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參與此項會議的隻有六個人,第29軍那邊是288團團長祁光遠,289團團長董升堂,288團團副唐永明,288團團副白雲嶽,獨立團這邊自然是劉浪和團副遲大奎。
經過半夜的鏖戰,又曆經近兩個時辰戰後清點,五名校官臉上都挂着濃重的疲憊,眼睛裏都布滿了血絲,圍坐在桌面上的一張地圖邊正在激烈地争論。
見劉浪進來,以祁光遠爲首,所有校官都主動戰了起來。
“祁團長,董團長,你們客氣了。唐團副,白團副,坐,大家都坐。”劉浪卻并不自傲,忙擺擺手道。
雖然288團289兩團戰鬥力不如獨立團,但兩團将士不愧是第29軍的兵,傷亡率已經大于百分之六十依舊不退,他們用自己的表現獲得了劉浪的尊敬。面對這樣一支給予自己和獨立團巨大幫助的友軍,劉浪自然會以禮以誠相待。
他們,才是應該被華夏民族曆史的天空銘記的人。
“劉團長,不是客氣,這是你應得的,這一戰能擊退第八師團守我河山,劉團長你居功至偉。我代表我288、289兩團5689名弟兄向你敬禮。”祁光遠卻緩緩的搖搖頭,很認真的沖劉浪行了個正式軍禮。
其餘四名國軍校官也跟着祁光遠一起,齊刷刷地行了個軍禮。
雖然和劉浪官職相仿,但劉浪用一連串的戰績徹底征服了兩名29軍的上校團長,全殲日軍一個旅團,利用防線擊退日軍一個師團,不,不應該隻是擊退,而是擊潰一個師團更确切些,第八師團不僅在羅文裕防線上損兵折将碰了一腦門子血,而且還丢掉了他們最有力的武器---炮兵。
自信心爆棚的兩個國軍團長甚至有信心殲滅已經失去大炮的那股日軍,如果給他們一個師的話。
如此輝煌的戰績,别說隻是僅僅站起來向他行注目禮,就是一鞠到底也沒什麽了不起。中國,太需要這樣的軍人了。
“幾個老哥,都是同生共死的弟兄,你們要再這樣客氣,那我可就懷疑你們是不是看上繳獲的物資了,先拿這個來堵我的嘴。那我醜話可先說到前頭,分配物資的事兒你們得找遲團副。”劉浪苦笑着開玩笑道。
“哈哈,那就不矯情了,劉老弟,我們都等着聽你的指令,看下一步該怎麽走呢。”祁光遠也笑了。
幾名第29軍校官臉上也綻開笑容,等劉浪落坐後,都坐下了。
有一個打仗厲害還又很謙虛風趣的同僚自然是讓人開心的一件事。
“在讨論下一步作戰計劃之前,我想先知道我獨立團,288團、289團最終傷亡情況。”劉浪落座後的第一個問題,就牽扯到一個沉重的話題。
沉重的讓人不忍卒讀,卻是大家又不得不面對的一個話題。
所有的笑容都從臉上斂去,會議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半響過後,遲大奎從兜裏拿出一張紙,眼眉低垂,臉繃的緊緊的念起來:“獨立團3月初抵達羅文裕參戰官兵共計2138人,含醫生6人,護士16人,壯丁兼預備役士兵362人,合計2500人整。截止目前,戰死1178人,重傷721人,撤往北平重傷員596人,輕傷不計。尚餘能戰之士,601人。。。。。”
聽到這裏,劉浪的手猛然握緊,力氣之大,竟将原木制的會議桌角生生捏碎,碎木屑紮入掌心無比刺痛猶不自知。
再痛,那能比得上劉浪的心痛?精心訓練的一團之兵,隻用了一戰,就隻剩下600人四分之一,重傷的700多人,還不知道有多少最終能痊愈,又有多少還能返回部隊。
從理論上說,獨立團,基本上已經說是可以宣告重建了。
“繼續。”劉浪艱難的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我獨立團重傷少校一名,重傷上尉一人,中尉3人,少尉19人,戰死上尉3人,中尉6人,少尉17人,上士46人,一等兵和二等兵尚在統計中。損壞各類機槍46挺,迫擊炮16門,漢陽造步槍在600杆以上,狙擊步槍6杆,各類彈藥物資損耗尚在統計中,至于繳獲。。。。。。”
“先聽聽祁、董兩位團長那邊的損失。”劉浪擺擺手一臉苦澀,把目光投向祁光遠那邊。
爲什麽單單上尉重傷者甚少?因爲獨立團總共才4名上尉,竟然戰死四分之三重傷者一。那可都是新兵訓練時表現出色,都上過軍校的骨幹啊!沒想到在這一戰,竟然全數折了,若不是還有許多人在這兒,劉浪都有想抱頭痛哭一場的沖動。
“我288、289兩團戰死官兵1931人,重傷2308人,能戰之兵尚餘1430人。損失槍械無數,現在至少一半官兵已經在用日寇三八式步槍在作戰了。”彙報戰損的是289團團副白雲嶽。
一個看着一臉和氣白面無須猶如一個富家翁的中年人。念這些數字時語速也極爲平緩毫無情緒地波動,隻是,看他低垂的眼睑和不斷抽搐的眼角,就可以知道他是忍着如何的悲痛才能念出如此悲痛的數字。
兩個比獨立團編制大的多團,幾乎相當于一個旅,卻才剩下了兩個步兵營的人,任是誰,都會悲痛得難以自已吧!
三個上校團長,齊齊陷入沉默,難言悲痛的沉默。
三個團,把幫着運輸辎重的壯丁都算上,合計8000人,現在,竟然隻剩下2031人。
俗話說:慈不掌兵。在座的都是久經戰場的老軍人,對于生死之事應早已風淡雲輕,可當聽到這樣兩組殘酷的數字時,依舊悲痛的難以呼吸。
這傷亡,實在是太慘痛了。
在這樣悲痛的令人窒息的一刻,劉浪卻笑了,笑裏帶着淚光:“諸位,瓦罐不離井口破,将軍難免陣上亡,我輩既然選擇了保家衛國穿上了這身軍衣,就做好了殺身成仁之準備。更何況,我們傷亡慘重,但卻取得了日寇入侵以來我中華民國最輝煌的勝利,數萬日寇在我防線面前折戟沉沙,這樣一場偉大的勝利會給我四萬萬同胞帶去什麽樣的激勵?如果能讓我中華民族不再受外族之侵襲,我三團8000之将士全數血染山河又有何妨?”
“說得好。”
一衆校官被劉浪說得熱血沸騰,紛紛站起身來鼓掌。
說到底,劉浪的血未冷,他們的血也未冷。
全中國人的血,未冷。
看着齊齊站立的校官們,劉浪這個鐵血戰士的眼中也噙滿淚花。
他回到這個時代,不是想來當民族英雄,他隻願當一個引子,将千千萬萬國人未冷的血點燃,現在,他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頭。
未來,他相信會有更多的中國人站在哪裏,不僅隻是鼓掌,而是手握鋼槍,對着日寇怒吼:“戰,戰,戰。。。。。。”
一衆中國校官在品嘗着戰後的悲與喜。
三十裏外,日軍僅存的兩個少将看着紙上巨大的傷情報告,不僅滿懷痛楚,更是頭痛欲裂。
不僅是敗,而是前所未有的慘敗,前所未有的敗給了孱弱的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