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羽挑了其中一把外形較爲質樸,但琴弦粗細最爲均勻的古琴,随手輕輕一撥彈,渾厚的琴聲,立刻沖入耳中,撩撥人的聽覺神經。
“就它了!”
台上,音婵眼饞地看着幾把古琴,直到白夕羽選定古琴之後,她好心情地牽唇而笑:“果然是把好琴,回頭我把琴獻給公子,公子一定會喜歡的。”
這口吻,分明是已經勝券在握!
白夕羽沒有在意她的話,而是環顧一周:“剛才聽人說,必須赢了台上四位美人,才能得到天蠶絲。怎麽我看台上隻有三位美人?”
音婵:“音雪姐姐是我們四姐妹當中樂器造詣最高的,如果你赢了我們三人,我音雪姐姐自然會出來和你比試,不過,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人能赢過我們三個。”
“也罷,那我就先以一敵三,赢了你們再說!”白夕羽輕描淡寫地說着,抱着古琴,邁步走上台去。
“什麽?以一敵三?”音婵嘴角勾起譏诮的弧度,“像你這樣盲目自信的挑戰者我見多了,剛才那一位還說要以一敵四,全滅我們,結果呢?”
琵琶男赤紅着臉,退下台去。
音婵繼續道:“所以說,牛皮還是不要吹破的好!”
白夕羽根本不在意她的嘲諷,自顧自地擺好了琴,盤膝而坐:“與其浪費時間在唇舌上,不如手下見真章!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們是要一個接一個地上,還是一起上,随你們!”
她旁若無人的姿态,卻在不經意間占據了主導權,仿佛她不是來挑戰的,倒更像是來擺擂的。
音婵回首,和其餘兩個火伴交換了個眼神,重新抱起琵琶入座:“比賽的規則,雙方彈同一首曲子,誰能完整彈完一曲,誰便獲勝!”
歸海千葉好奇:“雙方彈同一首曲子,那不是很簡單嗎?如果兩個人都完整彈完,那要怎麽分辨輸赢?”
歸海流楓:“對普通人來說,确實有這個可能,但高手過招……你看着吧,羽弟的琴技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說話間,掩不住的自豪。
歸海千葉更加好奇了:“咱們西秦國的皇宮裏也不乏琴技高明的琴師,難道還有人比他們的琴技更加出衆?”
歸海流楓:“當然!自從聽過羽弟的琴聲,這世間一切的音律都變得黯然失色……”
“真這麽厲害?”歸海千葉好奇心爆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
台上,白夕羽問道:“你最擅長的是什麽曲子?”
音婵愣了下,這話原本是該她說的,卻讓她搶了先:“我最擅長的就是剛才那一曲十面埋伏。”
“好,那咱們就比十面埋伏!”白夕羽笃定道。
音婵蹙眉,不解:“十面埋伏原本就是琵琶大曲,你用古琴來彈奏,從一開始就吃了虧,你确定還要用這首曲子來跟我比試?”
白夕羽淺淺笑道:“我若是用我擅長的曲子來和你比試,豈不是顯得我勝之不武?我若是拿你擅長的曲子來和你比試,你輸了,也就沒法賴賬了。”
音婵:“你——好,這是你自找的,看我怎麽收拾你!”
說完,她纖手輕撚,第一個音就激烈高亢,先聲奪人!
音婵俏眉自信地高挑,手勢越來越快,五根手指疊影重重,化作千手觀音,激烈的樂曲,一下子将人帶入千軍萬馬之中。
台下衆人發出驚歎。
方才音婵已經彈過一遍十面埋伏,再次聽她彈一遍,他們才知道音婵方才根本隻發揮了三成的實力,而現在的這一曲十面埋伏又彈出了不一樣的境界。
而她的對面,白夕羽還沒有開始彈奏。
歸海千葉不由地替她着急:“白姐姐怎麽還不開始彈,再晚可就跟不上了。”
鳳無邪一邊搖着折扇,一邊搖頭:“用古琴來彈琵琶曲,她到底是太過自負,還是太過輕敵?”
歸海流楓目不轉睛地看着台上的白夕羽,淡然說道:“羽弟方才已經聽過這位姑娘彈的十面埋伏,想來她是很有信心,才會選擇這首曲子。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羽弟不是自負,而是策略性的選擇!”
歸海千葉默默點頭:“聽哥哥這麽說,确實是這個道理,還是哥哥了解白姐姐……”
無聲地歎息,眼裏多了幾分羨慕,倘若哥哥能把百分之一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那她該有多幸福啊!
台上,白夕羽不慌不忙,在音婵彈完第一個小段之後,才輕輕撥動第一根琴弦。
低沉、緩慢的琴音……
在激烈高亢的琵琶聲下,顯得那麽微不足道,但又确确實實地存在着,時有時無,時緩時疾,宛若夜的呢喃,又似馬蹄之下的野草悄然綻放。
原本還抱有期待的人們,在聽到她的琴聲之後,紛紛發出噓聲,露出失望。
音婵嘴角的得意更甚,正如她所料,又來了一個隻會吹牛皮的!
“琴聲這麽低,完全被琵琶聲掩蓋下去了。”歸海千葉小小失望。
歸海流楓卻閉上雙目:“閉上眼睛,仔細聽!”
歸海千葉聞言,試着學他的樣,閉上眼睛,仔細聆聽。
擂台的斜對角,停着一輛馬車,馬車内,有人閉上雙目,也在仔細聆聽。
隔着一道珠簾,一隻修長白皙到完美無暇的手探出車窗,輕輕擊打着窗棂,随後傳出一個陽春白雪般高華的男子聲音:“決戰前夕,垓下伏兵,是進是退?是生是死?進亦死,退亦死!回憶往昔,江山如畫,美人依依,而如今,山河破碎,美人銷隕,我心安放?沒有決戰前夕的平靜,何來十面埋伏的激烈震撼?音婵對這首曲子的理解,還是太淺薄了……”
馬車外,一位黃衣女子秀然而立,手中撐一把水墨的油紙傘,婀娜秀麗,宛然從畫中走來的江南女子。
“公子,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您如此高的評價了。”黃衣女子淡淡地說道,不驚不喜,不冷不熱。
“音雪,不要輕敵。今日,你遇上勁敵了。”男子悠悠說道,言語之中不見任何擔憂,反而多了期待。
黃衣女子舉目凝望着擂台方向,平靜無波的美眸之中泛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