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軍眼神渙散,頹然跪倒在地。
三棱軍刺造成的大量出血遠超日式刺刀,那種傷害,不是精神意志所能抵抗的。
土豆這才松開槍柄,任由日軍帶着自己心愛的步槍委頓癱軟在地。
他不是不想抽出自己的軍刺,而是,真的沒力氣了。他也不用擔心獨立團最新裝備的步槍會被日本人帶走,他仿佛已經聽見正狂奔而來友軍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憤怒狂吼的聲音。
隻是,爲什麽又感覺還那麽遙遠呢?你們一定要來啊!班長,還有五個娃要養呢!
土豆仰面而倒。
“土豆啊!你個狗日的。”猝不及防的老猴子目睹這慘烈的一幕,淚如雨下。
目眦欲裂的長身而起,“砰”的一聲沖着眼前的兩名日軍打出手槍裏最後一顆子彈将一名日軍打倒在地,然後奮力的将自己平時寶貴到一天最少要擦拭三遍的手槍向舉槍準備朝自己射擊的日軍擲去,直接将日軍打得一個趔趄。
“殺!”老猴子壓根沒時間去提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沖鋒槍,徑直揉身向日軍沖去。
借助居高臨下的沖力,避開日軍步槍刀鋒的老猴子狠狠地撞在日軍身上,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向山下滾去。
别看寫得很長,其實不過是兔起鹘落的數秒鍾而已,兩名中國士兵就用這種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慘烈和拼死也要攻上來的日軍見了真章。
餘下的兩名日軍見此情狀,竟毫無勝利的欣悅,反而呆立當場。
中國人,如果都這樣,他們還有機會再勝利嗎?要知道,陣地上,僅有三名中國人而已。
是的,打了如此之久,他們要不知道陣地上就三個中國士兵,那他們這麽多年的仗就白打了。但,就是三個中國人,卻幾乎将他們一個小隊四十多人全部射殺,就連他們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刻,還帶走了兩名同伴的生命。
不,還有一個,他們還在戰鬥。從山頂滾到山腰二三十米開外傳來的悶哼聲和求救聲打斷了兩名日軍的驚懼。
可是,他們來不及去救援自己的同伴。
“嗷~~~”一聲帶着無比憤怒的獸吼就在他們十米外猛然炸起。
屬于老兵特有的警覺讓他們毛骨悚然,他們猜錯了,這裏竟然還有敵人?
悚然回頭的同時,一隻體型碩大圓頭圓腦的“黑熊”,一隻穿着緊箍着肥胖身軀有些可笑馬甲的“黑熊”眼裏噴着“怒火”正向他們這邊狂奔而來。
是的,雖然他們并沒有看清熊眼,但他們竟然讀出了憤怒。從它一往無前,和露出的尖牙利齒中。
熊四是真的憤怒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它的同伴們,竟然一個都不見了。
陣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最令它痛恨的土黃色。先前那個晚上,正是這樣顔色的人類染上了它同伴的鮮血,它永遠忘不了同伴身上的冰冷。
大熊貓雖然還未明白什麽叫死亡,但它知道,那些同伴,是再也回不來了。
現在,又該輪到這些同伴了嗎?
所以,它來了。哪怕它明白,那些土黃色人類手裏拿着的長棍子會吐出可怕的東西,或許能讓它很疼,但它也要沖上去,用巴掌用牙齒教訓它們。
“八嘎!是中國人的熊,殺了它。”僅剩的日軍軍曹不由大怒,端起槍,沖着黑熊就是一槍。
熊四厚實的肩膀上炸起一團血花。
“嗷~~~”熊四痛呼,卻腳步未停。
“不識時務的畜生!”日軍軍曹的心卻是放了下來。
這熊看着兇猛,但卻是夠蠢,隻需要再給它來一槍,就成死熊。難道,以爲自己穿上馬甲就不是熊是兵了嗎?
他身邊的步兵也準備扣動扳機。
一陣腥風襲來,一張巨口沖着日軍步兵的手腕猛然咬下。“咔嚓”一聲,腕骨生生被咬斷。
驟然遇襲的日軍步兵發出一聲慘嚎的同時扣動了扳機,但顯然,子彈卻不知打到哪裏去了。
一頭體型如同小牛犢般大小的青狼赫然出現在兩人身旁,在一口咬斷日軍步兵手腕後,不待日軍對它進行攻擊,它就敏捷的跳開,綠油油的眸子冷冷的注視着兩人,露着匕首一般鋒利的尖牙。
兩名日軍冷汗涔涔。
見鬼了,他們是跳進中國人的陣地了,還是跳進中國人的動物園了?
同樣穿着馬甲的狼,同樣對他們發動攻擊的狼,不用說,都是中國人訓練的。
是的,熊二來了。
就從兩人所站位置不過一米的石頭後方,對兩名日軍發動了攻擊。
返回的熊二進入戰場比熊四要來得更早,甚至還要在土豆他們發動拼死一搏之前。狼,是一種報複心極強的生物,也是團體協作精神最強的生物之一,而且,在捕食時極爲冷靜。
同伴的死去或許會讓它們悲恸,但絕不會影響它們捕獵的本能。
自從進入戰場,就一直潛伏在一側的大青狼,一直等到獵物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熊四身上,才發動自己的攻擊。不過,它終究還是放棄了自己的原則,沒有首先攻擊獵物脆弱的脖子,而是先救了熊四一命。
現在,是一熊一狼對付全副武裝的兩名日軍,不過,其中一人已經是傷殘人士。
日軍軍曹也足夠悍勇,兩手一把已經再無機會拉動槍栓射擊的三八大蓋,對着一瘸一拐走過來的黑熊,餘光卻重點放在大青狼身上。
相比“有勇無謀”的熊,他顯然更害怕這頭猛然跳出來的狼,他相信,隻要他露出一點兒破綻,這頭狼就會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
疼的冷汗直流的另一名日軍,也用一隻手端着沉重的步槍護住軍曹的側翼。
可是,軍曹錯了。一頭憤怒的熊,其實遠比一頭狡猾的狼更可怕。
熊四速度放慢,不是因爲疼痛不是因爲傷勢嚴重,它是在積蓄力量,等到靠近日軍,毫無征兆的,它率先發動了攻擊,長身而起,猛撲而上,毫不顧忌胸口前長達1.7米可怕的刺刀。
“嗨!”日軍軍曹同樣怒吼着挺槍而上。熊又怎樣,他的刺刀可以刺透幾厘米厚的木闆,這是屬于一名老兵的自信。
隻是,他面對的,不光是一頭憤怒的熊,更是一頭,會武術的熊。粗短的熊掌突然向外一撥,竟然将日軍老兵端得穩穩的力若千鈞的刺刀撥偏,刺向它胸口的刺刀猛的一偏,偏離十數厘米刺進大熊貓的肋部。
猶如敗革,能刺透幾厘米厚木闆的鋒利刺刀僅隻刺進去兩三厘米,就不得寸進。
日軍軍曹臉上的驚容才起,熊四的另一個露着利爪的大熊掌就已經揮了過來,一家夥拍在這位的臉上,就像打了個大耳刮子。
人的一個大耳刮子,或許嚴重點兒會讓人腦震蕩,再嚴重點兒頂多來個耳膜穿孔,可若是挨了熊的呢?
更何況,無論是咬合力還是力量都還在亞洲黑熊之上的國寶熊貓在這一刻恨不得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日軍軍曹的整個臉皮都恨不得被露出利爪的熊掌給生生撕扯下來,露出的還在微微顫動粉嫩嫩的肉就算是身經百戰的戰士看到,也忍不住會做上好幾天的噩夢。
據後來參與埋葬這個倒黴日軍軍曹的一名一營步兵親口承認,從此以後,他都不再敢和熊四這個兇殘的家夥摔跤取樂了,他甯願把自己的軍需牛肉幹全給湊上來的熊四。不是怕輸,實在是,一看到那家夥的大熊掌,他就想起“沒臉”的日軍屍體,太可怕了。
熊四并不在意,反正隻要有吃的就好,隻要給吃的,人家一直萌哒哒的好嘛!
下意識地丢下槍捂着臉的日軍軍曹的噩夢還未結束。大熊貓将“趁他病要他命”的浪團座打架精髓發揮到極緻,張開巨口猛然咬下,誇張的咬合力連堅硬的竹子都能撕成條給吃了,更何況是日軍軍曹的手臂?
咬住日軍軍曹的手臂再猛然一擺,就像是摔跤中常用的抱摔一樣,日軍的平衡徹底失去倒下,巨大的身軀猛然坐下,不偏不倚,正坐中胸部。100多公斤的體重全部淩空壓在胸骨之上的後果就是,胸骨盡折。
幾乎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日軍張着連嘴唇都沒有的嘴,拼命的呼吸,四肢徒勞的亂動,就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魚。
而另一個已經受傷的日軍步兵,卻已經顧不得他的上司了,他要面對一條可怕青狼的攻擊。
單臂持槍的他,顯然不是一條既狡猾又兇殘可怕的狼的對手,他甚至還要比他上司更早就死去。已經成功咬住他喉嚨的青狼用數十公斤的體重和力量做配合,甚至将他白色的喉管都扯出去大半米。
什麽叫慘烈,這就叫慘烈。
這是當半分鍾後,葉子飛親自率領着一個步兵班的先頭部隊瘋狂沖上陣地後,腦海裏萦繞着的第一個念頭。
他見識過無數次比這樣慘烈的多的戰鬥,甚至,倒下的戰士超過幾千人,和那相比,這個小型甚至隻能說微型的戰場不算什麽,但他,從未見過雙方沒有一個活人的戰場。
沒人逃,也無人勝利。
陣地上,除了兩隻孤獨的動物,兩隻孤獨的在躺着的一動不動的同伴身邊徒勞的嗅着,觸碰着,嗚咽着的狼和熊,再無一個可以站起來的人。
雙方皆死?
他的三個兵,最後的步兵三班,就這樣完蛋了嗎?
葉子飛的腦袋那一刻是眩暈的。
這可能,是獨立團建團以來,成建制犧牲的第一個戰鬥單位,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步兵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