于開口:“驚鴻,他說的沒錯!我并不是父皇親生,他才是我的生身父親。”

端木驚鴻驚怔。

無塵:“我母妃在嫁給父皇之前,就已經懷上了我,所以我雖爲大皇子,卻不得父皇的寵愛。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也曾怨恨過父皇,後來母妃離開了皇宮,臨行前将真相告訴了我,我才知道原來我并不是真正的皇子。”

端木驚鴻:“皇兄……”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爲什麽皇兄總是一個人獨處,爲什麽在父皇面前,總是一言不發,原來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和親生兒子。

無塵搖搖頭,繼續說道:“後來,我爹找到了我,要把我帶離皇宮。誰知道……”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端木驚鴻回憶道,“我記得你走的那日,宮裏發了一場大火,彩鳳流光琴就是在那個時候被燒毀的。那場火,是不是就是他們放的?”

無塵搖頭:“不,你猜錯了。那場火不是我爹放的……”

端木驚鴻:“不是他們,那是誰放的?”

無塵垂眸,沒有回答。

端木驚鴻神色大變,不敢置信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不等無塵開口,夜皇搶先說道:“那是因爲你的父皇是個假仁假義的卑鄙小人,我讓他交出我兒子,沒想到他不但不交,還想一把火燒死他。若不是我事先早有準備,及時救了塵兒,否則他早就葬身火海。”

端木驚鴻看着無塵:“皇兄,這是真的嗎?”

無塵點頭:“火是父皇讓人放的,但我相信他并不是想要置我于死地,而是想借此掩蓋我離開的事實,畢竟……”

他看一眼夜皇:“畢竟,身爲暗夜皇者的兒子,并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

夜皇臉色頓時黑了一圈,正欲發作,這時候,宮洛羽突然闖入。

“姐姐!”

白夕羽:“洛羽。”

正欲上前相迎,夜皇突然出手,将宮洛羽抓在了手中。

夜皇:“把羲皇琴交出來,否則我殺了他!”

宮洛羽用力掙紮:“姐姐,姐姐,救我!”

白夕羽:“不要!不要殺他!”

無塵:“爹,你殺的人還不夠多嗎?青弦隻是個孩子……”

夜皇眼底劃過一抹狠戾:“你們一個個都要背叛我,都要離我而去嗎?”

無塵走上前:“爹,不要再濫殺無辜了。放了他們,我答應你,我哪裏也不去,就留在你身邊。”

端木驚鴻:“皇兄,你不能留在他的身邊,他作惡多端,早晚會有報應,你留在他身邊,會被連累的。”

夜皇放聲狂笑:“報應?我看誰能給我報應?”

宮洛羽的面部痛苦地扭曲,渾身抽搐起來。

“洛羽!”白夕羽念頭一動,就要召喚紫陌。

夜皇似洞悉了她的想法,咔嚓一聲,卸下宮洛羽的一條胳膊。

“你若是敢動一下,我就立刻殺了他!”

“姐姐,姐姐,我好痛——”

“洛羽,忘記我和你說過的話了嗎?”端木驚鴻沖宮洛羽使了個眼色,宮洛羽一愣,立刻明白過來,他袖子一抖,露出匣子一角。

夜皇的注意力在對面的幾人身上,忽然察覺到有利刃逼近,他一把推開宮洛羽,等他回神,定睛一看,發現白夕羽等人皆已消失不見,隻留下無塵一人。

原來,那利刃就是從匣子裏射出來的暗器。

“豈有此理!”

無塵攔住怒火中的夜皇:“爹,放他們走吧!這是我第一次求你!”

夜皇一掌擊開了他:“别以爲你是我兒子,我就不敢動你!羲皇琴我已經找了幾十年,你想讓我就這麽輕易放棄嗎?不可能!就算他們離開了鳳凰山,我也照樣可以把他們抓回來,殺了他們!”

“那如果……如果我拿自己的性命來交換他們一條活路呢?”

“什麽?”夜皇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低頭看去,發現無塵往自己的腹中插了一把匕首,他的雙手顫抖起來,“你瘋了嗎?爲了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這麽做值得嗎?”

無塵淺淺一笑,驚豔了芳華。

他倒在了血泊。

……

鳳凰山下,白夕羽一行人騎馬飛策,奔馳在羊腸小道。

端木驚鴻與白夕羽同坐一騎,心事重重。

皇兄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你們先下山,不要等我,我會去南楚找你。”

臨别前,匆匆一語,端木驚鴻心裏卻忐忑不安,皇兄如此說,定然是要幫他們拖住夜皇,但他會不會有事呢?

“驚鴻,别擔心!他們畢竟是父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應該不會對無塵公子怎麽樣的。”白夕羽猜到他的心思,忍不住安慰道。

端木驚鴻點點頭:“沒想到皇兄的身世竟如此曲折,如果我早些知道,就一定對皇兄再好些,他實在太孤苦了。”

這時,宮洛羽和玉公子同乘一騎,從後面趕上來。

宮洛羽:“姐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白夕羽:“什麽事?”

宮洛羽遲疑片刻,道:“我……我不是宮家的孩子,對嗎?”

白夕羽一愣:“誰告訴你的?”

宮洛羽心下咯噔,她這麽說,就是承認他不是宮家的孩子了。

白夕羽忽然想到一人:“是慕容青峰告訴你的吧?”

宮洛羽點點頭:“青峰師兄告訴我,我是古氏一族的遺孤,而爹不是我爹,是我的舅舅,這是真的嗎?”

白夕羽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洛羽,不管你究竟是姓宮,還是姓古,你都是我的弟弟。不要想太多,以後就讓姐姐來保護你。”

宮洛羽感動含淚:“我知道了,姐姐。”

紅葵從後面策馬過來,拍拍他的後腦:“你還有我這個姐姐呢,乖,跟着姐姐有糖吃。”

宮洛羽揉揉腦袋,嗔怪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才不要糖吃。”

幾人笑了起來。

宮洛羽忽然想到什麽,将一隻木匣從懷裏掏了出來:“對了,姐姐,給你這個。”

白夕羽訝異:“這是什麽?”

宮洛羽:“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白夕羽滿懷好奇地打開,待看到木匣裏的東西,她整個人呆住了。

“這……這是……”

宮洛羽頗爲得意地揚起下巴:“沒錯,這是羲皇琴的琴弦,是我從幹爹……不對,是從那個大魔頭那裏偷來的!”

白夕羽驚喜地看着木匣裏的兩根琴弦,激動地雙手顫抖:“他居然已經找到兩根羲皇琴的琴弦,好在你把它偷了出來,否則的話,我永遠也找不齊琴弦了。不過,你怎麽會突然想到去偷琴弦?”

宮洛羽:“是青峰師兄讓我去偷的。”

白夕羽皺眉:“慕容青峰?他到底安的什麽心?”

端木驚鴻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們來鳳凰山之前,曾經得到消息,稱山裏住着一位高人,符合解蠱的條件,可我下山之前問過夢掌教,她說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莫不是這個假消息就是慕容青峰放出來的,他的目的就是引我們來鳳凰山?”

白夕羽:“極有可能!慕容青峰此人狡詐陰險,詭計多端,行事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西陵凰策馬從後面趕上來:“此地不宜久留,暗夜行者很快就會追上來,我們還是趕緊趕往七仙門吧。”

端木驚鴻回頭,再次望一眼身後的鳳凰山:“我們走吧!”

鳳凰門。

慕容青峰踏着月色來到房間門前,黑色的長袍與夜色融爲一體,整個人看起來神秘莫測。

這時,房門打開,一人拎着食盒走出來,看到不遠處的慕容青峰,他低頭走了過去。

“青峰公子。”

“無塵公子怎麽樣了?”

“還在昏迷中,但已經沒有性命之憂。”

慕容青峰沉吟了下:“尊上呢?”

“尊上還在裏面守着,到現在還沒有用餐呢。”

慕容青峰嘴角牽了牽,在心底冷笑,想不到殺人如麻的夜皇,居然也有在乎的人。

師父,正如你所說的,人一旦有了軟肋,就再也不是不可戰勝的了。

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

“把飯菜給我。”

那人一愣。

慕容青峰:“我自有辦法讓尊上吃飯。”

“那就拜托青峰公子了。”

慕容青峰接過,剛邁開一步,忽然又頓住,喊住那人:“以後,尊上的飯菜,都先交給我過目。”

那人露出疑惑。

慕容青峰冷笑一聲:“你有一個妹妹和一個母親在慶陽,如果你想讓她們平平安安,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那人緊張得瑟瑟發抖:“是,是,青峰公子。”

慕容青峰唇角一勾,打開一個瓷瓶,當着那人的面,将藥粉撒入飯菜。

七仙門。

自從白夕羽将藍櫻草拿回七仙門,藥王就開始幫歸海流楓進行醫治,忙了一整晚,所有人都有些倦怠。

盡管如此,白夕羽和李碧華、歸海千葉三女仍堅守在房間門外。

三人或倚或坐在廊上,皆已露出疲态。

“你們都去睡吧,我在這裏看着,有什麽事,我會找人去通知你們。”白夕羽看二人眼皮直打架,忍不住說道。

歸海千葉揉揉眼:“還是你們去睡吧,我在這裏守着。”

李碧華冷哼:“别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你不就是想讓哥哥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你嗎?”

歸海千葉:“你……”

李碧華:“假的就是假的,等哥哥醒來之後,自然就知道你這個妹妹是個冒牌貨。”

歸海千葉:“誰又能證明你是真的?”

李碧華:“我當然是真的,我身上的四葉草印記,就是歸海家族的象征,如假包換。倒是你,爲了騙我哥哥,竟舍得在自己身上下狠手,可惜假的就是假的。你居心叵測,究竟有何目的?”

歸海千葉反駁:“不管我是真是假,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哥哥的事情,我問心無愧。”

李碧華嗤笑:“冒充别人的妹妹,還敢說問心無愧,你臉皮可真厚啊!”

歸海千葉:“你……”

白夕羽見二人争執不休,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忍不住開口打斷:“好了,都别吵了,一切等大哥醒過來之後再說。”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打開了,藥王從裏面走出來。

三女同時站起來,走向藥王。

白夕羽:“師父,怎麽樣了?”

歸海千葉:“藥王前輩,我哥哥他醒了嗎?”

李碧華:“仙草有沒有效?”

藥王頭疼地掃過三人:“人已經醒了。”

“真的?太好了。”白夕羽說着就要往裏沖,藥王攔住了她。

“等一下,事情可能有些麻煩。”

三女露出詫異。

假山之側,白夕羽駐足遠眺,在遠處的花園裏,一名男子在舞劍,兩名女子陪伴在側。

依然是淩厲的劍氣,狠辣的殺招,可舞劍之人的眼裏不再是冰冷和漠然,多了少見的溫暖。

他變了,自他蘇醒以後,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歸海流楓。

在看見他蘇醒的一刹那,白夕羽還有些擔心,在經曆過幻境中的種種之後,她将如何面對他,但這一切的問題似乎不存在了。

因爲,他把她徹底遺忘了。

“阿羽。”

白夕羽回頭,看到了身後的端木驚鴻,眼中的淚花來不及收起,他已擡手,幫她拭去眼角的淚花。

“别擔心,早晚有一天,他會想起你的。”端木驚鴻輕聲安慰。

白夕羽卻搖搖頭:“我流淚,不是因爲這個,我是替大哥高興,或許遺忘才是對他最好的結局。”

注意到端木驚鴻今天穿了一身銀色的铠甲,她微微詫異:“你要出門嗎?”

端木驚鴻:“靖親王和瑞親王反了!他們脅持了父皇,控制了皇宮。”

白夕羽大驚失色:“怎麽會這樣?那我爹他們呢?”

端木驚鴻從容不迫道:“放心吧,你爹他們沒事,在離開南楚之前,我和你爹就已經掌握了靖親王和瑞親王所部的謀反計劃,提前做出了部署。”

白夕羽似乎明白過來:“這麽說,兩位親王此次的謀反,是你故意給他們機會,誘使他們謀反,再一并收網徹底鏟除?”

端木驚鴻淡淡一笑:“也可以這麽說吧,他們謀反是早晚的事,但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們聯合西秦國和春秋門的高手一并出手,南楚國的事,應當由我們南楚國自己人來解決。所以……”

“所以,你故意将龍騎軍都撤出了南楚,爲的就是讓他們掉以輕心?”

“還有,我讓人散布消息,說我得罪了暗夜皇者,現在隻敢躲在七仙門求庇護,然後派你爹前往鳳凰山剿滅暗夜皇者,如此一來,三弟和四弟一定會認爲我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對付暗夜皇者上面,都城之内守備必然空虛,再加上父皇身體不見好轉,如此良機,若是錯過了,他們就再也沒有可趁之機了。”

“但凡世人聽到暗夜皇者的名号,無不毛骨悚然,他們得知你得罪了暗夜皇者,自然是認定你必死無疑,最好我爹和他的龍象軍也遭受重挫,他們就可以安坐九鼎之位了。隻是,皇上被他們脅持,萬一發生意外怎麽辦?”

“你以爲現在坐在皇宮裏的那位真的是我父皇嗎?”

“那宮裏的那位又是誰?”

“你猜!”

白夕羽想了想,忽然靈光一閃:“難道……難道是我爹?”

端木驚鴻點點頭,神色忽然肅冷:“其實我一開始不贊成侯爺留在皇宮,但侯爺堅持,而且的确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選……阿羽,你不會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吧?”

白夕羽搖頭:“我爹一生忠君愛國,他會這麽做,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我爹畢竟不是真正的皇上,萬一被他們發現是喬裝的,恐有危險!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麽?”

端木驚鴻:“我的兩位好弟弟,爲了引我回宮,特意設下鴻門宴,我若是不去,那便是抗旨不尊,所以,我打算赴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白夕羽燦顔一笑,“我随你一起去!”

端木驚鴻握起她的手:“人生最大的幸事,莫過于找到一個相知相守之人。有你,我很幸運。”

溫暖的目光,似能融化冰雪。

白夕羽與他十指相握:“我也是。”

花園裏,歸海流楓的長劍一頓,朝二人方向投來一道目光,似有若無,刹那芳華……

回朝之路很順利,沿途都有龍騎軍和龍象軍接應,在端木驚鴻和神武侯白英的裏應外合下,在宮宴上一舉擒下靖親王和瑞親王兩兄弟,大勢已定。

夜裏,白夕羽獨自來到天牢,探視她曾經的丈夫。

“你來幹什麽?本王落得今日下場,你高興了吧?”端木顔褪去了一身的光環和驕傲,疲憊、狼狽。

白夕羽對他的話并沒在意:“我對你的下場如何,一點兒也不關心。已經不在乎了的人,我又何必在意?”

端木顔惱怒:“那你來這裏做什麽?”

白夕羽:“我問你,你們是不是從林家那裏得到了一根琴弦?現在琴弦在哪裏?”

端木顔一愣,旋即大笑起來:“原來你是想要得到羲皇琴的琴弦,可惜,既然你根本不在乎我們往日的情份,我又爲什麽要告訴你?白夕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會把琴弦的秘密一起帶到地下去,你永遠都找不到琴弦,哈哈哈哈……”

原以爲可以激怒對方,不料白夕羽不但不惱怒,反而露出欣喜的笑容。

“原本我還有點不确定,琴弦是不是還在宮裏,不過聽你這麽一說,我就放心了,隻要我把李貴妃住過的地方仔細搜索一遍,就一定能找到琴弦。王爺,謝謝了。”

端木顔唇邊的笑容戛然而止,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麽知道琴弦在宮裏?”

這一次,白夕羽笑得更大聲了:“其實,方才我是詐你的,不過,現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

端木顔臉上的表情難看極了,雙手用力地搖晃鐵欄:“白夕羽,你這個賤女人!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白夕羽頭也不回地離開,臨出牢門的刹那,她頓足,說了一句:“你這輩子最大的過錯,就是辜負了白夕羽。你一生的噩運,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如果你沒有辜負她,也不會有現在這般悲慘的下場……”

說完,她邁步走了出去,再也沒有停下。

端木顔反複回味着她的話,身子一點點頹然地坐了下去。

白夕羽拉着宮洛羽來到李貴妃昔日住過的宮殿,利用他能夠探察寶物的異能,終于在宮殿的一處暗格,找到了羲皇琴的琴弦。

至此,七根琴弦終于集齊。

“姐姐,這羲皇琴彈出的琴音,究竟是怎麽樣的?”宮洛羽一邊觀看白夕羽裝弦,一邊好奇地問。

白夕羽:“我也沒有聽過,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天籁之音。”

“那等姐姐修好了琴弦,彈給我聽好不好?”

白夕羽笑道:“好!”

姐弟倆說話間,突然有人叩門:“小姐,宮裏來人了,請你入宮去面聖。”

白夕羽動作一頓,微微詫異:“知道了,我換身衣服,這就來。”

門外的人走了。

白夕羽陷入沉思,回到南楚之後,她還是住在神武侯府,驚鴻忙着平息叛亂之後的事,居住在宮中,二人已有多日未見。

此刻皇上突然傳召她,究竟會是什麽事呢?

算了,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且去瞧瞧再說。

這是白夕羽第二次見皇上,第一次見面,她爲皇上解蠱,結果自己中了蠱毒,不知道這一次又是爲了什麽事。

“白小姐,皇上請您進去。”

白夕羽邁步走入宮殿,太監在她身後關上了殿門,氣氛忽然有些怪異,但她隻能硬着頭皮走進去。

殿内傳來幾聲咳嗽,白夕羽擡頭,看到了軟塌上的皇上,立刻走上前行禮:“民女白夕羽,拜見皇上。”

正猶豫着要不要下跪,皇上開口道:“免禮,坐吧。”

他指了指近處的座位,白夕羽沒有客氣,恭敬地坐下了。

在二人之間擺放着一張桌幾,桌幾上放着一隻箱子,白夕羽随意瞄了一眼,這時,皇上再次開口:“箱子裏的東西,是給你的。”

“給我?”白夕羽詫異。

“打開看看。”

白夕羽遲疑地打開,發現裏面全部都是珠寶首飾,件件成色不俗,絕非凡品。

“皇上,您這是何意?”

皇上深邃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慢慢悠悠道:“你的事,寡人都聽說了。你爲了幫寡人解除身上的蠱蟲,不惜以身飼蠱,至今還被蠱蟲纏身,你如此舍身救寡人,寡人感激不盡。這些隻是區區薄禮,答謝你的救命之恩。”

原來如此,白夕羽頓時松了口氣。

“皇上不必介懷,您是一國之君,南楚國百姓的仰仗,民女這麽做,隻是盡些臣民的綿薄之力罷了。”

“好一個綿薄之力!”皇上向她投去更多贊許的目光,頻頻颔首道,“白小姐果真與一般女子的見識不同,難怪皇兒他……白小姐,你說吧,你想要什麽賞賜?封侯拜相、沃土千裏,隻要你開口,寡人也會相與。”

白夕羽:“我不要封侯拜相,也不要沃土千裏。”

皇上:“那你想要什麽?”

白夕羽:“我……”想到驚鴻,她不由地面上一熱,流露出羞态,但又不好直言,便推诿道:“我什麽也不要。”

皇上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看她的神色便已洞悉一二:“寡人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麽,但是,你真的認爲自己可以嗎?”

白夕羽一愣,聽他繼續說道:“聽說寡人身上的蠱蟲移種到你的身上之後,蠱蟲便成了無主之蠱,除非有符合條件的人願意幫你解蠱,否則你将終身遭受蠱蟲的殘害,直到死亡爲止。且不說符合條件解蠱之人十分難尋,即便找到了,又有幾個人心甘情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來爲你解蠱?”

白夕羽沉默,他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戳進她的心髒。

皇上繼續道:“倘若真的有這樣的人,也心甘情願爲你解蠱,尚且好說,但倘若沒有呢?你将不知道自己的蠱蟲究竟什麽時候會完全将你吞噬,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究竟可以維持到哪一日。這樣的你,真的可以陪伴在驚鴻的身邊,成爲他的女人嗎?倘若有一天,你真的不在了,你又讓驚鴻如何面對失去愛人的痛苦?”

白夕羽的心陣陣發痛,無法言語。

“寡人是過來人,嘗過失去愛人的痛苦,比你更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痛苦。那一個個絕望到望不到邊的黑夜,你都不知道寡人是怎麽熬過來的。你怪寡人自私也好,薄情寡義也好,寡人真的不希望驚鴻也承受這樣的痛苦。”

白夕羽捂住了心口,疼痛得難以呼吸。

“昨日,驚鴻來向寡人求取旨意,要寡人去侯府下聘,迎娶你爲太子妃。”

白夕羽震驚地擡頭。

“寡人答應他去侯府下聘,但婚事能不能成,還在于你。今日,他會向你求婚,作爲一個父親,寡人請求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白夕羽不知自己是怎麽從宮殿裏走出來的,腦海裏不斷盤旋着皇上的話語,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以來的自信心,被他徹底擊潰了。

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試圖去回避的隐患,還是被無情地揭開了傷疤。

而她,避無可避!

她到底該怎麽辦?

苦惱間,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阿羽,想什麽呢?喊了你幾聲都沒有反應?”

白夕羽回頭,看見端木驚鴻,不知怎麽的,胸中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楚,她難以自抑地撲入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

美人在懷,端木驚鴻受寵若驚,輕撫着她的秀發,柔聲問:“怎麽了?你剛剛是不是去見父皇了?父皇和你說了什麽?”

聽他提到皇上,白夕羽的心更痛了,雙臂更加用力地收緊:“沒有,他什麽也沒有說。”

端木驚鴻:“你今天來的正好,我帶你去個地方,有驚喜給你。”

驚喜?

難道他要求婚?

白夕羽心裏頓時亂極了。

“等一下。”白夕羽拉住他,“我……我突然有點累了,想先回府休息。”

端木驚鴻摸了摸她的額頭:“不舒服嗎?那我送你回去吧,改日再帶你去看那地方。”

白夕羽點點頭,雖然心裏很期盼看到他所謂的驚喜,但她知道,一旦見到了驚喜,她會更加不舍得下決心。

從皇宮到神武侯府,一炷香的路程,二人整整走了一個時辰,沒有馬車,徒步而行。

白夕羽和端木驚鴻手牽着手,來到神武侯府門前駐足。

“你快進去休息吧,明天我再來找你。”

端木驚鴻揉了揉她額前的秀發,就要離開,白夕羽拉住了他的手:“别走。”

端木驚鴻沉默着,白夕羽以爲他沒有聽到,再次鼓起勇氣,小聲說道:“别走,留下來。”

話音未落,端木驚鴻反拉住她的手,奔向侯府。

柔白的雙肩逐漸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肆虐的熱吻一寸寸侵占細膩的肌膚……

“阿羽,你是在邀請我嗎?”端木驚鴻的聲音沙啞。

白夕羽咬着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他都已經執行得這麽徹底了,還來問她這種話。

“你要是不出聲,我就算你默認了。”

默認什麽啊?白夕羽剛要張嘴說話,端木驚鴻覆上她的唇,将她所有的氣息重新喂入她的口中,滾燙的身軀覆在她的身上,引領她進入那個從未領略過的世界裏輾轉起伏,直至激情退卻……

也不知睡了多久,端木驚鴻滿足地翻了個身,長臂觸及的地方微涼,他睜開了眼睛,發現躺在身邊的阿羽不見了。他掀開被子,看到雪白的床單上,還有點點血迹,是昨晚纏綿後留下的痕迹。

他枕手在頸後,露出回味的笑。

沒多久,他跳下床,穿戴整齊,餘光處忽然瞄見桌上擺放着一把琴,正是彩鳳流光琴。

端木驚鴻心中突生不好的預感。

“阿羽——”他飛奔着,推門而出。

此時的白夕羽策馬奔馳在官道上,細雨蒙蒙,打濕了她的臉頰,已分不清究竟是淚還是雨。

她這一走,沒有喊上任何人,因爲她還沒有想好究竟要去哪裏,但至少先要打消端木驚鴻娶她的念頭。

思索間,前方突來一隊人馬,攔住了她的去路。

白夕羽急急勒馬,隔着雨幕,看向對面:“你們是什麽人?想要做什麽?”

爲首一人上前道:“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你家公子是何人?”白夕羽問。

“姑娘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對方似乎沒有要讓路的意思,白夕羽打量對方的衣着,應該是暗夜行者,難道是無塵公子來找她?

“請前面帶路。”

白夕羽跟随黑衣人來到晚秋亭,遠遠看到一人在亭中彈琴。

“無塵公子……”她剛走兩步,立刻停下,“他不是無塵,他是……慕容青峰。”

慕容青峰的琴聲她再熟悉不過了。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到來,琴音刹然而止,慕容青峰自亭中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小夕,我們又見面了。”

白夕羽皺眉:“你找我來到底什麽事?”

“我是好心來告訴你無塵公子的消息,你怎麽不領情呢?”

“無塵公子怎麽了?”

“他受傷了,至今還沒有恢複。”

白夕羽吃驚:“怎麽會受傷呢!傷的嚴不嚴重?”

慕容青峰:“他是爲了讓你們安全離開鳳凰山,故意在我師父面前自殘,捅了自己一刀,不過好在沒有性命之憂,但要下床落地,恐怕還需些時日。”

白夕羽頓時松了口氣,忽然心中又是一動:“你爲什麽告訴我這些?你會這麽好心?”

慕容青峰看似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就這麽防備我?小夕,你太傷我的心了。”

白夕羽冷笑:“你别裝了!上次就是你放的假消息,故意引我們去鳳凰山,你究竟有什麽意圖?”

慕容青峰絲毫沒有被揭穿之後的慌張,反而理直氣壯地說:“我這麽做,隻是想要查出當日殺害我古氏一族的真兇,現在我已經查到真相,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白夕羽不悅道:“這是你的家仇,關我什麽事?”

慕容青峰:“當日我若不是聽信了我師父的話,以爲你們宮家才是殺害我古氏一族的兇手,我也不會殺你們宮家滿門,可是我現在才知道我上了當,受了我師父的蒙蔽。小夕,論起來,我師父才是殺害你們宮家的罪魁禍首,難道你不想替你的家人報仇嗎?”

白夕羽吃驚:“你的意思是,你師父故意誘導你,讓你認爲我爹才是殺害你的族人的兇手?他是想借你的手,鏟除宮家?”

“沒錯,他知道羲皇琴就藏在你們宮家,他想要拿到琴,所以利用我來對付宮家。”

“卑鄙!”白夕羽憤怒。

“确實很卑鄙。”慕容青峰附和道。

“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一丘之貉!”

慕容青峰不惱也不怒:“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報仇機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聯手,殺了夜皇?”

“殺夜皇?”白夕羽眯了眯眼,“我見識過夜皇的實力,單憑你我二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對付他,更何況,我是不會和我的殺父仇人聯手合作的。”

慕容青峰:“小夕,我知道你還在恨我,我不怪你。但你手裏有羲皇琴,是唯一能夠克制夜皇的神兵利器,倘若你願意和我聯手,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如果我說不呢!”

“你别忘了,你身上還中了蠱毒。你之所以離開端木驚鴻,不正是因爲你身上的蠱毒嗎?你身上的蠱毒一日不除,你就沒有辦法和端木驚鴻在一起,難道我說錯了?”

白夕羽心底一揪,怒瞪慕容青峰,他可真是個人精,什麽都被他算到了。

“上一次我騙了你們,但也不是完全騙你們,我的确知道一個符合解蠱條件的人,能夠幫你解去身上的蠱毒。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先讓人幫你解去身上的蠱毒,你再同我一起聯手,殺死夜皇,如何?”

“真的?”不得不說他的這個條件十分誘人,倘若真的能夠解蠱成功,她也就是無須再離開端木驚鴻的身邊了。

“自然是真的。”

白夕羽想了想:“好,我答應你。”

這裏是臨近鳳凰山的一戶農家,白夕羽跟随慕容青峰來到此處,莫名其妙的,慕容青峰突然提出要親手爲她做一頓飯。

白夕羽抱胸站在門邊,看着時而手持鍋鏟時而切菜的忙碌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慕容青峰他到底是想幹什麽?

察覺到她的注視,慕容青峰回頭道:“一直都想爲你做頓飯,可惜一直錯過。”

白夕羽:“你到底又在搞什麽花樣?”

慕容青峰淺淺一笑:“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爲你做飯了。”

白夕羽:“你擔心我們殺不了夜皇?”

慕容青峰但笑不語。

白夕羽:“你到底什麽時候找人幫我解蠱?”

慕容青峰的手一頓:“吃完飯吧。”

白夕羽:“那你快點。”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慕容青峰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很快,桌子上擺放了三菜一湯,很家常的菜。

慕容青峰夾了一筷子香菇到白夕羽碗裏:“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白夕羽沒有動。

“你不會是怕我在菜裏下毒吧?”

“那可說不好,誰知道你心裏打的什麽鬼九九呢!”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她還是把香菇吃了,嚼了幾口,微微露出訝異的表情。

“你平常都自己下廚做菜嗎?我竟不知你的廚藝如此了得。”

“自從爹娘過世後,所有的事情都隻能靠自己,若非如此,我可能早就餓死了。”慕容青峰道。

“你不是夜皇的徒弟嗎?按理說應該會有人伺候才對。”

慕容青峰搖搖頭:“能夠加入暗夜行者的,人人皆非良善之輩,我若是不提防,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你都隻吃自己做的飯菜?”白夕羽不可思議,這個男人心機太深,卻也活得太累。

慕容青峰忽然握住她的手,深情凝視:“我曾經幻想過,若是我真的有了一個家,有一個心愛妻子,我每天做飯給她吃,那該是多幸福一件事情。”

白夕羽冷冷的将手抽回:“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荒唐了嗎?路是你自己選的,既然選擇了,就勢必會失去重要的東西,所以,不要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沒有人會同情你,這是你自找的。”

一頓飯在尴尬的氣氛中吃完,慕容青峰讓白夕羽蒙上雙眼進入一間小黑屋。

“解蠱之人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揭下眼罩。”

白夕羽點頭答應。

進了小黑屋,白夕羽開始漫長的等待,緊接着,琴聲起,她漸漸陷入另一個黑暗的世界……

也不知過多久,昏昏沉沉中,眼罩被人揭開了,白夕羽重見光明。

“好了,你身上的蠱蟲已經轉移了。”慕容青峰站在她的面前,微微笑道。

白夕羽:“我能見一下,幫我解蠱的人嗎?”

“他不願意露面,給你解蠱之後,他就已經走了。”

“按照常理來說,蠱蟲進入新的宿體,新宿主最多隻有三人的壽命,那他豈不是……”

“人各有天命,他是心甘情願的,就算死了,也怨不得他人。”

白夕羽皺眉:“你怎麽這麽說呢?好歹是一條人命。不過,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珍惜别人的性命呢?算了,不跟你說這些了,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殺夜皇?”

慕容青峰:“就在明日。”

“那我們明天再見。”白夕羽說着,離開了屋子。

在他身後,慕容青峰忽然咳嗽起來,唇色略白。

鳳凰門。

夜皇看着無塵喝下藥,剛要離開,卻見無塵劇烈咳嗽起來,從嘴裏吐出一口血,夜皇驚怒,一把抓起大夫的衣領。

“你是怎麽看病的?爲什麽過了這麽多天,不但沒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大夫緊張說道:“尊上饒命,真的不關屬下的事,屬下給無塵公子配的都是治愈傷勢的藥,按理說應該三天就好了。”

“三天,這幾天過去了,你還敢狡辯?”

“尊上,屬下察覺無塵公子的脈象有些緩慢,倒像是中了某種慢性的毒,敢問尊上,無塵公子近日裏都吃過什麽?”

夜皇:“他與本尊幾乎同食同睡,若是中了毒,本尊不可能沒有察覺。”

“能否讓屬下給尊上把把脈?”

夜皇伸出手來,大夫搭上,眉頭漸漸皺起……

白夕羽喬裝打扮成暗夜行者的模樣,跟随着慕容青峰來到鳳凰山腳下。

慕容青峰一再囑咐道:“記住,一會兒聽我的号令行事。”

“知道了。”

山路崎岖,衆人下馬,開始步行上山,走到半山腰處,忽然察覺四周圍安靜的有些古怪。

“怎麽了?”白夕羽問。

慕容青峰面色凝重:“不太對勁,我安排人在這裏接應,可是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恐怕出事了。”

“那……”白夕羽的話還來不及說完,突然四周圍伏兵四起,瞬間将他們包圍。

人群中,夜皇邁步走了出來。

慕容青峰大吃一驚:“師……師父?”

“你還有臉喊我師父?”夜皇使了個眼色,一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畏畏縮縮地走到慕容青峰跟前,撲通一聲跪下,“青峰公子,求你放了我的家人吧,我也是逼不得已。”

慕容青峰眉頭一皺,舉目望向夜皇:“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可隐瞞的了。你殺了我古氏一族那麽多人,我要替他們報仇!”

夜皇放聲大笑:“你果然還是知道了,不過,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本尊原本就是要殺你的,隻不過看在你還有幾分用處的份上,才留你的小命到現在。”

他的目光一轉,落在白夕羽的身上:“你也來了?雖說要除去宮家的人是本尊沒錯,但真正動手的人,卻是你身邊的這個男人!怎麽?你現在是打算置真正的殺父仇人不顧,打算和他一起聯手來對付本尊嗎?”

白夕羽:“我和他的賬自然是要算的,但真正設計想要滅我宮家的人是你,你也是我的仇人!”

夜皇:“可惜,你們的陰謀已經敗露了,速速受死吧!”

他運勁發掌,忽然動作一滞,面露痛苦之色。

慕容青峰笑道:“師父,您剛剛是不是服了一粒大夫給你的藥丸?您以爲它是解藥,但恰恰相反,我給您飯菜裏下的藥根本不是什麽毒藥。您那麽聰明的人,我若是真的下毒,您豈會沒有察覺?可您恰恰關心則亂,以爲無塵公子也和您一樣中了毒,在察覺自己中毒之後,必然會聽從大夫的話,服下解藥。可其實,那解藥才是真正緻命的毒藥!師父,您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你說什麽?本尊不相信!”夜皇怒意燃燒。

慕容青峰:“您若是不信,可遣人去找那大夫,看看他是不是還在鳳凰山上。”

夜皇狠戾的目光掃向一旁的下屬,下屬回道:“尊上,就在剛才,大夫說有幾味藥極難尋找,須他親自下山去尋,現在已經下山了。”

“混賬!”夜皇一掌擊在下屬身上,立刻提氣逼毒。

白夕羽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怔住。

慕容青峰忽然對她喊:“小夕,就趁現在,殺了他!”

白夕羽神識一動,從神音寶塔裏召喚出了羲皇琴,一把完整的羲皇琴,琴一出,四方寂,一股無名之風瞬間席卷整座鳳凰山,令人不寒而栗。

夜皇看見她面前的羲皇琴,臉色再次變幻:“羲皇琴,你居然真的找齊了所有琴弦。”

忽然,他放聲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伴随着他的笑聲,整座山刮起一股更加狂烈的風,腳下的大地都在震動,仿佛真正的王者降臨了。

慕容青峰的臉色忽然變了:“不好,他居然把毒都逼出來了!”

出乎他的意料,夜皇的武功境界已經邁入化境,那點緻命的毒,在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

白夕羽立刻鎮定下來,盤膝席地而坐,雙手撫上琴弦,一個音,兩個音……指速越來越快,琴音越來越密。

以她爲中心,方圓十裏之地,盡入琴域之中。

霎時間,琴域之中的人們鬼哭狼嚎,四下逃竄。

大笑中的夜皇,慢慢收了笑聲,一邊抵擋音刃的攻擊,一邊用貪婪的目光緊盯着白夕羽手裏的羲皇琴。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上古之琴,今日終于重現人間了。

羲皇琴出,天下震動。

果然名不虛傳!

“可惜了,可惜這樣一把好琴,居然落在一個小丫頭的手裏。”夜皇嘴裏厲喝一聲,忽然一把巨劍從天而降,帶着紫金的光芒,一劍斬開琴域的禁制,直插地面。

霎時間,地面四分五裂,山搖地動。

白夕羽看着座下的地面裂痕瞬間而至,她連忙抱起琴,向後撤離。

琴音有片刻的停止,夜皇的劍勢卻兇猛無敵,無孔不入。

“他的實力太強了,我們還是先撤吧。”白夕羽對慕容青峰喊道,這是她第一次使用完整的羲皇琴,每彈撥一下,都要使出全力,如此下去,她必然會支撐不住。

慕容青峰卻反對:“小夕,到我身後去,今日我就是拼死一戰,也要殺了他!”

看着慕容青峰暫時抵擋住了夜皇的攻擊,白夕羽深吸一口氣,召喚出紫陌,在她四周圍結成一個球狀的巢穴,将所有劍氣全部抵擋在了外面,她重新盤膝而坐,撥彈琴弦。

但漸漸的,她發現普通的音刃攻擊根本無法抵禦夜皇的劍勢,而她消耗的功力越來越多。

對了,誅仙曲。

隻有誅仙曲才能對付夜皇!

她将神識滲透進神音寶塔,寶塔四周圍的牆壁上浮現出了無數的音符,像是一顆顆跳動着的小蝌蚪……

誅仙曲!

一曲誅仙,亘古第一神曲!

第一次看到誅仙曲的時候,才隻有一個篇章,如今,另外六個篇章也浮現出來,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精妙的琴曲,她不禁着了迷。

這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再次出現了:“誅仙曲一共有七個篇章,伴随着琴弦的丢失,篇章的順序也被打亂了,你必須從中尋找到唯一的正确排序,才能彈奏出真正的誅仙曲。”

是琴魂,是琴魂的聲音,再次出現了。

“這些篇章看起來,都不循常理,自成一體,無論如何排序,都看起來很和諧,但又不和諧。七個篇章,除卻第一個篇章,至少有幾十種排序的方法。我要在短時間内尋找到唯一的誅仙曲,這實在太難了。”

白夕羽頓時陷入困局。

琴音忽然停下,白夕羽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般,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

沒有了音刃的援助,慕容青峰腹背受敵,身上的劍痕瞬間就多了十幾道,回頭看向白夕羽,沖她喊:“小夕,快醒醒!”

然而,沉醉在誅仙曲中的白夕羽,根本什麽都聽不到。

局勢逆轉,包圍圈不斷縮小。

夜皇看着包圍圈中央的白夕羽,嘴角牽出一抹冷笑:“羲皇琴豈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擁有的?你沒有那個資格!”

他口中厲喝一聲,巨劍在天空中盤旋一周,自白夕羽的頭頂上方劈砍而下。

“小夕——”慕容青峰身陷暗夜行者的圍攻之中,來不及抽身,隻能眼睜睜看着那把巨劍以不可抵擋之勢,向白夕羽劈斬而下,他不忍心地扭過頭去,不願去看這殘忍的一幕。

就在這時,從天空中傳來一記振聾發聩的嘯聲,一條金色的巨龍從天而降,伴随着長長的龍嘯之聲,龍角撞開了巨劍。

夜皇眼睛微眯,看向巨龍身後穿銀色铠甲的男子:“龍神訣?這世上居然有人煉成了龍神訣?”

端木驚鴻沒有理會他,快步來到巢穴跟前:“阿羽?阿羽,你沒事吧?”

沒有任何的回應。

端木驚鴻開始擔憂:“小九,你在嗎?”

聽到他的召喚,小九從白夕羽的懷裏鑽了出來,一蹦一跳,來到端木驚鴻掌心。

“你的主人怎麽樣了?”

小九稚嫩的聲音道:“主人的神識已經進入神音寶塔,她現在正在破解誅仙曲的奧秘呢。”

端木驚鴻聞言,頓時松了口氣:“這就好,你好好守着你的主人,不準離開半步,知道嗎?”

小九嗯嗯應着,回到了白夕羽的身上。

端木驚鴻回身,拔劍,對向夜皇:“雖然你是我皇兄的親生父親,但你作惡多端,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殺了你這個大魔頭!”

夜皇冰冷一笑:“就憑你?”

戰勢一觸即發。

“住手!”有人突然喊道。

夜皇和端木驚鴻同時轉頭望去,隻見無塵拖着虛弱的病軀,站在不遠處,向二人走來。

“你們都住手!”

夜皇:“你怎麽來了?來人,快帶公子回去。”

端木驚鴻:“皇兄,你受傷了?”

無塵伸手,阻止來人:“你們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弟弟,我不希望你們兩個當中任何一個人受傷。聽我的,不要再打了,咳咳,咳咳……”

“皇兄——”端木驚鴻欲走上前去扶他,一道寒光自他耳邊呼嘯而過,帶着金屬的铿锵波動,噗嗤一聲,插入無塵的心口。

端木驚鴻怔住了,呆立原地。

無塵越過他的肩頭,看到他身後的慕容青峰,那匕首就是從他手裏飛射出來的。

端木驚鴻沖過去,抱住了搖搖欲墜的無塵:“皇兄,皇兄——”

無塵虛弱地微笑:“驚鴻,這一次,皇兄是真的要離開了。”

端木驚鴻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皇兄,我不許你死,我不準你死!”

無塵伸手,拭去他臉頰上的淚水:“以後,皇兄再也不能爲你束發了……”

說完,他的手頹然地滑了下去。

“皇兄——”端木驚鴻仰天長嘯。

“慕容青峰,你敢殺我兒子?”夜皇憤怒的咆哮,震耳欲聾,他臉上的青筋魔性地蔓延膨脹,整個人鼓脹起來,帶着無邊的憤怒和殺氣,向慕容青峰席卷而去。

慕容青峰無所畏懼地大笑:“當初你殺了我古氏一族數百口人,我現在不過是殺了你一個兒子,連利息都不夠!”

“我要殺了你!”夜皇的憤怒瘋狂地侵襲着,慕容青峰飛身躲藏。

轟!轟!轟!

一拳接着一拳,在夜皇瘋狂的攻擊之下,紫陌結成的巢穴也不能幸免,被一擊即潰,巢穴中央的白夕羽受到攻擊,神識從神音寶塔中抽離回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她吃驚極了。

“驚鴻!”

白夕羽抱着琴,來到端木驚鴻身邊,看到他懷裏已然失去了生機的無塵,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慕、容、青、峰——”一個個的字眼從端木驚鴻嘴裏崩了出來,他的雙目充血,輕輕放下無塵的屍體,拔劍,扭頭看向被夜皇打得四處逃竄的慕容青峰,他嘶吼着,執劍向慕容青峰刺去。

白夕羽怔然,怎麽回事?難道說,殺死無塵的人,是慕容青峰?

該死的!他居然又害死一條人命!

隻見慕容青峰在夜皇的重拳和端木驚鴻的龍身虛影雙重攻擊之下,退無可退,終于被擊落到崖下,一墜到底。

夜皇來到無塵的身邊,雙手顫抖着抱起無塵:“兒啊,你終究還是先爲父而去了。”

一行熱淚奪眶而出,夜皇悲痛欲絕。

白夕羽和端木驚鴻站在一旁,深受感染,縱然夜皇再怎麽作惡多端,但至少對兒子的愛是深沉的。

二人相互凝視,有再次重逢的喜悅,有失去至愛的悲痛……

就在這時,夜皇慢慢擡起頭來,冰冷無情的目光直逼向白夕羽和端木驚鴻二人:“是你們,都是因爲你們,我的孩兒才會死!今天,你們誰也别想活着離開鳳凰山!我要你們給我兒子陪葬!”

白夕羽二人始料未及,突然遭受他一拳的重擊,雙雙倒地。

夜皇内心的憤怒燃燒到了極點,一拳接着一拳,如狂風驟雨般密布,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白夕羽手裏的琴也被遠遠擊飛了出去。

“阿羽,我來抵擋,你快走!”端木驚鴻飛身擋在了白夕羽的面前,用力順勢一推,将白夕羽推往遠處。

“想走?沒那麽容易!”夜皇渾身一震,突然一分爲二,眼前蓦然出現了兩個夜皇。

“糟了!他居然已經修煉成了身外化身。”端木驚鴻的驚歎方落,兩個夜皇分不同的方向,各自攻擊端木驚鴻和白夕羽。

“阿羽,小心!”

白夕羽見狀,隻能不停地往山下飛奔。

“紫姐姐,快去把我的琴取來!”

“小九,上!”

金色的雄獅反撲向夜皇的分身,與他陷入激烈的交戰,但沒幾個回合,夜皇的分身就甩掉了小九,繼續朝白夕羽追殺。

紫陌欲取羲皇琴,卻被幾名暗夜行者一擁而上,纏住。

白夕羽一路飛奔,不知不覺間,竟是來到了一處懸崖,再無退路。

夜皇停在了她的面前,滿面的冰冷和陰狠:“如果不是你和慕容青峰聯手,想要對付本尊,塵兒就不會死,慕容青峰該死,你也該死!”

白夕羽一步步後退:“無塵公子的死,我很遺憾,但這并非我的本意。況且,當日若不是你誘導慕容青峰,讓他以爲我宮家才是殺害古氏一族的兇手,他又怎麽會滅我宮家族人?說起來,你才是殺害我宮家一族的罪魁禍首!”

夜皇:“沒錯!是本尊幹的!你們宮家自诩名門正派,一直跟本尊過不去,本尊早就看不順眼了。再加上你父親得到了神音寶塔,像神音寶塔這樣的寶物,像你父親這樣的平庸之輩,根本不配擁有它!”

白夕羽:“你殺了那麽多人,居然還可以理直氣壯,可憐無塵公子善良又正直,卻因你而死,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親!”

夜皇被激怒了:“你說什麽?本尊殺了你!”

他大手一抓,掌心處蓦然形成一把黑色的巨劍,散發着森然的寒氣,刺向白夕羽。

白夕羽想要逃,卻發現整個人像被定住了般,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黑色巨劍刺穿自己的心髒……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人影飛到她的面前,人影猛然一震,時間在這一刻驟然停止了。

從腳底到發梢,白夕羽的身體沒有一處不在顫抖,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倒了下去,在最後落地的刹那,她彎身接住了他。

雙唇凍住了般,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隻聽見懷裏的人用熟悉的聲音低沉地說道:“羽弟,自幻境中醒來後,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現在好了,我再也不用僞裝了……”

白夕羽張了張嘴,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歸海流楓伸手,撫上白夕羽美麗的臉龐,所有的心聲都化作了唇邊的一抹微笑,他從懷中掏出一支帶着裂紋的翠綠玉箫:“來世,做我的妻可好……”

白夕羽接過玉箫,用力點頭,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淌。

“大哥——”

然而,再也沒有人回應她了。

悲傷的情緒肆意地蔓延,白夕羽的手慢慢撫上琴弦,接觸到琴弦的刹那,誅仙曲的第一篇章就自然而然地流瀉,懸崖上風雲驟變,天地之氣,慢慢聚攏,包圍在白夕羽的身體周圍,她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像一尊煞神降臨于世,但轉眼間又如白玉觀音,帶着佛光普照大地。

天神與煞神的影像,在一個人的身上完美地融合了。

夜皇見狀,頓覺不妙,一步步後退,轉身欲逃。

忽然,琴音一轉,天空中雲開天破,一道聖潔的白光從天而降,擊打在夜皇的身上,瞬間,灰飛煙滅。

沒錯了,就是這個順序。

這就是傳說中的誅仙曲!

山腰處,端木驚鴻仍在與夜皇本尊激戰,忽然,從天而降另一道白光,夜皇本能地感覺到了危機,立刻與端木驚鴻拉開了距離,飛奔着逃向山巅。

此時,來自山腳的琴聲越來越急,琴音環繞在群山之間,像催命的音符,落入人的心間,步步殺機,暗夜行者們見狀,再也顧不上他們的尊上,朝山下逃命而去。

然而,已經遲了。

一道道的光柱從天而降,準确無誤地擊打在他們的身上,瞬間灰飛煙滅。

一曲誅仙,更何況是凡人之軀?

端木驚鴻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驚歎唏噓。

難怪世人都想得到羲皇琴,如此毀天滅地的力量,誰人不想擁有呢?

他舉目望向山巅方向,一個黑色的人影還在逃亡,他沒有遲疑,繼續追趕。

夜皇狼狽地逃竄,好幾次差點被光柱擊打到,他的衣袍破了洞,頭發披散,鞋子也丢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逃難的乞丐。

他一路跑向山巅,直到再也無路可逃。

“莫非天要亡我?”他感慨地歎息,身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

“不是天要亡你,而是我要亡你。”

夜皇猛然扭頭,看見了慕容青峰:“你沒死?”

慕容青峰:“難道你忘了,我是古氏一族的後人,我擁有空間轉移的異能。”

“你要幹什麽?”夜皇發現他緊緊抱住了自己,用力掙紮。

慕容青峰雙臂緊緊纏繞着他,舉頭望向從天而降的一道白色光柱,他潋滟而笑:“爹、娘,孩兒爲你們報仇了——”

“瘋子,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本尊!”夜皇試圖推開他,卻已經來不及了,白色的光柱自頭頂上方迎面而來,将二人一起吞沒。

山巅之上,重新歸于平靜,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如仙如醉的琴音仍在繼續……

聽山下的村民說,那一日他們看到了神迹,有仙女從天而降,然後他們聽到了天籁般的琴聲,彈了整整三天三夜。

通往南楚國的官道上,一男一女同乘一騎,策馬奔馳。

“阿羽,你身上的蠱毒真的已經解了嗎?”

“我想是的。”

“到底是誰解了你身上的蠱毒?”

“我也不知道,慕容青峰不肯告訴我。”

“籲——”端木驚鴻急急勒馬,看向擋在路中央的幾名黑衣人,露出警惕之色。

“你們想幹什麽?”

爲首的黑衣人上前道:“二位不要誤會,我們受命等候在此,是來給白小姐送信的。”

白夕羽一愣:“什麽信?”

黑衣人将信雙手奉上:“青峰公子交代屬下,倘若有一日他不在人世了,就讓我将這封信交給白小姐,他要說的話,都寫在這封信裏面了。”

白夕羽半信半疑地拆開信:“小夕,見到這封信,就代表我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好好珍惜你。我殺害了宮家那麽多條人命,卻隻能還你一條人命,我知道這遠遠不夠。宮家的人已經沒有辦法再複活了,可是宮家的一切,我要全部都歸還給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嗎,宮家所有的财寶和我這些年搜羅的寶物,全部都埋在那裏。它們本該屬于你的,現在都還給你……”

人都沒了,我要财寶有何用?

白夕羽将信紙一點點握在掌心揉碎,忽然想到什麽,問黑衣人:“我問你,那日爲我解除身上蠱毒的人,究竟是誰?”

黑衣人略顯遲疑,沉默不語。

白夕羽:“是他嗎?”

黑衣人點了點頭:“青峰公子正是純陽體質,是唯一能解小姐身上蠱毒之人,在公子決定要幫小姐解蠱之日起,他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白夕羽低低笑了起來,笑到最後,竟是流出淚來。

難怪,難怪他那日堅持要給自己做一頓飯,原來這是告别飯。

他犧牲自己,救了她的性命,她應該感激,可是想到他的背叛和他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家人,她恨!

她曾經愛過他,也恨過他,如今,一切都随着她手裏的雪白飛屑一起,随風消逝。

端木驚鴻擡手,撫過她的鬓發,深情凝望。

“阿羽,我們走吧。”

“去哪裏?”

“回家。”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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