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拉女士,感謝您帶來大洋彼岸的祝福。”劉浪微笑着向小洋妞兒表示緻意。“隻是,故事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浪漫。”
“戰地愛情,超越了生死的愛情,又怎麽可能不浪漫?”勞拉蔚藍色的眼神裏滿滿的都是不解。
“浪漫?勞拉女士,我隻能告訴你這個世間所有的浪漫其實都是人爲給加上去的,當三八式刺刀插進我的胸膛的時候,雁雪那會兒想的隻是如何搶救回我的生命而絕不會想到那枚刀尖會成爲守護她一生的指環,在那個戰場上,我們所有人的夢想,就是活下去。”劉浪搖搖頭,很認真的說道。
全場一時鴉雀無聲。
這裏所有的人,距離戰争也不過一百裏地的距離,但他們終究是沒有經曆過戰争,他們所看到的戰争,永遠隻是冰冷的數字,日軍傷亡多少,我軍傷亡多少。
劉浪沒有細細訴說戰場的殘酷,但是劉浪的那三個字“活下去”,卻仿佛在人們面前展開了一副畫卷:漫天的炮火中,滿是硝煙的戰場上,數千硝煙滿面的戰士,所有的英勇,都隻是爲了繼續活下去。
是的,戰前的所有雄心壯志,在炮火中盡數化爲烏有,和敵人拼命,也隻是爲了自己能活下去,不殺光他們,自己就得死。這就是真正的戰場,道理就是如此簡單。
“如果非要說故事,那他們的故事,才是我們所有人該值得聆聽的。”劉浪突然把手指向遠方黑壓壓的人群。
此時,第一波吃流水席的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第二波正準備列隊進場。
不管大人還是小孩兒,手裏都拿着自己的碗筷,身上的衣裳也多以黑灰色的粗棉布爲主。
一百來米的距離,雖然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但所有人毫不懷疑他們是有多麽期待。因爲他們的目光,根本沒往這邊看,全部盯着的是已經端上桌熱騰騰的飯菜。
“可能有的人會說,他們不就是一些被日本人占領了家園的流民嗎?他們會有什麽故事?可是,做爲一名軍人,我會告訴那些這麽想的人,他們錯了,大錯特錯。
日本人占領了東三省占領了熱河,他們要的,不僅是廣袤的土地和土地上的資源,還有人口,隻有有了這些可供他們驅使的人口,他們才能更快的碩取大地上豐富的資源,大量的煤炭、礦石将會被運回日本,會變成槍變成炮變成鋼鐵巨艦,然後他們再拿着這些繼續屠殺我們的戰士占領我們的家園,将更多選擇屈服的人變成他們的奴隸,繼續爲他們創造财富。
而他們,背井離鄉,就是不想屈服,他們甯願凍餓死在祖國的街頭,也不願苟且偷生變成日本人的狗,成爲他們繼續侵略我們中國的幫兇。
承德全城兩萬九千餘人,跟随我獨立團全軍撤離,大多數人可能會認爲,有軍隊護衛還有大量糧草應該很輕松才對,猶如郊遊。可是,如果不是天氣太差日本人的偵察機不能起飛,如果不是第八師團的谷部照倍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這個情報,他們隻需要派出三個大隊,不,或許隻要兩個,注定無法抛棄民衆的獨立團的戰鬥力将會大打折扣,或許軍人還能僥幸活着,但毫無抵抗之力的近三萬百姓絕對是十不存一。當他們走出城的那一刻,就是在和死神競賽,他們每個人,包括還在襁褓中的嬰孩,都是勇士。隻是,天憐可見,我們運氣很好,他們的勇氣戰勝了死神,他們都平安的來到了北平。
可是,除了在他們到來之時,我們的國家和民衆給了他們不疼不癢的歡呼和臨時建成的草棚居住點,我們又給了他們什麽?足以養家糊口的工作?還是他們急需的糧食和藥品?不,什麽都沒有,污水四溢的臨時居住點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恩賜。
這還是因爲承德全城數萬人影響力太大所給予的待遇,那些從東三省逃難過來的人們呢?他們甚至連間草棚都沒有,大街上的乞讨者能遇到些善心的老爺太太們賞賜的剩飯,就已經心滿意足。”
劉浪慷慨激昂的說完這些,目光有些黯然,繼續說道:“對不起,我并不是抨擊政府,北方戰事剛過,戰死軍人需要補貼,受傷軍人需要治療,有功之士需要獎勵,家園殘破的民衆需要撫慰,經濟損耗甚大,劉浪也理解。隻是,劉浪這數日行走于街上,觀此情形,心中甚痛,但劉浪一人之力甚爲微薄,還是得泰山大人之助,才能請北方難民一天之食。”
“劉上校,您所說的故事,真心的震撼到了我,雖然我不是很理解你們東方的文化,但勞拉,想幫助他們。請問,勞拉能怎麽幫助他們?”小洋妞兒蔚藍色的眼睛裏浮起一層水霧,很真誠的問道。
如果說先前小洋妞兒還有做戲的成分,但聽完劉團座聲情并茂的演講之後,這絕對是她的心裏話。
錢那!這世上就沒有錢不能解決的事兒。劉浪很想大聲對沒有完全按劇本演下去的小洋妞兒吼一句,你提錢總比我提錢好吧!
還是趙二狗會配合,一見團座長官正在沉思,馬上聞弦而知意,跳出來吼道:“長官,别說了,我們獨立團既然能将百姓們從日本人手裏救回來,就不能讓他們餓死,這是軍政部發給我的四等寶鼎勳章,作價一百大洋,那位爺買了,錢替我捐給我的東北老鄉們。”
“啪”的一聲,純銅爲底鍍金爲面的四等寶鼎被趙二狗拍在桌面上。
全場一陣沉默,大佬們看着珍貴的寶鼎勳章目光閃動。
俗話說商場如戰場,能在商場上脫穎而出擁有如今身家地位的,那一個不是人精?在還未弄明白形勢之前,他們沒有那一個會像那名國軍軍官一樣貿貿然就出來表态的。
“原來幫助他們需要錢啊!那好辦,我個人代表羅斯拆爾德家族向中國北方難民捐助一萬美金用于難民救濟,請劉上校接受來自大洋彼岸的幫助。”小洋妞兒财大氣粗的一拍桌子,沖黑大漢呶呶嘴。
泰森雖然面有難色,卻還是從随身攜帶的背包裏拿出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放到了劉浪面前的桌子上。
直接現金支付,說到做到,小洋妞兒的大方着實把現場的人們震了一把。
可别小看這時候的一萬美金,八十年後的一萬美金恐怕也就是六萬多人民的币,很多白領小半年的工資,但在這個時代,一萬美金可以兌換銀洋近三萬。
銀洋三萬是個什麽概念?此時北平城内的一個小四合院也不過四百大洋,像葉企孫這樣的大教授,一個月的薪水也不過三百大洋,意味着老葉同志不吃不喝十年才能有這些錢。可位于社會上層的老葉同志絕不能代表廣大群衆,一個普通工人累死累活一個月也不過掙十塊大洋而已,想掙夠這三萬大洋,得不吃不喝二百多年。
換句話說,這一萬美金,就能讓二百多人無憂無慮的吃喝一年,緊點兒用的話也足夠保證五百人一年的費用。
豪,絕對的豪。
大佬們的腮幫子都爲之一抖,心裏卻是集體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