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上裝着福利院的孩子和院長,另一輛上,吳君佐守着安置了孟君義的冰棺。
“宿主,就這兩輛車,到時候咱跟院長他們進的不是同一個入口,吊唁、巡禮、火化,流程都會有,不過火化的并不是孟兄弟,最後的骨灰盒裏也不是真的骨灰,瞞過院長他們不難!”秦淵說道。
吳君佐點點頭,“嗯,你都安排好了就好,那我們什麽時候接回君義的屍體?”
“就今晚,我跟看門的老頭說好了,今晚上開車進去直接就可以帶回來。”
“這麽簡單?”
“您是不知道,雖然現在國家提倡火化,但y市下屬的鄉鎮還是有很多老人選擇土葬的,殡儀館放人也算賺份外快了吧。”
進了殡儀館大門,感覺空氣就凝固起來了。
抽抽噎噎的哭泣聲,搖搖曳曳的喪樂聲劈頭蓋臉。
吳君佐給秦淵使了個眼色下了車,才将院長攙扶了下來。
秦淵了然的回了個放心的口語,跟着司機直去了後院。
時間還沒到,福利院的十幾個孩子乖巧的跟在吳君佐身後,一行人去了偏廳等着。
偏廳裏已經有很多人了,空調雖然開着,暖融融的溫度裏藏不住斂不去一家一家外溢的哀愁。
有的人家已經完事了,有的人家還沒開始。
完事的人家回想起死者的音容笑貌又是一氣大哭,還沒完事的人家昂着脖子張望着門外,等着殡儀館的員工将灰白照片裝裱好後送過來。
吳君佐扶着吳青山坐下,掃視了一下周圍不由得心中一驚。
隻見偏廳中的五戶人家,有三戶舉着的遺照上都是孩子的影像。
原本該充作百日宴的歡喜嬰童照卻不得不拿來作爲遺照,想想都讓人心神俱傷。
這些都是市二院來的人麽?
吳君佐斂眉想道。
“孟君義的家屬,請前往禮堂參加告别儀式!”
老舊的廣播無感情的誦出決絕的話語。
吳君佐等人站起來,去向了禮堂。
默哀一分鍾,省略了緻辭,繞遺體一圈瞻仰了遺容之後,他們被帶到了火化間。
熊熊燃燒着的紅火點亮了每一張臉,吳君佐将年紀稍小的弟弟妹妹們攬在懷裏,不讓他們見到陌生人的遺體在焰火中掙紮,無可奈何的變成灰白的碎末。
吳青山身子一踉跄,他啞聲道:“我先去接待室了,你等會兒記得把君義安穩的接出來。”
“我知道了,您先去吧,”吳君佐招呼蔡君和将院長和孩子們領出去,一個人等在火化間裏。
哔啵作響的時候,吳君佐也覺出了幾分迷茫。
這樣就死了嗎?這樣就照片之外再沒有存在過的痕迹了嗎?人活着,爲的什麽呢?人死了,火也一樣墓也一樣,會有什麽不同嗎?
他得不到答案,隻是手上多了一尊沉甸甸的方盒,裏面盛着大半盒與白面無異的粉末。
“就是面粉,”秦淵低聲道。
吳君佐點點頭,“走吧!”
“哎!”
去接待室接上了大家,秦淵打個電話叫來了一輛中型的客車。
三點不到,一切都結束了。
幫閑的熟人吃了飯就離開了,吳君佐他們這會兒才吃上飯。
簡單的素材沒什麽味道,吳君佐卻知道大家口中全然是苦澀。
下午四點,去公墓處放好了孟君義的骨灰盒。
幾摞紙錢化作黑灰飛了滿天,一樁喪事該做的也都劃上了句号。
“大家,以後,一定要,好好活着!”吳青山艱難的說出這一句,轉身上了車。
晚間六點,塵歸塵土歸土。
大廳裏靈床沒了,多了一面加了框的遺照。
吳君佐給孟君義換好了線香與蠟燭,乘着夜色出了福利院。
秦淵倚着車等着,一根煙明明滅滅在黑暗裏。
“走吧!就今晚,解決了,就好了!”吳君佐坐上副駕駛位,歎息道。
秦淵扔掉煙頭,發動了汽車,在并不擁擠的道路,飛速疾馳。
到了地頭,秦淵搖下車窗,遞了一條煙過去。
看門的來頭拉開了大門,揮揮手讓他們抓緊進去再快點兒出來。
秦淵應了一聲,徑直開到了後院。
白天見過的靈車停在那裏一動不動,秦淵也停好車,招呼着吳君佐走到了拐角處。
吳君佐驚訝的發現,這裏已經停了一夥人了。
“宿主,等會兒門會打開,那人會把君義的屍首推出來的,我們拿了就可以走了,”秦淵指指不遠處封閉的木門,低聲解釋道。
“他們”
“他們應該是跟咱一樣的目的,不用管!”
嘎吱!
清冷的夜間,靜谧的殡儀館,黑糊糊的門面開了道縫,一線涼涼的冷氣逸散了出來。
吳君佐順着縫隙往裏一看,才知道這門後面正是冷藏室。
兩個帶着口罩的殡儀館人員擡着一個黑袋子小跑着出來,将袋子遞到了吳君佐前面那一夥人的手上。
“你們再等兩分鍾,”其中一人對着吳君佐道。
“哎,不着急不着急,謝謝啊!”秦淵連聲謝道。
先于吳君佐來的一夥人着急的拉開了黑袋子的拉鏈,見到了裏面的事物,他們又抽噎了起來。
“賊婆娘,老子都說了不要到二院去生!”一個中年男子紅着眼咒罵了一句,擡腳就狠踹了旁邊的中年婦女一腳。
中年婦女本就矮小,更因冷風中良久的等待而虛弱不已,這一下子直接被踢的倒在了地上。
但她是拎着黑袋子一角的,沒防備之下,她松了手。
隻見那黑袋子陡然朝她松手的地方一沉,全被拉開的拉鏈大裂如被扯壞了的嘴,裏面的東西咕噜咕噜的滾落了下來。
吳君佐斜眼一瞥,臉上一怔,他朝着掉落的東西走近了兩步。
那是一個身長不足一尺的嬰兒,皺縮成一團的他渾身紫蒙蒙的,更兼有三五抹血痕散布在背上和腹部,乍一看委實能駭人一跳。
死嬰的家人着急的褪下大衣蓋住了他,也不知是怕驚着了死去孩子的靈魂還是不願再感受一下已經失去他了的痛苦。
“大叔,爲什麽要把孩子帶出去啊?直接火化了不也更合适入土爲安嗎?”吳君佐再不能看到死嬰的樣子,但剛那一眼他又沒看得完全,隻得強撐着問道,想試試還有沒有機會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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