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曆的十一月已是深秋,空氣中最後的燥熱也在北風中消散的無影無蹤,路兩旁的梧桐樹枯葉凋零,街上肉隐肉現的大腿也僅剩三三兩兩,這讓好不容易有空出來閑逛的某人直搖頭,暗歎風景不再。
今天是周五,大部分人的工作日或上學日,但自由工作者沒那麽多條條框框,有空的日子即休息日。
因爲王文斯聲明過今天要晚起,早上的時候誰都沒打攪他,玲玲悄聲的爬起來跟着劉芸上學去了,本想陪他一起賴床的陌兒也被林輕語帶到了公司。
徒然變冷清的家讓他深感不習慣,這才套了件風衣,漫步到大街上。
結果街上隻有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川流不息的車輛,這同樣讓他感到孤寂,因爲他現在是閑人,别人卻在爲生活奔波,他和他們格格不入。
想找閑人?簡單!肚子空空的王文斯推開了一家吃早茶的店。
一進屋,熱鬧的人語聲和湯包濃郁的香氣瞬間把他包圍,入眼的則是一群衣着各異的老人家,店裏鮮有他這樣的年輕人。
能住在市中心附近,并且能在裝修不錯的早茶店裏悠閑的吃包看報的老爺子老太太們,家境自然差不了,想必退休以前多是職場英萃,或者兒女們争氣孝順,這點從他們的談吐舉止就能看出,而他們閑聊的話題中,家長裏短少不了,更多的則是社會雜聞,既有政界的雲詭波谲,也有商界、體壇的種種風波,就連明星绯聞這種不适合老年人的花邊消息都有人談及。
要說缺什麽,可能就缺遊戲!對大腦負擔極重的虛拟遊戲真的不适合年過花甲的人!而且遊戲公司也拒絕五十歲以上的人進入遊戲。
因爲五十歲以上的人群中,被心腦血管類疾病和三高類疾病困擾的人太多太多,萬一遊戲過程中發病了怎麽辦?什麽腦溢血、心髒驟停都是要人命的!
另外醫學界的腦科專家們也再三警告過:虛拟遊戲産生的數據流要比人體正常活動時産生的腦電波強一倍不止,已經老化的大腦根本撐不住這種沖擊。
撐不住的結果很可能是大腦的毛細血管破裂、腦細胞大量壞死、神經元陷入持續性興奮狀态,最終導緻昏阙、失憶、神經紊亂,更甚者會直接變成植物人,乃至死人!
這并非危言聳聽,标志着虛拟網遊興起的《第二世界》問世後,因爲初期時它并未限制遊戲者的年齡,結果導緻了數以千計的沖着虛拟世界裏的青山綠水去的老人家們躺到了病床上。
《第二世界》的老總差點被無窮無盡的官司逼的跳樓,這款遊戲也差點遭到國家的腰斬。還好它得到了科學家們的力挺,因爲它在科學界是裏程碑式的存在,标志着虛拟技術的成熟化。科學家們通過衆多試驗和論證,把遊戲者的年齡卡死在了6-50歲。而這一規定也延續至今,使得年過半百的人從此和虛拟遊戲無緣。
“先生,請問您要點什麽?”
王文斯随便找了個空桌子坐下後,幹練的服務員立刻拿着菜單走了過來。他随便一指菜單最上方推薦的搭配,點道:“一籠蟹肉湯包、一份幹絲、一壺菊花茶。”
什麽都随便,這恰恰反映出他此時的狀态:閑得發慌,有點事幹就行。
“王文斯啊王文斯,你是忙上瘾了嗎?”等待的過程中,他低聲自嘲道。
沒想到他的聲音那麽小,還是被隔壁桌的一位老人家聽到了,這位老人家白發蒼蒼,帶着玻璃瓶底式的眼睛,俨然一副老教授做派,并且好爲人師的側過頭對他說:“小夥子,生活和工作都要注意勞逸結合,高強度的忙碌後突然閑下來就跟急刹車似的,未必讓人舒服。如果你真的找不着事幹,幹脆幫我跑個腿吧。”
有些人身上存在一種讓人難以拒絕的氣質,這種人嘴裏說出的話就像帶有催眠效果,能讓人傻傻的點頭。
被說中的王文斯低頭想了想,覺得跑個腿也沒什麽,就當散步了,便答應道:“什麽事?”
“不急,等你吃完再說,這家的廚子是從淮揚聘請來的,湯包的味道很正宗,值得一嘗。”老人家笑着道。
待王文斯吃完,老人家笑意更甚的遞給他一張紙條和兩百塊錢,說:“你買好上面列出來的東西,送至下面的地址,剩下的錢應該夠你打車的。”
王文斯定眼一看,菠蘿包、香奶泡芙和藍莓奶茶,這怎麽看都像是美少女的食譜,而地址是——海倫堡花園11号!!就在自己家隔壁!!!
“呃,老人家,這個地址是你家嗎?”王文斯驚訝無比的問。同時爲自己連鄰居都不認識而感到慚愧。
“不,那是我兒子家。”老人家搖搖頭,“我兒子和兒媳這兩年出國工作了,但卻沒帶走我孫女,而我孫女都十七八歲了,卻連吃飯穿衣都不會,整天就知道窩在家裏玩遊戲,整的我這一把年紀的老頭子,每天還要伺候她吃喝。哎,家門不幸啊,要是個孫子的話,我早就拿棍子教了!”
聽完老人家的抱怨後,王文斯還回去一百塊,如實道:“我家和這裏鄰着,順路就送過去了,不用給跑腿費。”
“鄰着?”老人家面露狐疑之色,喃喃自語道:“10号是劉峰的女兒家,12号是宋局長家...難道...難道.....”
老人家突然拍起桌子,大聲道:“好你個劉峰,女兒嫁人了也不通知我這個世叔一聲,真有你的!”
王文斯一聽就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道:“老人家,那棟房子是我從劉芸手上買下來的,我和劉芸并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買?你騙誰呢!劉芸那丫頭又不缺錢花,怎麽可能賣房子?昨天我給孫女送飯時還碰到她了。”
老人家自然不信,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并專門按開免提讓王文斯這個‘騙子’聽。
結果電話那邊一接通就是一陣長達數秒的商賈式哈哈大笑,然後就聽對方谄媚般的喊道:“馮叔,您老怎麽有空找我了?缺酒喝了?我這兒正好有箱十年陳的特供酒,趕明兒給您送去。”
“别打哈哈,我問你,你女兒是不是嫁出去了?”老人家開門見山的問道。
“馮叔您什麽時候學會開玩笑了?我要是嫁女兒,敢不通知您嗎?而且我家芸兒眼眶子高的很,恐怕三五年内都嫁不出去啊。”對方回答的甚是無奈,完全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的範例。
“那你女兒把房子賣出去了,有這事嗎?”老人又問。
“哈哈,馮叔您的玩笑越開越離譜了,我又沒斷她的零花錢,她沒事賣房子幹嘛?”
老人家聽完這話,對王文斯說:“他是劉芸的父親劉峰,你跟他解釋吧。”
王文斯也不慫,對着電話說:“您女兒的的确确把房子賣了,嗯,賣給了我,可能是價格太低的緣故,她沒敢給您說,至于賣房子的原因,您最好問她。”
對方沉默許久後,擠出一句:“讓馮叔見笑了,我問清芸兒後再跟您說。”
啪!對方重重的挂了電話。
王文斯聳聳肩,對老人家說:“不管您信不信,我家就在那裏,興許以後會經常碰面。”
“是真是假,早晚能見分曉,現在你趕緊去跑腿吧,我孫女餓極了時的脾氣可不好。”老人家下意識的護住了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