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浪不甚其煩,反正隻是逛街而已,幹脆把外衣除掉,隻穿了件白襯衣。遲大奎和陳運發有樣學樣,紛紛把自己的軍服脫下拿在手中,隻有莫小貓和紀雁雪兩人仿佛不怕熱,穿的整整齊齊跟在後面。
劉浪見紀雁雪對小城各商鋪裏擺的并不豐富卻極有陝西特色的小商品很感興趣,微笑着陪她買了幾樣,便交給莫小貓幾塊現大洋陪着紀雁雪繼續逛,自己則随着石大頭往他的小店裏走,順便,看看這裏是否有他想要的。
劉浪想要的,自然不是什麽商品。
石大頭的馍馍店說是店面,其實也不過就是三四平米的一個操作間,在窗戶處支了個布棚,棚子下面就擺了一張小方桌,依照後世的标準,其實也就是一路邊攤,還是地理位置不怎麽好的路邊攤,否則,石大頭也不會端着馍到城門口去售賣。
把劉浪三人迎到小方桌前坐好,石大頭小心翼翼地把弟弟的骨灰盒放到自己的身邊,從水缸裏舀了點兒水洗幹淨了手,把蒸籠裏衆多黑乎乎荞麥饅頭裏僅有的一個白面馍馍放到盤子裏端了上來。
石大頭讷讷的跟劉浪解釋:“長官,這幾天進的白面少,隻剩了一個白面馍。”
石大頭自然很難過,雖然不知道眼前的胖子是多大的官兒,但沖着人家千裏迢迢送回弟弟骨灰這個人情,他隻請人家吃一個白面馍馍這事兒實在是太不地道了。隻是,最近生意實在太過不好,他連買荞麥面的錢都快沒了,那裏來的錢進白面,這唯一蒸的白面馍馍還是從缸底刮起來,蒸來充門面的,賣馍馍的沒白面馍,顧客會小瞧的。
“你還是給我拿幾個荞麥馍來,我想吃那個。”劉浪笑道。
“長官。。。。。。”石大頭眼圈都紅了。
自然,劉浪的這番話被石大頭當成了照顧他面子之語。隻是,他不知道,在這個物質不夠豐富的時代,白面馍是難以吃到的美食,但石大頭那能想到若幹年後,物質豐富的現代人們又開始熱衷于吃這個時代做爲主食的雜糧了呢?别說荞麥馍,就是玉米面做的窩窩頭,也成了城裏先生太太們的養生必備。劉浪還真想吃一下這個時代原生态的荞麥馍馍,曾經的時空裏,農藥化肥的濫用,已經讓食物都快成了毒藥。
石大頭還沒來得及給體恤民情的某胖長官拿上荞麥馍馍嘗鮮,隻看不遠處走來幾個背着槍的士兵,人還未到,聲音先到。
“好啊,石大頭,你娃不地道啊!交稅沒得錢,都有錢做白面馍馍了,我看你娃是不想活了吧!”
領頭的一個斜挎着這個時代近距離火力最兇猛的武器之一----盒子炮,穿着深藍色的軍裝,衣領大敞着,整個一後世電影電視中漢奸僞軍形象,唯一差的就是沒在臉上寫着“我不是好鳥”五個大字了。
不得不說,後世的導演們雖然不是很靠譜,但在壞人這一形象上他們都還是有統一标準的,反正劉浪眼前的這個不是好鳥的家夥就這打扮。
一看就想打他的那種。
“嗯,手藝不錯,好吃。”挎着盒子炮的壞鳥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徑直在劉浪面前的盤子裏拿起白面馍咬了一口,很滿意的做出了評價。
用後世的話說,那屬于五星好評。
“苟長官,那是我給長官準備的。您想吃,我明天再給你弄。”石大頭不由急了,上前一把拉住壞鳥的胳膊。
“咋咧,你個慫娃想翻天咧,就他們那慫樣兒還長官?不鬥是一幫前線下來的殘兵遊勇嘛?老子看你真是不想活咧。”壞鳥掃一眼坐在桌邊一動不動的三人,不屑地說道。
做爲潼關最大家族苟家的直系男丁,苟得富可也是這潼關城裏數得上的人物。本來看着城裏來了上千人的部隊,潼關城駐防部隊的最高長官自家那位自己平時看不上眼的遠房堂兄如臨大敵去向上峰請示如何處理,沒人管的苟得富正好得空去茶館裏抽袋大煙休閑一下。
這一路走來,苟得富不由更是對堂兄苟城守的小題大做更是鄙視,小門小戶出身就這點兒水平。别看來的這支部隊人數不少,但一看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膽子還小,去那家店鋪都老老實實坐着規規櫃矩交錢,明顯都是慫包。像他苟得富,去那家店鋪消費需要錢?就是去窯子,那個窯姐不是又陪笑又陪睡的?這才是真漢子。
陳運發鼻子裏開始噴粗氣,若不是看劉浪還好整以暇的坐着沒動,他能一把把眼前這個軍隊裏的敗類的蛋黃捏出來。
但劉浪卻意外的毫不爲之所動,反而朝言語張狂的“狗長官”微微一笑。不是劉浪有姓氏歧視,但不得不說,這個“苟”姓的确适合眼前的壞鳥,就如同沙家浜裏的刁德一一般,簡直都是爲他們量身訂造。
“我呸。”苟得富一抖肩膀把石大頭的手甩掉,不屑地一口濃痰吐到沖自己瞪眼珠子的陳運發腳下。
甭說他還挎着盒子炮,就是啥也沒帶,就憑他和身邊的四個弟兄,也能把這幫沒種的殘兵敗将們給滅了,他們也就能像這個大個頭一樣瞪個眼珠子。
“苟哥,你看我找到了啥?驢日的石大頭還藏了個寶貝。”一個背着槍蹿進屋裏的士兵抱着一個白布包喜滋滋地給苟得富獻寶。
“哈,今天運氣不錯,還能從窮鬼這兒找塊兒肥肉。”苟得富的臉頓時笑成了一團菊花。
“我入你娘,你給額放下。”石大頭一看白布包,眼睛一下瞪圓了,沖着抱着白布包的士兵怒吼起來。
“尼瑪的石大頭,敢跟老子吼,等哈不收拾死你,老子偏不放你能咋的?”士兵一下毛了,罵罵咧咧的打開白布包。
白布包裏的木質骨灰盒出現在衆人面前。
石大頭額頭上的青筋蹦起。
劉浪大怒,怒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