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追逐的毒蜂也更刺激了他們,數百日僞軍像蝗蟲一般擠開灌木叢挂着滿身的荊棘一邊朝山上開槍,一邊朝山上爬。
留在山道上,隻能是個死,不是被炮彈炸死,就是被殘餘的毒蜂蜇死或者是被兩側山上不時飛下的一排子彈給打死。
對于生的渴求讓他們對能輕易紮進肉的荊棘都不再害怕,甚至直接用手将茂密的荊棘叢扯開,哪怕雙手鮮血淋漓。
人,對死亡的恐懼,是任何事和物都無法阻擋的,這,隻有被死亡陰影籠罩的人才能明白。
下意識地,位于高空抛物的這一側的山體成爲所有日僞軍的選擇,因爲這邊有機槍還要喜歡搞生物戰的,本能的會讓他們認爲威脅更大些。
在戰場上,從來都是消滅對自己威脅最大的敵人。
距離山下最近的二貨男帶着的七八十土匪首當其沖,已經瘋狂的日僞軍的子彈穿過叢林,直接掃倒了近十人。
都說三八式步槍的尖頭子彈因爲太追求射程導緻動能太大,射進人體之後往往會穿體而過減小了殺傷力。
其實,那是因爲你沒親身經曆過被6.5毫米子彈射中,子彈是穿透了人體,但留下的彈孔絕對不是人們想象中子彈大小的一個洞,而是,至少有酒盅大小。
設想一下,剛才還跟你談笑風生的一個人,突然,胸口出現一個酒盅大小的血洞,因爲體内外巨大的壓力差被壓迫噴出的鮮血形成一團可怕的血霧,就這樣噴吐在你的臉上,而他,卻雙目黯淡,想和你說話,卻因爲生命的逐漸遠去,甚至連動一下嘴皮的力氣都沒有。
你會怎樣?
會悲恸?會憤怒?會瘋狂?又或者,會恐懼。。。。。
或許,這些情緒,都會兼而有之。
懦弱的人,在敵人瘋狂的兵鋒面前,會因爲恐懼占了上風,而退避。勇敢的人,則會迎難而上,隻因爲,那是自己的兄弟。
所以,當刁葉呆呆的抹去臉上被身邊一個土匪胸口急速噴灑而出沾滿臉頰的鮮血,雙目,一瞬間,比臉上的鮮血還要紅。
“陳老三,趙老五,放石頭,砸死那幫狗娘養的,給老子放啊!”二貨男放聲狂吼。
位于山腰處負責守着那十來處土機關的土匪們卻是大恸,他們當然可以放,每處機關都囤積了幾千斤的石頭,隻要他們扳動機關,絕對能給那些已經爬入灌木叢根本沒地方躲藏的敵人制造恐怖的打擊。
可是,在無數巨石的下方,不僅有敵人,還有七八十爲了發動毒蜂戰潛下山距離山道僅幾十米的自家兄弟,一放大石,他們也在石頭瘋狂滾動的範圍。
“狗日的陳老三,再不放,老子回山就搶了你閨女做壓寨夫人。你特娘的倒是放啊!”二貨男瘋狂的在山腳樹林裏嚎叫着。
他身邊的土匪見老大如此,再看看身邊被敵人掃倒,有的已經斷氣,有的還在微微抽搐也是出氣多入氣少的兄弟,眼睛都紅了,跟着一起狂吼:“陳老三,放。”
“陳老三,放。”
“陳老三,放。”
幾十人同時爆發出的狂吼,在兩山之間回蕩,一時間,甚至蓋過了隆隆的炮聲,就連三裏外的孫宏振率領的炮兵,都仿佛聽到了這個聲音。
就連陳運發和莫小貓這種已經經曆過十數場生死搏殺将神經已經鍛煉得猶如鋼澆鐵鑄的鐵血戰士,在聽到被群山激蕩的怒吼聲之後,也不由心中一痛,極痛。
他們也知道,機關一旦扳下,數萬斤的巨石就會沿着山坡滾滾而下,位于巨石滾動路線上的人,不可能存活。位于那處的人,将十不存一。
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他們是土匪,是流民,是生活在貧苦中國最低階層的人,但他們所做出的選擇,卻純粹的令人淚目。爲了替兄弟報仇,爲了更多的兄弟能夠活命,他們甯願,自己不活了。
就如同敢死連一樣,站在山峰之巅,怒吼着:向我開炮。
日本人聽不懂幾十米外中國人在吼什麽,反而更刺激了他們,叽叽哇哇亂叫着開槍繼續往上爬。
可僞軍們聽得懂,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土匪們,能放什麽?
絕對不會放屁,他們能放的,隻能是先前他們已經展現過威力的巨石和原木。
“陳老三,你狗日的倒是放啊!再不放,老子就帶着弟兄們沖下去了。”二貨男提着駁殼槍朝山下掃了一梭子,跳着腳怒吼。
“放,放,放。。。。。”山腰上同樣怒吼着的一個土匪猛地搬下手中的機關。
十幾個開關在頭領下達命令的那一刹那,全部被扳動,這已經是青龍山最後的底牌,撒出這一招之後,剩下的就是靠手中的刀槍了。
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蹲在地上放聲痛哭,連打在自己身邊的砰砰作響的流彈都不顧。
“轟隆”一聲,被放開栅欄獲得自由的巨石因爲重力向下緩慢的滾去,然後,逐漸加速,就像一個在圈裏憋了七八天乍然被放出去撒歡的小馬駒。
歡呼着,跳躍着,向山下奔去。一路上,不管是小腿粗的樹木,還是曾經被認爲堅韌的灌木,都被已經開始狂奔,攜帶着自己身上百斤乃至二百多斤重量和二百米高度勢能的巨石撞爛撞飛。
沒有人能阻擋巨石們回歸大地母親的決心,在它們狂奔一百米的距離之後,就算是一輛坦克,它們也能将之砸成廢鐵。
從山上往下看,就感覺是看到了一匹匹奔馬在綠草茵茵的草原上狂奔,草叢被劈成無數條肉眼可見的痕迹,那情形,很壯觀,壯觀的讓人頭皮發麻。
可對于山下正努力朝山上已經爬了三十米的日僞軍來說,可就不是頭皮發麻那麽簡單了,那真的會吓出翔。
吓尿都不足以形容他們心中的絕望。
什麽毒蜂,什麽大炮,什麽瘋狂的馬車,跟這比,都是小兒科。
那些,都有可以繼續生存的理由。
現在,沒了。
沒地方躲,沒地方逃,唯一能做的,隻能是将身體縮成一團,減少面積,如果團成一粒沙子最好,最好能團成比特麽細菌還小。
剩下的,就交給老天爺了,看上輩子自己做過什麽好事兒沒有,萬一呢?
巨石一路歡歌,摧毀着山坡上一切被它碰觸到的生物,不管是植物或是動物,統統成爲點綴巨石不太豐富色澤的塗料。
日僞軍的命運,在巨石落下的那一刹那,就已經被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