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軍事委員會。
會議室裏的一級二級上将們正在地圖前激烈的讨論。
撤退的大方向在上午就已經定下了,随着日軍從金山衛兩邊登陸後,那位在國聯大會上的期望基本已經全部落空的領袖也在這種嚴峻的形勢面前松了口。
但數十萬人的撤退,可也不是那麽好撤的,那不是數十萬隻鴨子,往江裏田地裏一撒,趕着就走了。數十萬大軍除了人,還有大量的裝備,沒了那些重炮沒了那些機槍,光是人跑出來,那戰鬥力也是十不存一了。國府可沒富裕到隻要人不要裝備的地步,就那些裝備,也是國府花了好幾年的時間還不知道用國内的礦山甚至用關稅做抵押貸了多少款才攢出來的。
除了這些,和他們尚在對峙的十幾萬日軍主力才是更可怕的。如果大家夥兒都跑,前線陣地崩潰,日軍大軍随後掩殺,那結果隻能是一個也跑不出來。将軍們需要制定出詳細的撤退計劃,那些部隊先撤那些部隊後撤,最後撤的,自然就是要和日軍死扛負責掩護大家夥兒跑路的部隊。
那,也是這幫代表着全國各大勢力的将軍們要選擇的。當然了,那也是這個時空中形勢還是要比曾經時空稍微好那麽一點,否則這幫将軍們哪還有心思在這裏讨論制定撤退計劃?
曾經的那個時空中,聽到日軍在金山衛登陸,僅用半天就登陸數萬人,前線數十萬大軍瞬間軍心動搖,師長旅長帶着自己的部隊主動後撤的也不知道凡幾,大量的潰兵甚至連公路都給堵住了,而日軍的空軍趁機空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沒死在炮火漫天的前線反而死在撤退的路上。
被炸斷的橋梁阻擋了中國本就不多的炮兵部隊的歸途,已經算是中國重裝備部隊的最後一點兒家當,也不得不被炮兵們含着淚給推到滔滔江水中。
可以說,淞滬一戰,固然是粉碎日寇“三月滅亡全中國”的狂言,也鼓舞了全國軍民抗日的士氣,但這一仗,也損失了全國最精銳的十萬軍人,更重要的,是損失了中國最精銳部隊所有的重型裝備,這其實也間接的導緻了南京之敗。而南京這一敗,更是将中國僥幸從淞滬血肉戰場上退回來的數十萬精銳又重新給推進了火坑。
那名忽悠了光頭大佬号稱要死守首都的唐上将,幾乎是用謊言将中國最後的精銳給埋葬在了南京城,還捎帶上了數十萬普通百姓。教導總隊,稅警總團,87師,88師,一支支中國精銳在南京城下完成了自己的曆史使命,也被那些大人物們愚蠢的埋進了曆史的塵埃。
自此之後,失去了花費數年時間打造而出精銳部隊的中國人隻能再造精銳,用一輪又一輪的血肉戰場将曾經的民衆變成精銳,很難,但幸運的是,終于抗住了。
這個時空,金山衛有一個步兵師正在奮勇阻擊,日軍的登陸并不順利。距離金山衛五十公裏的松江,也已經有一個步兵師在拼命構築工事,還能再擋日軍一段時間,從南京,已經有兩個戰力強悍的步兵團向松江出發,從無錫,一個軍兩個步兵師也已經出征,如果不出太大意外的話,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有五天,所以他們還有時間在這兒權衡利弊。
軍事委員會旁邊的一間小型會客廳裏,光頭大佬正在默然的望着窗外,直到王世和悄聲進入。
“中山獨立團和第23集團軍警衛團已經出發了?”頭也未回,光頭大佬不知喜怒有些陰柔的聲音傳來。
“是,從接到軍事委員會軍令到全軍離開駐地,兩團用時,不過一小時。”王世和頓了一頓。“現在已經進入公路,高唱軍歌,士氣很高昂。”
“好!雖然劉浪是個刺頭兒,不老實,和延安那邊也是眉來眼去的,但這治軍還是很得力的。”光頭大佬的聲音幽幽傳來。
王世和這次卻是不敢搭腔。實在是這位領袖最後一句和那邊眉來眼去的說辭有些太過吓人了。刺頭兒和不老實尚可以理解爲劉浪是川軍,是四川王劉湘的侄兒,終歸不可能成爲領袖的嫡系,但那對于現在全民抗戰來說不過是個小事,川軍,畢竟也是領袖麾下不是?
隻是,那個和紅色眉來眼去卻是大忌,尤其是對于極爲了解自己這位校長的王世和來說,一年前的西安,絕對算得上領袖最耿耿于懷的事,那别看是張、楊二人下的手,背後卻是和那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一位,對于紅色之忌,更甚于對日人之忌。但往日裏這位不說,卻是在劉浪出征松江之後才說,這裏面所包含的意思是?更糟糕的是,因爲想着拉攏劉浪的緣故,自己在太原和劉浪算是走得較近,思及于此,王世和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雖沒有回頭,但一直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光頭大佬卻仿佛知道自己這位心腹屬下的心思,微歎一口氣道:“世和你爲人謹慎,但你終究還是欠缺了一絲大氣,現在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隻要敢打日本人,我将某人就敢用。隻是,世和,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爲打完這場仗以後甚至是打完整場戰争之後。”
“學生,懂了。”王世和低着頭,眼裏卻是閃出驚駭。
凡是被領袖不喜的,戰後清算這是正常的,他驚駭的卻是,這幾日來遲遲無法做出将獨立團這樣的精銳增援淞滬的決定,就是軍方主要将領認爲再将如此精銳弄去淞滬送死殊爲不智,甚至到今日清晨日軍真的在金山衛登陸,軍方幾個大佬還又斟酌再三,最終還是這位拍闆定論。隻是,強如白上将那樣的人都認爲去增援松江的部隊十死無生,但這位卻認定劉浪能活着回來?那不也證明着,他對劉浪信心竟然遠超他人?
“這個小團長的強,不是強在打了幾場勝仗,而是他對日本人的了解,他似乎對于日軍每個将領都很熟悉,包括這次他提前幾日請戰松江,那也是笃定日軍派遣軍司令部會賭博杭州灣,這眼光。。。。。。所以,别人去松江是絕地,但他,卻不一定。”光頭大佬繼續說道。“我隻是遺憾啊!這樣的人才,竟然不能爲黨國所用。”
“是學生的錯。”王世和低頭道。
光頭大佬卻是微微搖頭:“這也怪不得你,我也是這幾日才回過味兒來,我那個不願意再追随老師的學生,天生人傑,能入得他眼的人極少,但凡能得他走得如許之近共同抗敵的,就算現在不是他們那邊的人,遲早,也會成爲他們的人,這十年來,這樣的人還少嗎?”
劉浪如果知道,這位極擅于揣摩人心的大佬竟然是從自己和未來大将親近的關系從而得出他遲早不會跟他一路的結論,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個判斷标準雖然有些武斷,但特娘的,真的是再正确不過了。不過,倒也可以看出這位大佬對于他那位終于和他站到對立面黃埔最優秀的學生之一的看重了。
他的眼光也的确不凡,在未來的國内戰争,被他那位得意門生策反的學生,可也不少,哪怕很多是打了敗仗以後勸降的。
“那學生,該如何做?”
“隻要他能給國府守好松江,替大軍守好退路,那他需要什麽樣的支援,都給他。”光頭大佬沉聲道。
“是,學生明白!”王世和見大佬不再說話,悄悄退出會客室。
他多少懂了這位的意思,現在是用人之際,該給的不能少,不用玩什麽手段,但劉浪的軍權也頂多是到此爲止了,否則容易尾大不掉,日後等戰事穩定後,再來清算政治路線問題。之所以提前給他說,那是讓他心裏有數,不要和劉浪走得太近的緣故。
王世和心中也隻有微歎,這傾向一旦出錯,哪怕劉浪縱有絕世之才,恐怕,也就止于此了。
不提國府這邊各人心裏的小九九,就說淞滬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部裏,其實氣氛也沒想象中那般歡樂。
本來,欺騙戰略很成功,中國人在杭州灣并沒有布下重兵,相反卻在其餘幾個可能的登陸地點布置了最少兩個步兵師。一個步兵師的防守兵力而已,根據中國軍隊的戰力,登陸部隊可以遭遇的些許損失完全在松井石根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内。
但沒想到金山衛中國守軍的炮火之猛烈,遠超出正在登陸的114師團和上海派遣軍司令部的意外,他們除了有75毫米山炮之外,竟然還有超過150毫米口徑的重炮。
雖然在遠遠浮在海面上的海軍艦艇重炮的壓制下,其重炮不能肆無忌憚的連續發射,但時不時的射來幾枚卻是将灘塗上艱難行走的登陸部隊炸得血肉橫飛,他們甚至還向海軍艦艇發射,吓得海軍那幫膽小鬼們最少又向大海中倒退了三公裏。
因爲其重炮的威脅,原計劃中本應該在四個小時内最少登陸三個步兵聯隊的114師團到現在爲止也才有一個步兵聯隊勉強在灘塗上建好了陣地,但傷亡,卻是超過了預想中的五倍。
有超過1000名士兵,死傷于中國守軍的反登陸戰炮火和機槍掃射中。這還僅僅隻是登陸戰前三個小時的戰損,如果想獲得此次登陸作戰的勝利,打頭陣的114師團還不知道會有帝國官兵會喪生在灘塗上。
而海軍那幫孫子,在這個時候,又開始了常規扯後腿操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