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黃司令，日軍陣地正在被105榴彈炮炮轟，日寇陣地一片狼藉。”曾萬鍾“雞動”的大嗓門讓幾米外的上校副官有理由相信他新婚頭一晚肯定也沒如此熱血沸騰過。
“等等，等等。”被這個堪稱爆炸的消息同樣刺激的有些不知所措的黃上将明顯是想緩一緩，伸手想摸煙。
一旁的上校副官連忙遞煙并手忙腳亂的擦着火柴點上火。
“曾軍長，會不會是日寇玩得鬼把戲，引誘我軍出陣地？”狠狠地吸了口煙，穩了穩心神的黃上将問道。
“黃司令，我的指揮部距離前線還有一千米，但12師的唐淮淵可已經親臨前線，據他彙報，就這一會兒，105榴彈炮已經轟出了最少四十發炮彈，而且炮火正在追着向後逃竄的鬼子收縮炮擊，如果小鬼子真願意花這麽大本錢誘我第三軍上鈎，那我就被他們騙上一騙又有何妨？何況，129師劉師長那邊可也給我發過電報，其麾下386旅已經攻入敵第26炮兵聯隊，20分鍾前，前線日軍也有調動迹象。”曾萬鍾在電話裏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的道：“請黃司令允許我第3軍第12師第35旅做好出擊陣地進行反攻日寇之準備。”
黃上将臉上神色不停變幻，顯示着他内心的掙紮。
這個絕對對于他來說，顯然是極難。雖然也是從軍中走出，也當過軍長，但這些年來一直主要從事政務工作，和日本人打交道也是頭一遭。近半月來，十萬大軍依托地形之利依舊被兵力遠不及他的日軍壓得喘不過氣來，更是讓他見識到了日軍的兇勢。
第129師一個旅丢了他不心疼，但第3軍這樣的中央軍可不同，要是真丢了一個旅，曾萬鍾這個中将軍長要倒大黴，他這個晉東前線總指揮也跟着受連累。
可是，如果真的像129師說的那樣，他們攻占了日軍炮兵聯隊陣地，并用日軍的大炮來炮擊日軍，而自己卻不出兵的話。恐怕，就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自己将會變成民族之罪人。
整個晉東前線的戰局，或許因此會有大變，甚至整個山西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太原保衛戰亦會有大變。
足足一分多鍾，這位腦海裏天人交戰的晉東戰區司令官再未說話，連夾在手指中的煙都忘記吸了。
“黃長官，黃長官。”那邊的曾萬鍾在電話裏急得直跺腳。
曾萬鍾其人雖治軍不是甚嚴，但也是老軍伍出身，雲南陸軍講武堂畢業，若是論升遷的速度，可能比劉團座還要來得猛一些。劉浪是21歲當團長，但26了還是個團長，可這位卻是28歲任旅長，31歲當師長，40就當了軍長。
雖說是官升的快不一定代表着就會打仗，但這能力值絕對是沒問題的。就像他說的，如果有人能狠到拿一炮轟下去就是幾百平方米變成火海的105榴彈炮炸自己來誘敵，那他就甘心被騙一次又有何妨？堂堂中央軍被日寇一個步兵聯隊壓着打了好幾天，而且損失慘重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每天都看着幾百甚至上千部下從前線被擡出，換成誰恐怕都得紅眼。
他做出出兵的決定可是要比那位晉東前線司令官來得要快得多。
“好，當戰機出現，許你出兵。不過，最多隻有一個旅，其餘官兵，當以守住娘子關陣地爲要務，若發現有什麽不對，須以最快速度後撤。”終于，黃上将還是無比艱難的做出了決定。
接下來，位于舊關之後的第十七師的請戰電報，位于舊關的獨立團請戰電報，他批準起來也就快得多了。
雖然還是很謹慎，但這位或許不會知道，正是因爲他在這個清晨做出的決定，成爲獲取國府最高勳章的最有力支撐。否則，他的那些名義上的麾下們都挂上了勳章，他這個最高長官卻沒有，那才丢人了。
還好，做爲一名中國軍人，他這會兒還算合格，做出的決定很正确。
不過，這個清晨對于内心還在爲前線正在隆隆炮響不知戰況幾何有些忐忑的晉東前線司令官來說，絕對是個煎熬的早晨。
129師那位令人不怎麽省心的紅色師長又來電報了。
雖然，他的電報都是報捷。可是，捷，報的太大，真的也是很吓人的。尤其是接二連三，都不給人留喘氣的機會的時候。
“井陉光複，石門光複，我軍正在搶運物資，但請司令長官銷毀來電，且遲上12小時上報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部并軍政部，第129師第343旅合第22集團軍獨立團陳、劉敬上。”
拿着電報下意識撕得粉碎的黃上将呆坐在作戰桌前，狠狠的盯着晉東前線這片地圖，如果說第129師一個旅突然跑到日軍後方攻打其炮兵聯隊已經超出他想象，那現在他更想不明白，第129師是怎麽通過6000日軍精銳步兵的防線，去攻擊位于其後方的井陉和遠在數十公裏外的石家莊的。
是第129師的兵都長了翅膀會飛？還是他們把6000日寇打了個稀裏嘩啦？可就算是那樣，井陉縣幾千小鬼子是吃幹飯的？石家莊拱衛其師團部的守軍是吃屎的？
還有，獨立團不是在舊關？他們怎麽攪和到一起跑到數十公裏外的石家莊去的？
一連串的疑問差點兒沒把這位搞崩潰了。
幸福這個事兒吧！是滿足了自己的期望值，才叫幸福。若是連坐白日夢都沒想過的事突然來到，那就變成驚吓了。
就如同暗戀多年的女神突然告訴你她想嫁人，你就是她最合适的對象，做過類似白日夢的傻小子可能是喜滋滋的接受了，反正那是白日不是？聰明點兒的，恐怕都會考慮一下還沒白日就要喜當爹的後果。
反正黃上将肯定不笨。
不過，第一個收到第129師光複石門這個信息的國府高級将領，可不是他。
而是一個濃眉大眼，臉方口闊，不管擱那個時代都算得上英俊，就是臉上略帶一絲陰鹫的中年人。
他的面前擺放着來自全國各地的緊急電文，分成各級别放在書桌上，一封來自華北石門的緊急電文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國軍部隊反攻石門成功，正在滿城肅清殘敵，敵第20師團部情況不詳，國軍番号不詳。”
電文很簡短，但内容卻石破天驚。
面部表情陰鹫而且笃定的中年男子此刻也不由面露驚容，破天荒的沒有在電文上進行批示，而是拿着電文徑直下令：“命令河北站迅速查清消息真僞，若爲真，迅速查清光複石門國軍番号，以最快速度上報。”
半個小時後，一封來自軍統河北站的電文再度報于挂着少将軍銜的中年人的案頭。
“經核實，光複石門之軍爲我第十八集團軍第129師343旅所部，日寇第20師團部已經被攻克，其傷亡不詳。”
倒吸一口涼氣，中年少将拿起剛剛從晉東前線司令部内線傳來的加密電報，“各軍皆在防線，唯有駐紮于七亘村石門村一帶第129師兵力布置不詳。”
兩相印證之下，第一封來自河北的電報真實度更是高達百分之八十。
“命令晉東前線聯絡站繼續調查第129師兵力部署動向，若有準确情報，第一時間上報；命令石門聯絡站人員，速速查清日軍師團部傷亡情況，及反攻之國軍後續行動。同時，此信息爲絕密，洩露者，死。”口述丢下一條命令的中年少将，拿着電文急匆匆的離開那間并不起眼的小院，帶着幾名護衛，乘上一輛普通的福特轎車離開。
南京總統府官邸。。。。。。
“好一個第十八集團軍，好一個129師，好一個劉伯儉。”穿着特級上将軍服，顯得身姿還有些挺拔的光頭校長拿着電文，一口氣連說了三聲好，目中神采奕奕，看向中年少将，“雨農，你怎麽看？”
“校長，第129師劉師長性格堅毅用兵如神世人皆知，但以區區一萬三千兵力卻打出如此精彩一仗，也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日軍之戰力，實是頑強之至。先前115師以數倍之兵力圍攻，也不過殲敵千人之數而已。這封電報，雨農認爲，其真實性還待商榷。”中年少将沉思片刻，很謹慎的回答道。
“你想的沒錯，第129師不過一萬餘人，對付一個步兵旅團尚顯勉強，何來餘力反攻石門。但是，這封電報裏未出現的一支部隊你沒想到啊！有了這個家夥助力的話，第129師的兵力可就不是一萬三千人那般簡單了，以其真實戰鬥力，恐怕那6000日寇是擋不住的。”光頭大佬這回可是猶如智珠在握，臉上帶着笑意亦有幾分惆怅，“當然了，這也怨不得你。昨日清晨在娘子關前線爆發的空戰并大捷你知道，但你可知道，我親自下令調“航空義勇軍”十五架戰機由延安轉場飛往四川打日軍空軍一個措手不及的提議者是誰？”
“難道是？”
“不錯，雖是劉湘劉浦澄，但背後出主意那家夥，不說你戴雨農想必也猜得出。”
稍稍停頓一下，繼續道：“他既然能在七亘石門一帶給日軍陸航來一下狠的，你焉知他的獨立團不會在井陉石門給日軍來一下？”
“這小子，比我想的，更優秀啊！”光頭校長将目光投向窗外，“奈何，桀骜不馴，不能爲我所用啊！”
不得不說，能當一國之領袖的人，都不簡單。雖然劉浪之名從未出現在電報之上，但在他心裏，依然跟明鏡似的。
中年少将亦沉默。
做爲這位領袖的鷹犬頭目，掌管着整個中國乃至整個亞洲最大諜報網的他，焉能不知道領袖口中桀骜不馴的人是誰？
可是，那個人，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至今他的廣元獨立團要塞，以他之能，也不知道裏面藏了些什麽。
也不知道，那個特立獨行對日本人下手也絕不容情的小上校，心裏藏了些什麽。
他唯一能肯定的，那個小上校，是中國人，很中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